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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
只见涤心池边一溜烟并排几只木桶,梓玉站在一旁,像个严格的监工,几个小弟子撅着屁股在捣鼓那些鱼,旁边放着几只空的桶。
“大师兄,那卖鱼的一出现,就被我们围住,全部买走,你是没瞧见,那人乐得脸都红了。”
“是啊,追问我们明天还要不要。”
说着随手将混迹其中的小鱼挑出,仍进涤心池,劫后余生的小家伙反应过来,游向水深处。
“大师兄,怎么样,各种鱼都混放一起了,绝对猜不到是我们买的。”
一个个一边低着头摆弄鱼,一边兴致勃勃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久久得不到梓玉的回应,有一个小弟子回了头,看见梓玉一脸无奈外带几分纠结地站在边上。他们的小师叔—我,正伸着脖子力求能在偶尔漏出的空隙中一睹桶中景象。
大半桶水里装了大半桶鱼。
长的圆的,宽的扁的,黑的花的,应有尽有。一个个你撞我我撞你,有几个精神头不错,尾巴甩的极其大力。
“怎么弄上山的?”我问。
“用,用木桶,提上来的……”
“不错,不错。”我粗略看下,烤顿鱼是足够的。
“还不赶快回去修炼。”梓玉一提醒,他们道声退赶紧跑了,顺手拿走了空桶,像有人要抢他们桶一般,跑的风驰电掣。
风漓站在几步外,严肃着脸,梓玉看见了,讨好地笑着对我说:“小师叔,你能不能假装没看见,不知道这鱼是买的,只当是八师叔钓来的,送给几个师叔伯品尝,也显得有诚意。”
我也笑了,“行,等会儿烤好几条先给你师傅送去,就说是你钓的,更加有诚意,如何?”
“我,我一直修习剑法,哪有时间钓鱼,小师叔再见。”说着一溜烟跑了。
风漓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只有我留在原地,守着几只木桶。旁边还跟着一只白团,立起身子扑在木桶上,脑袋往前伸,看着里面扑腾的厉害想挠两下,又有些不敢,犹犹豫豫抬着一爪在空中画符。
木桶狭小憋闷,有几条鱼已经翻出了白肚皮,再等下去只怕鱼都臭了,风漓也不会主动回来烤鱼。
我在树底下找到闭目养神的风漓。
“八师兄,鱼已经有了,你怎么还在睡大觉。”
不理我。
看来,我只能拿我的糗事来冲淡他的窘迫。
“八师兄,实话与你说吧,你们捡到我不是意外。我们算好时间,原本想演个遭受恶兽欺凌,最后被救下的戏码。不过没把握好节奏,心理素质又不好,一不小心就成了苦肉计了。你不会告诉师尊揭发我吧。”
“哼,就你们那些小伎俩,还想骗过师尊,也许是瞧着你心性不错才收下你。”
我整日与周围小妖对打或组群验证谁更皮实,如今得了也许心性不错的评价,简直是对我乏善可陈的短暂人生给与了至高评价。
我笑的极其诚恳真挚。
“现在,我们可以去烤鱼了吗?”
林中收拾出一块空地,搭了架子,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木盒,里面瓶瓶罐罐的调料,还挺齐全。我取出一只,打开,白团兴奋地扒拉着我腿,我顺手拿给它嗅嗅。它离的近了些,竟吸入口鼻一些粉末,接着眼泪汪汪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捧着爪子揉脸。我只得抱到池边给它洗了洗,沁凉的池水浇灭了它蓬勃旺盛的好奇心,自己躲到附近一颗树下继续揉脸。
风漓有模有样翻烤着鱼,时不时撒些调料,香味飘飘荡荡,很是诱人。他顺手递给我一条,颜色正好气味正香。
“八师兄,你先。”
他瞟我一眼,“不敢吃,拿去给六师兄,鱼是他的弟子弄来的,让他先试试有毒没毒。”
哪里是嫌弃鱼,明明是忧心你这烤鱼技术。四处看了看,刚才还在树下忧伤的白团也不见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勉强咬下一口,味道相当可以,索性盘膝坐地上慢慢品尝。我拿起另一条,刚想往嘴里送,就发现只剩下小半条鱼尾了。低头一瞧,白团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津津有味趴在一旁啃,仿佛标注领地似的,每只或多或少都啃了些。刚才找你试吃,你没了踪影,现在倒是欢实地过来抢食了。
我照着那白脑袋就是一巴掌,它哼哼唧唧咬住鱼往后缩,就看见白色的衣角。我抬头一看。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夜雪去了我住处。”
“夜雪是哪个?”
