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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风之中，那一抹高挑身影岿然不动，望着湖面晃动的粼粼水波，脑海里浮现出宁蔻儿的模样。
几天前匆匆一见，她淡然的样子仿佛烙刻在心里头似地，渐渐清晰起来。
原以为，对付宁齐越还需要点时日，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宁大娘子，搅得他全盘计划溃散得难以继续。
他原本想，宁齐越明知苏吴两家没错还欲助纣为虐，那他便也就不客气，用宁家所有人的血为苏吴两家开路，现在细想，这法子实在是血腥得很，倒不如宁大娘子的温和。
有趣，真是有趣。
宁家居然还有个头脑清醒的人。
他忽然很有兴致，想知道若是按照宁大娘子的做法，宁家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一晚上，顾君堂在这凉亭边站着，浑然不觉被夜风吹起的墨发在刮蹭着他的脸颊。
天快亮时，白虹来见，发觉他发丝上的细微水珠，难掩惊愕。
爷居然在这站了一晚上？
“她怎么说？”顾君堂心头隐隐泛着被忽略的失落。
白虹硬着头皮道，“娘子说她不得空。”
其中的意思呼之欲出。
哪是不得空，而是她根本不想来见他。
“奴婢以为娘子做法也没错，男女大防，还得遵守，”白虹越说越轻，头也压得越来越低。
顾君堂那眼神掠过，她仿佛感到脖子凉飕飕的，就担心一把锋锐长剑直接落颈而下。
男女大防？头一遭听到这四个字，顾君堂觉着有趣，“我和她见面，会损她的名声么？”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也是为了娘子考虑，”白虹后背渗出一丝冷汗，被凉风一吹，有种沁人肌肤的寒意。
“原来是这样，”顾君堂喃喃自语，看向湖面的双眸微微眯了下，对正要离开的白虹道，“什么情况下，不需要男女大防。”
“这个……”白虹第一次发现爷原来不是个闷葫芦，“容奴婢想想。”
还以为这么回答，顾君堂就会让她下去，谁知他竟然点头，“慢慢想。”
白虹只得回答，“父女，母子，夫妻等无须男女大防。”
父女？母子？顾君堂眉头皱了皱，又想到第三种关系，那眉宇便就舒展开来了，“下去吧。”
白虹如临大赦，顶着满头细汗离开了凉亭。
她还是习惯爷吩咐些打打杀杀的事情，问话这么有深度的任务还是少一点为好。
宁蔻儿睡醒已是辰时一刻，正梳妆时，姚氏差人来请。
她没用早饭便过去了。
姚氏卧房外室桌上堆满了金银珠宝，还有一份册子。
“蔻儿，过来帮我娘瞧瞧，都清楚了没？”姚氏眼底发青，脸色不好，抚着隐隐作疼的额头，朝宁蔻儿招手。
宁蔻儿福身行礼后将册子和物件儿都对了一遍，最后问道，“母亲，那串红翡手镯呢？”
姚氏愣了下，引长脖子看册子，“哪有手镯？这上头没有。”
宁蔻儿把册子放桌上一方，肃然说道，“母亲，杨府的东西一分一毫都留不得，更何况那只名贵的手镯。”
“册子上没有，别人又不知道是否还有手镯……”
听到姚氏的狡辩，宁蔻儿气怒，“这活儿女儿是干不了了，母亲还是请其他人对吧。”
说完，迈步走了出去。
姚氏不敢让别人知道杨府送来厚礼，所以才叫了宁蔻儿来，没有想到吃了这么一壶，便也有些不痛快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脾气？”
姚嬷嬷也觉着不对劲儿，“打从上次大娘子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地，奴婢旁得看不懂，唯一能看出来的是大娘子和您不亲厚了。”
姚氏愣了下，让姚嬷嬷赶紧去把人追回来。
等宁蔻儿再次进去的时候，那红翡手镯已经摆在桌面上了。
“为娘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就多体谅体谅，”若不是宁蔻儿猜中宁六郎那件事情，姚氏还不至于紧张。
家里的主心骨病倒，她一个当家主母，既然维持面上的冷静，又要克服心中不安，于是就早来宁蔻儿。
“母亲差人送回去，就说是父亲病重，帮不了他大忙，还请他寻了其他人为好。”
“好，我马上就写封信放进去，”姚氏差姚嬷嬷磨墨，准备好之后，提笔写了一封信，让青谷带人送去杨府。
宁蔻儿打算在正房用了早饭再走，姚氏则担心杨府说宁齐越出尔反尔，毫无胃口。
“母亲可帮父亲再行一件事情，那么外头的人便都知道父亲是真的病了，而且生死难测，”宁蔻儿看计划顺便，便打算添了一把火，“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咱们得有个完全的准备才行。”
“你说，”姚氏头筋抽得厉害，她向来只管内宅的事情，说起宁齐越那些事情，头痛欲裂。
“把父亲那些未生养过的侍妾都放出府去，容她们自谋生路。”
那些侍妾，有些是别人送的，有些是宁齐越自己看上的，总之，宁齐越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这一点，倒是令姚氏欢喜，“娘真是没白疼你。”
正要吩咐下去，又牵着宁蔻儿的手说道，“若是你爹醒了，你可得和你爹说这是你的主意，若不然，你爹恐要给娘按个妒妇的帽子，回头休了娘都有可能。”
宁蔻儿无语，母亲居然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答应了姚氏之后，她便回了揽月阁。
遣散府中侍妾这种事情，通常会在丈夫去世之后才会做的，现下宁府这么做，引发多方猜测。
玄冰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禀道，“外头都在传，老爷是不是不行了？”
宁蔻儿抿唇笑了笑，捻了一小块米糕放入嘴里，香甜软糯，有嚼头，真是美味，她忽然觉着自己重生后有些胖了。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娘子这表情真是高深莫测。
“你们悄悄传话出去，就说我父亲真的快不行了，”宁蔻儿喝了口茶，清了口中米糕，说道，“哪怕是把他说死了也无妨。”
四个丫鬟心惊。
正要进屋伺候的春香和冬香吓得托盘都端不住，午饭洒了一地。
两人连忙屈膝跪下，“娘子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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