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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书
□□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正值初秋。
秋风吹拂着稀薄的白云,草木黄时,雁正南归。
夏砚梨双目空洞的站在夏府的门前,紧紧握着流霜剑的剑柄,身后站着两个面带忧色的丫鬟。
她此番出行前,夏安嘱咐了她许多。
而她心底也知晓,夏府与容朔的关系已是一荣俱荣,一陨俱陨。她此次随容朔出去,若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没有将□□之事的真相彻查清楚,免不了还要连累夏府。
到了那时,就算皇帝再看重夏府和容朔,也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比起夏安的担忧,她倒是看得十分的开。
以她对容朔的了解,容朔绝不会被这样的事情轻易打败。否则未来的他也不可能玩弄权谋,当上国师。
将这些事情理清楚后,摆在她面前一等一的大事,竟还是自己与容朔的关系。
夏砚梨现在恨不得将当初那个一时冲动的自己锤进土里。
只希望容朔看在此番是去办正事的份上,不要与她怄气。
初秋的清晨透着些许入骨的凉意,寂静空旷的街道上渐渐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
一辆马车自稀薄的晨雾中而来,驾着车的人正是北舟。
夏砚梨眼帘微垂,不敢去看北舟的面上的神色,只觉得心中的小鼓咚咚直响。
而北舟显然也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自那日他将夏砚梨带回神庙,与他家大人有了那番对峙之后,他被他家大人罚的差点就将神庙后面的那片竹林给砍秃了。
大人依旧携着那一副温润如玉面庞,笑眯眯的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其实一切从夏砚梨刺了大人那一剑后,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他家大人书看得少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日益见长。从古至今,他也从未见过有人将砍竹子列入修身养性的范围之内。
结果最惨的是,砍了好几摞竹子还没完,大人竟命他在那几日用这些竹子搭出个竹屋来。
他劳累了好几日,终于在神庙之后搭了个还像点样子的竹屋,却被大人嫌弃风水不好。不仅如此,大人还呵斥他在神庙待了这么久,连点基础的风水都不会看,最终还是命人将那个竹屋拆了。
就因为这些事情,如今北舟看夏砚梨的目光更为古怪了,在怨怼中还加了几分委屈之意。
夏砚梨不敢直视北舟的眼睛,她轻声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双燕,还有一脸忧愁的梧叶道了个别,垂着头上了马车。
因着此次要向北而行,路途遥远,马车并不华贵,但夏砚梨在踏上了马车之后还是略显惊讶。
不大的马车内布置的素雅大气,马车中央竟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瑞兽香炉,雪白的香炉之中,香篆还未燃多少。
面色沉静的容朔便坐在那个香炉之后,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一卷《博物志》。
夏砚梨轻手轻脚的在一旁坐下,恨不得自己能学会闭气,仿佛这样,她就能与马车融为一体,成为其中的一个摆件。
不过容朔似乎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他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塑,视线完全黏在了那卷书册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砚梨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在这放松之余,做的最多的事情还是偷瞄容朔。
不得不承认,容朔此人,只要往那一坐,也不需要做些什么,就让人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夏砚梨一边感叹着渣男本色耽误了这幅皮相,一边想着容朔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勤奋的人,若是生在现代,一定是个高考状元,说不定还是满分的那种。
就在她胡思乱想,觉得困意有些上来的时候,一直沉默无言的容朔突然开口了。
宛若玉石鸣击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瞬间将她所有的睡意都驱散了去,整个人也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阿砚有想过轩辕教之称从何而来吗?”
夏砚梨垂着头,一副听教导主任训话的乖巧模样,脑中混乱一片。
容朔竟没有与她生气?还是他觉得儿女私情没有轩辕教之事重要?
难道他是条鱼吗?瞬间就将那日他们闹翻的事情忘记了?
“阿砚?”容朔又唤了一句。
“轩辕啊…我以我血荐轩辕?”夏砚梨战战兢兢的从脑中揪了一句好似与轩辕有些关系的诗词,之后将头垂的更低了。
之后她便听到了容朔低低的笑声。
一股无名的火气窜了上来,夏砚梨还真想站起来将他手中的书册丢到地上,但她生生忍住了心底的渴望。毕竟此次轩辕教之事,还是得倚靠容朔。
“以前就说让阿砚多读些书,但阿砚却一心扑在练剑之上,如今连轩辕教的教名都猜不到从何而来了。”
容朔说的浅浅淡淡,似是不以为意,却让夏砚梨憋了一肚子火。
且不说原先的夏砚梨练剑是为了护着他,所以才在才学上有所疏漏,更何况轩辕的出处与释意这么多,她又怎么可能一语中的?