“就是你说的白团。”
一会儿不见,名字都有了,这名字什么时候起的?我作为白团名正言顺的主人,花了好几个日夜,给它想了一个名字“小白”。简单易记又朗朗上口,只待找个时机正式赐名。最好是在它心情愉悦的时候,我就担心它知识贫乏见识短浅,理解不了这名字的妙处,一下急的哭了就不美了。
“这名字好,二师兄费心了,要不要给它起个小名,喊着也亲切。”
“好。”
“就叫小白,长大了就叫大白,待老了就叫老白。”
白团将爪子一松,鱼也不吃了,委委屈屈地望着清元,生怕他答应了。
这小不点确实聪明,带它去过一次的地方下次便能自己摸到,对世间的美丑好恶接受的也快。上次打的它身上毛发缺秃,被梓玉笑话几句,躲在屋里再不肯出来,直到新毛发长出来,才别别扭扭跟着我到处晃悠。
“这么说,你现在叫阿洛,再大些就叫大洛,年老色衰了就叫老洛。”风漓不阴不阳说了句。
我将那半尾鱼扔了过去,他偏头躲过。本仙子是立志要做上仙的,哪个会年老色衰,行将枯木?
白团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风漓,对于这个会烤鱼又会帮它说话的人抱着崇敬般的热情仰视,矮胖的身子往那边靠了又靠。
“小白,不错,就叫这个吧。”清元看到淡声说了一句。
白团眼瞧着沮丧起来。
“阿洛决定,以后夜雪就跟着阿洛了。”清元又补加了一句。
小短腿又开始向我挪过来,双眼深情地望着我,很像说:“行行好,拜托。”我一个哆嗦“小白”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口。
夜雪仍然跟着我,像行走的毛茸茸的肉球。我没事就揉它的脑袋,起初它还反抗两下,被我压倒性强势武力镇压下,慢慢竟也习惯了。我也总结了经验,发现它挺享受别人给它捋顺毛,每次蹉跎了它脑门就给他顺顺毛发,我两个相处的还算融洽。
只是每每见到清元,就把我的顺毛恩情丢的一干二净,立马变身二狗子,围着他转。让我看得气不顺。
这一日临川来了,带来了天庭的仙果,还有一架琴,冷灼。
自从那日我顺手拿了尚灵庙主一串葡萄,临川比以前来的频繁了些,每次都带着稀罕的仙果,这次还带来一架琴。
此琴,据说是个宝物,平常看着是一把音质好的琴罢了,若辅以仙力用特殊的手法可以发射出冰火两种相反属性的剑气,十分厉害。
送冷灼琴是有缘由的。
一日天后做了个梦,关于她儿子的,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满满的禅意让人难懂。正巧此时有仙者进献了这把仙琴。天后她老人家顿悟了,莫不是梦中寓意是她儿子的姻缘大事?倒不是她心宽不往儿子的安危方面想,实在是梦中景象都是些儿女情长的事儿,比如他儿子在弹琴身边坐着一名女子,郎情妾意。天后一大套道理说的天帝深以为然,仿佛没了这琴他们儿子就娶不到媳妇了,愣是把这杀伤性武器当成结缘良器,急急令临川送过来。
那琴外表并不十分显眼,只是可大可小,携带方便,也算得上大优点。除此以外真看不出它的强悍之处,也没有镶金嵌玉华美贵重。
清元在试琴,我吃仙果,风漓在喝茶。一回头,夜雪又在蹭清元的袍子,它对我从没有这么依赖。
“二师兄,它故意蹭你一身狗毛。”我大喊一声。
谁是狗?小夜子委屈又悲愤地回头瞪我一眼。
二师兄一拂袖子,它滚了一圈出去。
我伸手将它揽了过来,顺了顺毛,它很快原谅我骂它狗子的事,颇为享受。此时,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在它屁股上拧了一下。
我望了一眼那手的主人,正慢条斯理地又端起茶杯。
小夜子疑惑地抬头望我一眼,满眼的疑问:为什么突然拧我?
