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偷走身份的年代

　　“春玲你答应了对不对？”胡慧娣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爬起来。
　　春玲站在那里还是没说话。
　　胡慧娣马上就来软的。
　　“春玲你也是娘的闺女儿，娘还能偏心你吗？你姐姐病成这样，万一好不了了怎么办？你先让她去上学，娘明年再让你上一年，你长的聪明肯定还能考上的。”
　　胡慧娣不停的使眼色，春玲假装看不懂不过也没有反驳她。
　　胡慧娣就喜笑颜开了，因为春玲从来没有违抗过她意思，她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从小被她打出来的。
　　“好了好了，娘不说你了。”
　　…
　　“春花你咋了？”
　　张大有从队里干活回来一进门就看到的张春花蓬头垢面那个样子了。
　　张春花本来只想在她娘和春玲面前装一装，等到骗到录取通知书就好了，但是居然被张大有发现了。
　　“你说！你咋地了？！”
　　张大有可不吃这一套，老实人脾气也直，不会拐弯抹角。
　　张春华没有办法了，不能前功尽弃只能继续装下去。
　　“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我要上学去喽！”她说着连蹦带跳，还没跑出多远就被长大有一把揪回来了。
　　“你又没考上，你上什么学！”张大有说着一伸手将鞋子脱下来，二话不说拿起鞋子抽了张春花几鞋底。
　　张大有刚从泥地里回来，鞋子里那股味呛鼻子，就这样没头没脸的往头上脸上抽。
　　他听老人说过，犯了癔症的人，啥法子都不用想，抽一顿鞋底瓜子就好了。
　　这顿揍！打的张春花哇哇直叫。
　　胡慧娣何春玲跑过来的时候，张大有拿着鞋底子正抽人呢。
　　“张大有！你想干啥！”
　　胡慧娣撇下手里的东西几步窜过来了，把张春花给护住了。
　　张春花被打的简直看不出人摸样了，张着大嘴直咧咧，简直惨不忍睹。
　　张大有拿着鞋底子，对上这娘俩。
　　“你闪开！我给她拿拿邪，隔壁你冯大爷说过，中了邪，抽几鞋底就好了，妮儿她娘你闪闪！”
　　张大有一把将胡慧娣撇到一边，连着又是几鞋底。
　　“好了！好了！爹我好了，你别打了！”
　　张春花哭爹喊娘的叫唤着。
　　张大有瞪大了眼睛仔细瞅了瞅，别又没打干净的邪气就不好了。
　　胡慧娣刚才被甩出去，这会子清醒过来了。
　　“张大有你中邪了？没事干嘛打孩子！”
　　“妮儿她娘，春花刚刚中邪了，这不是让我给打回来了？”
　　张大有把鞋丢在地上，然后穿上鞋，心里松了一口气，幸亏她来得及时把春花给打好了，他脸上带很得意，等着人夸他。
　　胡慧娣气的舌头打结说不出话，也不能自己把底揭出来，胸口的闷气上不来下不去。
　　春花哭的一抽一抽的满头满脸的臭脚丫味儿，她模糊的双眼看了一眼的春玲，春玲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的眸光相遇了一下，顿时把她吓了一跳，春玲的眼睛那么幽深，像是跌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样，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等到在回头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张春玲还是那个软弱好欺的张春玲。
　　“爹我好了……我先回屋了。”张春花捂着脸跑了。
　　“嗯！这就对了嘛！我就说嘛，冯大爷有见识，这种病打一打就好了。”

　　……
　　“娘！春玲真的答应了？”
　　张春花顾不得身上疼痛，激动的坐起来一双眼睛又亮又闪带着贪婪。
　　“答应了，你放心，娘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不算数了？”胡慧娣胸有成竹的往那里一坐。
　　“娘！你真厉害！娘以后我上完学找个好工作，第一件事就是孝顺娘，我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
　　张春花的嘴抹了蜜一样正说到胡慧娣的心坎儿上。
　　“你能说这话，娘就很开心了！娘就等着过好日子了。”
　　胡慧娣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对了娘！”张春花突然想起什么。“娘你可别真的答应让她复读，您和爹年纪越来越大了，哪能在受得了辛苦，怎么能供应我们两个孩子呢？就算外面那人再给我们邮寄钱过来，但是我上学花销也大了。”