综上所述,夏砚梨觉得容朔是在报那日之仇,故意数落她。
“阿砚看过《博物志》吗?”
容朔拿起了刚刚放下的书册,随意的翻着书页,发出 ‘唰唰’的声响。
这声音听得夏砚梨一个头两个大,她明摆着并不懂轩辕教教名的意思,但容朔却依旧笑意盈盈的吊着她,还问起了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看过。”她只好如实作答。
“《博物志》云,夷海内西北有轩辕国,在穷山之际,其不寿者八百岁。诸天之野,和鸾鸟舞。民食凤卵,饮甘露。”
容朔念书的声音十分好听,慢慢抚平了夏砚梨烦躁的心情。而这本《博物志》显然也不是什么晦涩的书籍,所以他只念了一遍,夏砚梨便听懂了。
这轩辕国大抵是古人幻想出来的一个乌托邦,照容朔的这个意思,轩辕教教名便是取自轩辕国了。
“看来这□□教主也不是个愚钝之人,至少饱读了不少书籍,知道在蛊惑百姓之时,再加上个令他们心动的筹码。入轩辕教便可入轩辕国,长寿安康,此生无忧,的确是个不错的说辞。”
他这一番语中竟有几分欣赏夸赞之意,让夏砚梨的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
大哥,您这么夸,真的会让人产生你好像是轩辕教教主的错觉的。
夏砚梨突然觉得她是不是应该义正言辞的正一正容朔的三观,于是开口道:“不论是否博览群书,终是做了残害黎民之事,其心当诛。”
容朔听闻她这话,向后靠了靠,一脸玩味:“阿砚还是一如既往的凛然正气呢。”
夏砚梨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容朔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真是轩辕教的教主,听不得别人这样诋毁自己?
正当她心存忐忑之时,容朔突然从所坐的地方站了起来,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侧。
“阿砚在此事之上,信不信我呢?”
他的声音极其微小,但因为贴在夏砚梨耳侧的缘故,十分清晰的被她捕捉了去。
夏砚梨面色一红,将脸略微撇开,可话语却是十分坚定:“我相信不是你。”
以容朔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屑于做这种事,更何况容朔就算真的做了,也不可能蠢到将之宣告于天下。以这件事情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程度来看,只有可能是有人想栽赃陷害他。
不过这样的道理皇帝懂,朝臣懂,一般人却不会去琢磨。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这世上又怎么可能都是智者。
“阿砚真好。”容朔眉眼弯弯,笑意清澈,差点让夏砚梨真就相信他是一个纯良无害之人了。
不是前几日还保持着那样强硬的态度吗?这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夏砚梨发现她是越来越搞不懂容朔这个人了,一个人怎么能拥有这么多张面孔?
亏她前面还这么担心怎么与他相处。
现在的容朔显然强行将他们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归于了别处。此时的他,仿佛又开始扮演起了那个深爱且珍重她的人。
容朔说完那句话,便抬手将那本《博物志》放到了她的手上,浅笑着道:“路途遥远,阿砚若嫌无聊,此书值得一看,甚是有趣。”
夏砚梨看着手上的《博物志》又看了看容朔,挤出了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若我看了,你不就没书看了,还是你看吧。”
容朔闻言,一拂衣袂,躬下身子来,竟从他们所坐的椅子下拖出了一个箱子。之后他双指一翻,挑开了那个箱子的顶盖,数十本书便展现在了夏砚梨的眼前。
夏砚梨看着这一箱从司法律例到百家诗词,涵盖甚广的书,不免眼皮跳了跳。
“阿砚不必担心我无书可看。”容朔的眸光微微闪烁,像极了一个献宝的孩子。
不过这些东西于他来说是宝,于夏砚梨来说可是吃不尽的苦头。
“不必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这些的。”夏砚梨恳切的看向容朔,希望容朔能大发慈悲,放自己一马。
“阿砚怎么还是与小时候一样呢?”容朔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啪’地关上了那个箱子,“还是那么不禁逗。”
夏砚梨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但还是保持着那抹有些尴尬的笑意。
容朔的本性是一个这么恶趣味的人吗?原来那个温润如玉、笑里藏刀的国师去哪了?
她怀疑自己看了一本假的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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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北舟:嘤嘤嘤,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