我“……”继续顺毛。
那手又伸过来,拧了一把。
小夜子抬头敢怒不敢言也不能言地瞪着我。
我转瞪了一眼风漓,继续顺毛。
刚刚安抚下去,这只手又伸了过来,我赶忙去挡,谁知,手灵敏地转了个弯,在右边又拧了一把,迅速撤退。
小夜子蹭地竖起耳朵,艰难地连滚带爬从我身边逃脱。最后那一下有些狠,连它的泪意都拧出来了,大眼睛裹着泪水无声控诉我。
我手一指,“不是我,都是他。”
小夜子十分不信,从另一侧转过去趴在风漓这个祸首腿边。我有些不平,你拧我的灵兽诬赖我,我也要拧我的灵兽诬赖你。我挪了挪,伸直手臂也去拧小夜子,手还没伸到,风漓迅速将它转个方向,正好看见我探着身子伸着胳膊,手还悬空在上方。
“……”
就看见小夜子十分忧伤地起身走了,小身子一扭一扭地。我觉得它身上的肉少些,路走的直些,会显的更有气势,更能体现“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抗议。
风漓笑的眯了眼,起身:“我帮你哄哄它啊。”
信你才怪,哄着哄着估计它就不愿意再跟着我了。
清元早就把琴放一边,喝着茶看我们闹腾。
我摸了摸鼻子,“那个,二师兄,我去把夜雪再哄回来啊。”
少年将杯子放下,轻声说:“不用。”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的灵兽,可不能就这么被拐了去,“万一夜雪立场不坚定,以后不理我了怎么办?”
“不会,它,不会。”
说着拿过那把琴,“你过来些,我教你怎么使用这把琴。”
我一惊,这琴又不是我的,为何要学?难不成送我了,那天后娘娘找不到儿媳妇岂不是要恼我?
“我不要,这个太贵重了,我收了怕是会挨揍。”
少年笑了笑,“只是觉得你无聊,教你弹琴罢了。”
我经历千余年风霜雨雪的老脸撑不住红了一片,果真是想多了,比自己索要宝物而被拒绝更觉尴尬。
我慢腾腾挪过去,少年见我有些窘迫反倒愉悦许多,嘴角上扬。起身让座,“你先熟悉熟悉,自己弹两下找找感觉。”
乌木很喜欢凡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什,其中就有一把琴,某一日被我翻了出来,还翻出几本琴谱,煞有介事地弹奏起来。环境很优美,姿态甚优雅,只是刚拨出几个音节,刺耳声就招来了乌木,皱着眉头。他首先很快反省了自己,觉得自己没有担好教养的责任,凡间女子尚且讲究琴棋书画。
这世间数得上号的名琴倒有几把,不但音色绝佳,更主要可以作为兵器防御或进攻。若是侥幸得了一把,不是因为实力胜出逼走对方,反而是魔音绕耳吓退对方,这实在是太伤尊严。
硬是逼迫我学了个大概。如今许久未弹,生疏了些,我轻轻拨弄几下。
临川一直站在旁边,少年扭头望向他,“你怎的还没有离开?”
临川咳了几声,侧了侧身,走远了些,并未离开。
好似有话讲。
少年走过去。两人正常声音说话并未避讳我。
临川说,自从把夜雪从天殊真君处拐了来,旋机星君天天跑到他府上闹一闹。天殊真君烦不胜烦。
当初说好的,夜雪出生便由旋机教养,还没处熟,就被天殊抱过去稀罕几天,没想到一去不复返,仙踪难寻。这好好的徒弟就这么没了,旋机整日追着天殊讨要。
小白虎不是天庭走失的灵兽吗?我不由望向他二人。少年见了,走过来,说:“上次天后生辰,天殊真君带着夜雪四处炫耀,恰巧遇到西天派来的尊者,两人相谈甚欢,一时竟忘记夜雪。它自己胡乱走,走失了,正碰上正要回仙山的我,它一路就跟着我下来了,到了云叠山上方时,它一个不慎滚了下去……”
滚下去还能毫发无伤?我宁愿相信是你一脚将它踢下去,再用仙法护着它些以便安全着地。
“阿洛想不想将夜雪送走?”