　　“嘘，你别乱说话，让人听了去！”
　　胡慧娣脸色都变了赶紧到外面看了几眼，见没人偷听才把心放下。
　　“有些事情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那是咱的财路，别到处乱说。那个死丫头，咱们现在得哄着，过了这阵风就让她出去给你寻钱去！”
　　胡慧娣老谋深算的说道，张春花得意地笑了笑，还是她娘厉害，做什么事情都滴水不漏。
　　“娘你什么时候把录取通知书给我弄过来？”张春花着急了。
　　“我再吓唬吓唬那傻丫头，就差不多了，你再等几天。”
　　家里热腾腾的白面面条浇上酱油，香油，辣椒油，放点荤腥肉沫沫，一碗给了张大有，一碗给了张春花，春玲就在一旁啃着高粱面地瓜干窝窝头。这个窝窝头摔在地上，踩一脚都踩不烂，咬在嘴里经久不化，咬不碎吞不下。
　　“家里日子过得紧吧，你爹是壮劳力，咱家指着他赚钱呢，你姐姐这两天生病了给她吃点好的。”
　　胡慧娣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自嘲似的说着，那意思别让春玲心里面拿乔说她偏心眼，不给她吃。
　　春玲低着头啃着窝窝头，一句话不说。
　　胡慧娣觉得最近春花好像不怎么说话了，她心里有点慌，爱说话的人心里存不住事儿，什么事情都说出来了，也好拿捏，像春玲这样闷头不说话的你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别是这臭丫头耍什么鬼花样吧？
　　张大有看着那一碗面条就想给春玲吃，他一个大人吃这个，孩子在一旁啃窝窝头，他咽不下去。
　　胡慧娣一个巴掌打了张大有的手，张大有疼的的一皱眉。
　　“你干嘛！”
　　“妮儿她爹！你干啥不吃呀？咱家的力气活不都指着你吗？你吃不上好东西，咱家都跟着喝西北风。”
　　张大有不敢说什么了，把面条拿过来喝了。
　　张春花手里面捧着面条碗，故意吸溜吸溜的细嚼慢咽。
　　面条的香味四处飘散，张春玲那边眸色都暗了。
　　穷人家几个月都吃不上一点杂面，啥时候吃上白面了？一个桌子上有人吃白面，有人吃好几面儿的窝窝头。
　　春玲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吃得很认真。
　　胡慧娣那意思只要春玲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她也能吃上白面儿，但是春玲一言不发。
　　吃完了饭之后，胡慧娣让春玲打野菜喂猪，又让春玲道机井边挑水。
　　打野菜喂猪这个好办，他们屯子背靠着大山，山上多的是野菜，不大一会儿就能割上一筐，然后背回来，挑水就难了，不懂行的人觉的就是挑两桶水不是什么重活，好像也不沉，但是不会挑的人肩膀都会压肿了。
　　春玲挑着那两桶水，扁担颤不起来，两只水桶来回直晃，肩头肿的老高，疼得直掉眼泪。
　　“春玲丫头你家大人呢？你怎么来挑水了？”
　　村子里的大爷大妈心疼的看着她。
　　春玲笑了笑就过去了。
　　这时候有个健壮的手臂一把将她身上的扁担握住了。
　　春玲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大川哥，怎么是你？”
　　周大川笑了笑把扁担接过去，他身材高大，挑着那两桶水不费力，这长长的扁担颤起来，两桶水随着他的步调，十分的流畅。
　　春玲有点不好意思了：“大川哥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帮你！你们女孩子家哪里能干得了这么重的活？是你娘让你来挑水的吗？”
　　周大川说这话的时候眉心紧蹙。
　　他就是屯子里少数几个考上大学的孩子之一，老周家就出了他这么个大学生，稀罕的像是宝贝疙瘩似的，啥活都不让他干，今天居然过来帮着春玲挑水。
　　周大川帮忙挑这水，四周望过来一片八卦的眸光。周大川长得好，要人才有人才，要模样有模样，周家又是少有的富裕人家在队里数一数二，他的出现自然引来无数垂涎的眸光，喜欢周大川的姑娘从村头排到村西头，好多人家都在打听周家的口风，都想提这门亲事，但是周大川考上了大学，要离开山窝窝了，这让许多姑娘碎了一地的少女梦。
　　“春玲你考上大学了吗？”周大春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微微泛红。
