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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天羽？”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当然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呢。
稍稍收紧了自己的手，花凛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是急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又立刻像是在掩盖着什么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全是冷然：“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倒是真田，如果说你这样是因为我前两天对你说的话对你造成了伤害，那么我……”
“你在掩盖什么。”
“啊啊，是的呢，我一直在掩盖着什么，从来没有对你坦诚可真是不好意思了。但是很抱歉，我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想要和你说心里话的想法。”
吐口而出的话语低沉而充满着冷意，真田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姑娘整个人周围环绕着一种负面的阴郁心情，就像是……
就像是，来到了无法触及的深渊。
对上真田的眼神，花凛仿佛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然而她并未作出什么解释，脸上的微笑消失干净，一贯的温柔姿态同样已经不见。
就像是眼前换了个人，真田突然有种他其实从未了解过对方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是事实。他从未有真正了解过天羽花凛这个事实摆在他的面前，甚至于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孩子就像是切换了人格一样，一下子从阳光面转向了阴暗。
“你……”
“没什么，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勉强收拾好自己有些暴走的情绪，花凛提起嘴角笑了笑后转过身加快了脚步，继续向着家门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和以往不同，充满着不应该在别人面前出现的阴郁与黑暗。
这是不应该暴露在他人面前的东西，也是她应该好好控制，却因为几句话而彻底暴走的负面情绪。
看着天边金色的夕阳，香槟色短发的少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着邻居少年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无比温和又格外虚假的微笑。
“刚才有些情绪失控，不好意思。那么，我先告辞了。”
目送对方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一样冲进了家门，真田略拉了下自己的帽檐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留在天羽家的大门却没有勇气上前按下门铃，良久之后真田才拿出手机，靠在墙边拨通了好友的电话。
“幸村。”
“阿拉，弦一郎怎么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难道说是花凛出了什么事？”
“嗯，天羽她……”
对着手机稍稍停顿了下，还没来得及继续真田弦一郎就听到了幸村的轻叹：“果然么。”
“果然？幸村，你之前就猜到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但是呢，花凛刚才肯定是对你说了诸如‘你别想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是不会和你说的’这类的的话，对吧。”
扫了一眼曾经他们三个人去烟火大会的时候父母帮忙拍的三人合照，幸村歪了歪头，脸上也多了些许苦笑：“弦一郎，花凛很难对别人敞开心扉的。”
“我知道。”
稍稍抿了抿嘴，真田听着对面的沉默，有些突兀地开口：“她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一直都是哦，她把自己关在安全的、黑暗的屋子里。除非长久地敲门和她说话，否则是没有办法被邀请进去的。”
“但是你和武藤在里面。”
听到这个幸村精市微微一愣，在电话对面无奈地扶住了额头：“但你这么直接开门也太暴力了点，反而会被她更加用力地关在门外啊。我是因为一直在敲门嘛，胜奈的话……”
武藤胜奈，是原先就在天羽花凛的屋子里。
之后仿佛是和曾经一样，早上出门的时候真田等在门口已经能够看到脸上有着和煦微笑的短发少女点头与他打招呼，可也仅限于此。
·
“都要一个星期了吧？你还在生气？”
“没有，暂时没有。”
午休时期坐在校园的一角，花凛垂下眼帘把饭盒重新包好，很是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我一直都没有生气。”
“没有就不提吧，不过花凛，你应该知道加村前辈的意思是你一直在被推着做什么事情。”
金发双马尾萝莉拿着葡萄汁是很随意地喝了一口，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好友笑容的消失：“因为青鹿部长的一句话来田径部跳了高，然后又因为确实有了成绩、因为高桥前辈、现在又因为宁宁的缘故多了‘责任’，所以选择继续了下去。”
“这有什么不对么，想要自己去做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神明也会随波逐流。”
“这就是关键。的确，有时候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想要做什么是很难的事情，无非是被人推着、拉着一步步走到了这里罢了。”
一口气把葡萄汁喝完了大半罐，胜奈低头看着把自己缩成一个蘑菇的好友，有些无奈地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发：“但是花凛，你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是习惯了跳高，还是已经喜欢跳高了？”
并不奢望能够立刻从好友处得到回答，武藤胜奈其实很明白花凛的心情。并不是说没有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做什么事，但是确实，花凛在最开始参加田径部有两个原因。
小半个原因是她在，大半个原因是青鹿萌的那句“你很适合”。不想让前辈失望的同时慢慢地从中找到了乐趣，大概就是天羽花凛一直在田径部的原因。
青鹿萌的那句话占据了大部分，然后她就真的一直这么觉得了。
“实际上，都有。”
“诶？什么？”
“我说，都有。”
