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还是白月光

　　夏府的西苑没有住人，平日里也鲜少有人出入，但此刻不大的西苑中却围了密密麻麻的几圈人。

　　梧叶与双燕也在其中。
　　她们一个紧蹙秀眉，面色不渝；另一个绞着手指，面色惊恐。

　　梧叶眼尖，穿过层层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夏砚梨。
　　“姑娘！”她挤出了人群，抓住了夏砚梨的手腕。

　　双燕也紧随她的步伐而来，但一张圆脸上的神态显得十分不自然。
　　她似乎想强颜欢笑，让夏砚梨不要过于忧虑，但又无法掩饰自己眸中的惊恐，所以整个表情显得十分怪异。

　　“双燕，你没事吧？”夏砚梨伸出另一只未握着流霜剑的手，扶在了双燕的肩上。

　　双燕看着夏砚梨关切的脸庞，眼眶渐渐红了。
　　她的肩一耸一耸的，显然在抑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双燕？”夏砚梨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知是因为双燕隐忍着的情绪已经到达了极点，还是她的这句话让双燕从恍惚中回到了现实。双燕忽地哽咽了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夏砚梨。

　　双燕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夏砚梨有些手足无措，她一边轻柔的拍着双燕的背，一边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但双燕虽是哭的厉害，却依旧拖住了她想向前走的步伐，抽抽搭搭的说：“姑娘不要去。”
　　而梧叶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同双燕一起拉住了她。

　　自始自终，她们的说辞只有一个：“姑娘不要去。”

　　周围的仆役因为她们这边的情况安静了下来，但却几乎无人动弹。
　　一时气氛寂静的只有几声干呕声悄然钻入夏砚梨的耳中。

　　夏砚梨握着流霜剑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她的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于是她强行拨开了紧紧抓着她不放的双燕与梧叶，一步一步的朝人群中走去。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孤寒的气息，人群不自觉的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她终于看到了躺石板路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几近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尸体。
　　烈日炙烤下的滚烫石板路，已经使那东西流出的鲜血尽数干涸，变为褐色，凝在了石板路上。
　　零零散散的肉块与内脏散了一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开来，而后随意的丢弃。

　　夏砚梨的目光定在了一撮白色的毛上，她慢慢地蹲下身来，将那撮白色的毛捡了起来。
　　她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脑袋一片嗡鸣，她似乎猜到了这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什么。

　　在抬首的一刹，她的目光凝在了一只黑色的眼睛上。
　　它就静静的躺在那具尸体一边的草丛中，以一种极其死板的神情盯着她看，她的心头忽地涌上了一阵恶心。
　　身体反应的比心理更快，她突然扔下了手中的流霜剑，三步作两步地跑到了最近的一棵树旁，开始干呕。

　　“姑娘！”梧叶与双燕急急的跑到了她的身侧。
　　她们的表情显然还惊吓未平，但此刻她们却更关心自家姑娘的情况。

　　“那…是雪团？”
　　她颤抖的几近说不出话来，胃里的翻涌使她眼睛本能的开始发涩流泪。

　　“姑娘…”梧叶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说：“我们先回房吧。”
　　“等一下…”夏砚梨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冷静平定下来。
　　就算她刚刚与容朔闹翻，而雪团是容朔送她的猫，但这只无辜的生灵着实与容朔没有关系。她当初就说过，既然容朔选择了将雪团送她，那雪团就是她的了。

　　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丝怀疑的念头，但很快就被自己抹去。
　　容朔就算手段再狠厉，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可以不选择他、躲避他，但她绝不会因为个人情感直接将容朔否定。
　　可如果是这样，那又会是谁呢？

　　雪团一直都很乖，除了待在她的房间里，几乎不会跑去任何地方。
　　而府内的人也都知道雪团是容朔送来的猫，无论对它喜欢与否，都不会靠近它。

　　“姑娘。”梧叶以为夏砚梨吓得紧了，失了神，于是又唤了一句。
　　“无妨。”夏砚梨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淡淡的吩咐道，“让人将雪团的尸首清理干净。”
　　“是。”梧叶听完她的话，向双燕使了个眼神，便走向了围在雪团尸首四周的仆役，开始驱散人群。

　　双燕跟在夏砚梨的身后，显然还沉浸在雪团凄惨的死状中，难以缓和。
　　看着自家姑娘冷静的脚步，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不查吗？”

　　夏砚梨闻言，沉了沉眼眸。
　　查？
　　按道理是一定要查的，可是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冥冥之中她的第六感仿佛在提醒着她，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切不可打草惊蛇。