　　春玲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所以她就没说话，只不过脚步走得慢了一些。
　　“春玲咱两都考上大学就好了。”
　　他说着脸颊越来越红。
　　春玲一边走一边想着上一世她跟这个周大川没有什么交集，她被张春花顶替了名额之后就老老实实在队里挣钱供她上学，以后日子好了一点，她就出去打工赚钱，她记得她一辈子都在给人家打工赚钱，这个周大川跟自己是一个村子的，听说考上了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城里上班了，是个很有出息的男人，好像是以后做了生意，生意做得很大。
　　周大春希冀的眸光盯着她，脚步走得慢了。
　　“春玲你学习那么好，一定考上了对不对？”
　　春玲盯着他红的不像样的一张脸，也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刚想说话，胡慧娣嗷的一声硬着头窜过来了。
　　她让春玲挑水不假，这么重的活她不舍得让春花干，自己又不愿意干，只好让春玲干了，但是一想万一春玲在半路上遇着人，问起这次上学的事情咋办？所以她偷偷的跟出来了，隔着好远观察着，结果隔壁王大婶子瞅见她了，拉着她说了两句话，瞥眼就看见一个年轻的俊小伙给春玲挑水，胡慧娣一拍大腿就过来了，走路带着风。
　　“春玲呀，你累了吧？娘就知道你挑水累，特地到这里来接着你。”胡慧娣说得特别热情，特别心疼春玲一样。
　　周大川只能先把水桶放下，他也没干过累活肩头也红肿起来，但是表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张家婶子好。”周大川很礼貌的说道。
　　胡慧娣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眼前这个小伙子，长的真俊呀！
　　“哎呦！这不是老周家的小子吗？你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我听说你爹要在全村请客？”胡慧娣虚天火燎的说道。她这种人没事都说出点事来，小事都能炒上天，周家这么大的事早就传出十里八里地去了。
　　胡慧娣一边说一边思谋着，周家的这宝贝疙瘩在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起来的主，跑到她家来提春玲挑水？不是跟着死丫头有什么事儿吧？她越想越生气，这么好的小子要配也得配他们家春花。
　　对了？还有上学的事，春玲这死丫头可别说漏了嘴。
　　“哎呦！你看看你，你哪能帮着臭丫头跳水呢，万一被扁担压着腰儿就不长个了，你爹周老庆还不得上门给我算账呀，以后可不敢了！你这太矜贵了！”
　　周大川凝眉看了看春玲有点不好意思了，他都十八岁了还长什么个儿？
　　“张家婶子瞧你说的，我这都能被压坏了，春玲不是更不行了吗？她被压坏了咋办？”周大川已经在护着春玲了。
　　春玲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家里居然让她出来挑水？
　　“哎呀！我这不是害怕春玲压着腰吗？这不过来接她了？”胡慧娣说着过来把担子接过去了，她故意把嗓音拔高了，让半个大队的人都知道她心疼春玲。
　　“我们先走了哈，你叫大川是吧？有空到家里玩，我们春花也在，记的来玩！”
　　胡慧娣说完给春玲使了个眼色，然后挑着两桶水一扭一扭的走了。
　　春玲在后面满脸含笑：“谢谢你，大川哥！”
　　周大川嘴唇动了动，他还不知道春玲有没有考上大学呢。
　　春玲笑着转过身已经跟着胡慧娣走了。
　　大队里的媳妇婆子，在后面围上来看热闹了，一边看一边把四处打听来的新鲜事儿分享一下。
　　“哎，我听说张家大妮儿考上大学了！”说话的是隔壁王大婶儿，她刚刚从胡慧娣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
　　“你听谁说的？他家的大妮儿学习不好，还娇气，倒是他家的二妮儿学习好长的也俊，咱大队里就算上整个公社也没有那么好看的妮儿。”
　　“谁说不是呢？不过话又谁来了，二妮儿真要考上学，胡慧娣那娘们还舍得让她来挑水？”
　　周大川站在那里听了这些话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农女有土种好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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