武藤胜奈愣愣地看着眼前抬起头的好友，收回摸着她头发的手慢慢握紧放在身边，轻咳一声转过身：“嗯。”
“但是真田的话还是太过分了，凭什么他说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嗯，的确是这样。”
“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当然知道啊，他才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那个吧！对着女孩子和爸爸在对着犯人调查取证一样说着‘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么’，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对我说‘异议’啊！”
“是是是，没错没错。”
“我都那么明显没有和阿市说了他还一个劲儿问我问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他能得到么？弱爆了！还不能松懈，明明最松懈还想着去查探少女心思的是他本人啊！还给阿市打电话告状，应该告状的人是我才对吧？？”
根本就没办法插上话，武藤胜奈听着自家好友的大爆发勉强应和两声，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脸放在胳膊肘里，随着花凛的声音起伏地分外有节奏感。
“胜奈你不要笑！”
“我没有……噗，我忍不住。”
“我说的有那么好笑么！补习不带你了哦！”
“没有笑！保证没有笑！”
“算啦，你要笑就笑吧。”
仿佛是一下子把那些爆发的情绪彻底收回，花凛揉了揉脸露出了个笑：“其实我也知道，是我的错。”
“嗯？不应该是真田的错么？”
“不是，肆意对他人宣泄情绪，是我的错。”
虽然说好像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往，但是花凛知道真田对比他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或许是比别人认识的时间更长，也因为家住在隔壁每天都会见面，几位家长之间的关系都很好……等等原因吧。
“所以，对不起。”
“嗯？为什么要道歉？”
“前两天我有点……”
“我知道。”
仿佛是在阻止花凛继续说下去，真田略侧过身，看着香槟色短发的女孩子低下了头：“抱歉。”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是我的问题，随意对别人宣泄内心的负面情绪是我的不对。”
并没有因为真田的那声抱歉而打断自己想说的话，花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甚至于可以说严肃过了头：“但是真田，你会不会有点失望？”
“失望什么？”
“失望……天羽花凛是这么一个人，表面温柔，其实内心根本就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真，实际上全都是假的，之类的事情？”
她脸上的笑容说实话并不会让人感觉到虚假，也不会让人认为她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如今自己面前的天羽花凛仿佛就是最真实的天羽花凛，而前段时间那个阴暗而又冷漠的天羽花凛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存在。
“没有。”
“真的没有？”
“没关系，那也是你。”
微风稍稍吹起了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发丝，真田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了她一样，手里稍稍用力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对着天羽花凛略微点了点头：“无所谓，都是天羽。”
“……”
“真田。”
“什么？”
“既然如此，让我来八卦下吧。今年你变成了前辈，真的没有学妹啊同级生啊给你告白么？”
轻笑着将飘到脸颊旁边的发丝勾到耳后，花凛的微笑没忍住扩大了两分：“还有啊，网球部不是很厉害么？听说你都有后援会了哦。”
“后援会？有用么？”
“怎么没用，给网球部加油可是都听得见的，我们田径部在田径场上，那些加油声什么的，风一吹就散了，什么都听不见。”
伸手感受着海边吹来的风，花凛侧过脸看着匀速向前的邻居少年，脸上的笑容不再一直维持而是慢慢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只不过和前几天不同的是，此时的天羽花凛眼睛里含着笑。
“有时候我都觉得，是笑太久了脸上肌肉都有记忆了才会一直笑着。”
“嗯。”
“所以稍微不笑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嗯。”
“还有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着近在眼前的家门，花凛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对着真田弦一郎微微勾起嘴角：“我一直都知道的。我喜欢跳高，我喜欢田径部里的大家。”
“或许一开始是被人推着，但是现在我知道，我不是单纯被推着前进。所以，真田你呢？”
轻轻推开了门，花凛看着一直等自己进家门才回去的少年，声音里带着些许清澈的质感。
“真田喜欢网球部，喜欢网球么。”
“……”
喜欢网球部，喜欢网球么。
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有些觉得难以开口？
良久之后，立海大网球部的副部长换上剑道服做完了例行的剑道练习，最后把目光放向了自己的网球拍。
这不是很明显的么。
如果不喜欢他不会坚持这么久，那么你的答案是否也在其中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才会去跳起来啊。”
站在关东大会的赛场上，花凛看着眼前的横杆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往前——
如果不喜欢，我就不会这样一次次跃起，去寻求比高度更高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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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或许是被推着做什么，因为责任、习惯、或者不能半途而废这些原因而继续下去。但是一直持续着做什么，并且想要继续寻找到更高的目标，那么一定是从中获取了快乐——
加村佳利要点明花凛的就是这点，尤其在看到她这次跳高失败的时候，所以……嗯，花凛也终于成长了……
当然成长的还有别的东西呢【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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