　　很快，夏府的其他人也知道了这件事。但这桩令全府人惴惴不安，本该彻查的事情，却被京城中最近盛传的另一件事情彻底压了下去。
　　一切如夏砚梨所想，雪团的悲剧真的就如一个开头一般。

　　起初这个消息只是在岭川流传，但不知为何，近日突然在京中盛行了起来。后来，在那群八卦文人的口中，一发不可收拾。

　　“这不可能！”
　　夏砚梨听到梧叶对她禀告这件事情的时候，直接从美人榻上弹了起来。

　　“姑娘…我知道您担心神官大人，可是…可是京中就是这样传的啊…”
　　夏砚梨终于知道了为何就算那日她与容朔闹翻，容朔也没心情来找她麻烦，或者劝她的原由了。

　　呵…
　　□□教主，容朔？
　　这怎么可能！

　　她是不敢再与容朔相处，也想离容朔远远的，但不代表她会相信这种荒唐无边的污蔑之词。
　　难道真是因为她对容朔态度的变化，才导致原作的剧情，开始朝着一个她全然陌生的方向发展了？
　　她很想说服自己不去背这个锅，却被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还说…岭川一事本就是神官大人主导的。目的是为了逼迫那些走投无路的难民，去相信轩辕教可以救人与水火之中…”

　　听闻这话，夏砚梨不禁寒毛直立。
　　敢情她还救了容朔一命？
　　若她不刺容朔那一剑，不将那医师的消息透露给宁云清，而是放任原来的剧情发生。那容朔找到医师的这番行径，反而会坐实了他就是在自导自演的谣言。
　　这一盘棋从她穿进书之前，就有人开始下了。只不过是谁，她并不知晓。

　　她的脑中倏地又想起了一件事，下意识抓住了梧叶的手臂。
　　“圣上不可能放任这样的谣言污蔑容朔吧？”
　　在夏砚梨的心中，大虞这个年轻的皇帝一直都是容朔最大的靠山。毕竟在这种时代，很多时候，皇帝的喜爱就代表了一切。

　　“圣上是想保住神官大人的，但是民心不稳，他总不能做个昏君吧。”
　　梧叶的声音几近嗫嚅。
　　虽然她听来的消息如此，但是要从口中说出评断帝王的话，着实还是有些困难。

　　夏砚梨垂下了眼眸。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六岁孩童都能懂的道理，大虞皇帝不可能不懂。他就算将容朔看得再重，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江山社稷去赌。

　　操纵□□残害生灵，蛊惑人心，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更胜还会连坐。若真要连坐，遭殃的怕是还有一个她。
　　没想到就算她想尽法子离容朔远远的，祸事还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不过上天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
　　第二天，一道圣旨就直接传进了夏府。
　　——神官容朔自请去轩辕教主教之地，愿以己之力，自证清白。孤念及容朔与夏家姑娘情深义重，特此下旨命夏家大姑娘夏砚梨随行。

　　这分明就是大虞皇帝怕容朔出事，也怕他远离京城，太过思念自己，于是才转念一想，干脆让容朔直接将她打包带走。

　　在夏砚梨知道了圣旨内容后的不久，她也听闻了在大虞皇帝决定这件事后，一向极少上谏的承昭王世子，竟难得向圣上请求收回成命，虽然圣上直接无视了他的上谏。

　　夏砚梨叹了口气。
　　至少宁云清的确实现了他的诺言，对她尽力相护了。

　　不过这次的她倒是真的没有太多的怨言。
　　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仿佛与她息息相关，让她很难彻底的将自己置身事外。或许只有在真正随容朔调查完轩辕教一事后，她才能将时局看得更透彻，也能放下心中那点突如其来的负罪感吧。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她要如何缓和刚刚与容朔闹翻了的关系。
　　她苦恼的单手支头，拨弄着桌上摆放着的白玉棋子。

　　容朔在人前或许是个大气温和的人，但以他那天拿着斧头砍竹子的行为，与北舟对她的怨气来看，他在私底下的一定是一副，她根本无法想像的小肚鸡肠模样。
　　夏砚梨将手边的白玉棋子一推，有些烦闷的直起了身来。

　　在屋内踱步了两圈之后，她终于对这件事有了深刻的觉悟。在一定意义上，她对容朔的确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见招拆招。
　　她放弃了挣扎，起身稍微收拾了一下明日要带的包袱，将流霜剑放于其上后，便躺倒在床上，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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