若刚开始知道是个有主的,肯定还回去,现在养了些日子,有些不舍得。
我十分纠结。
“既然如此,就留着吧,到时候我们再还旋机星君一个更好的徒弟。”
这灵兽是地里的大白菜吗,随处可见,我觉得我还不上。不过,有清元在,大约是可以的,据说天庭有个灵兽园,仙禽灵兽,数不胜数。
清元转头对临川说:“旋机星君若再问起来,就这么说,夜雪我替他教养,保证比他教的好。”
临川笑嘻嘻地说:“好。”
抢了他徒弟,还说比他教的好,我几乎可以预见星君他老人家色彩纷呈的脸。
我继续抚琴,琴确是好琴,只是弹奏的人水平有限,发出的旋律单一平淡,不好也不算太坏,我自己觉得这样已然不错,十分满意。
好在清元并不在意弹的如何,也不准备改造我的琴技。待临川走后,就教我如何将琴放大缩小,可伸长丈许,可缩小至小臂长短,我终于找到点仰视宝物的感觉。之后指导我如何发射出冰火两种相反属性的剑气,只可惜我法力低微,发挥不出它应有的作用。但这足以让我兴奋不已。
末了,让我收好。说是方便我以后练习。我欢喜地放入乾坤袋,虽然这不是我的。
晚上,夜雪果然回到我居住的广玉殿,我一把将它抱起,“小夜子你回来了。”也许是错觉,我感觉它哆嗦了两下,这不是你的名字吗,还嫌弃上了?
我仔细观察了下小夜子,依然摇晃着胖乎乎的身子走来走去,眼睛亮晶晶的,除了对我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似乎忘了之前拧他的不快—我也没得手,孩子小忘性大,记吃不记打,甚好。
第二日我晃悠悠出门了,老远就见小弟子们围在一起,大概夜雪也在。每日只要一开门,它就撒欢儿般冲出去,自己长得胖乎乎圆溜溜憨头憨脑,总能惹得早起的小弟子围观,今日略有些不同。
中间除了有一只圆虎还有一只胖鸟,是送信的飞飞。两者初次见面,不晓得对方实力,大家都有所保留,一时间也拿不准该不该捍卫自己的地盘。一个试着伸出爪子在空中抓两下,一个扑棱棱翅膀。
两者族类不同,但共有一个属性:长得过于圆润。等他们近距离你赠予我一爪子我招呼你一翅膀。常常不是因为对方的攻击摔倒,而是自己使力后站立不稳,把自己蠢倒了。
也许是飞飞最后用尖嘴狠叨了一嘴毛使夜雪吃痛,我觉得小夜子生气了,将藏在肉垫中的利爪伸了出来。小弟子们只觉好玩,没意识到我们小夜子虽小,却实实在在是一只白虎,我赶紧一把搂住它。腾出手将飞飞身上的信解下来,让一个小弟子抱着它去喝水休息。
我一手揽着小夜子,一手展开信。大意是一家人突然生病了,却诊断不出病因,无法医治,重金求医的。
风漓闲的都开始跟我抢小夜子了,得到这个消息,很是精神,立马接了,写了回信给三豆子。望着飞飞那滚圆的身子,我觉得人到了回信估计还在路上飞。
我怀念起凡间的热闹,很想去,夜雪转着骨溜溜的大眼睛,表示也想去,况且爪子抓着我衣服不撒开,必须得带着,另外清元也要去,理由是“夜雪去了”。
不过我相信夜雪不去,他也有理由去,我觉得他是上次被凡间的荣华撞开了冰封的心,也想去凑个热闹,偏偏还找个冠冕的理由。神仙也可以有喜好,只要不生出凡心贪恋红尘奢华,我们厚道人还是不要戳穿的好。
三人一虎,很快到了,有了清元的加入不用再坐那个颠簸的牛车,瞬息即到,这再次坚定了我要好好学法术的决心。
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本来我抱着夜雪,初时还好,久了觉得这团肉越来越重,被清元接了过去。我开始东张西望,欣赏这不一样的繁华胜景。风漓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停在一个胭脂店前,回头使劲给我眨眼。
我可不相信他是良善心发作主动买胭脂送我,仔细一看,他旁边站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穿着不是上等,容貌却是研丽。含羞带嗔,欲语还休的。又仔细一看,姑娘似乎有些着急,往下一看,乐了,那边风漓还在猛眨眼,仿佛在说:“快看我,快看我,本公子魅力弗边,这姑娘站这儿许久了都不肯离去。”
眼瞧着人家姑娘都要哭了,我忍不住:“八哥,你踩人姑娘裙角了。”这货条件反射抬了抬脚,姑娘得以解脱,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风漓愤愤地小声嘀咕:“出门怎还穿这么长的裙子?”
“天不热,你还摇一路扇子呢,看,发髻吹的都有些散了。”我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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