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条咸鱼好难

　　回到铉晔宫，柏年将他们的遭遇详细的说了一遍。听完长蛇妖死前的话，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啪！”曲钥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桌子，“这件事果然跟那大魔头有关！我现在就传信给其他各仙门，明日一早，我们齐集龙炎镇，讨伐魔头！”

　　事已至此，原非卿再不知如何辩解，但是她总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从始至终，所为魔界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过，难道仅凭一个蛇妖空口无凭的一句话就定了落瞳煜的罪？这会不会根本就是栽赃家伙？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复思量着地下冰窖的情景和那长蛇妖的话。她知道她不能仅凭自己的感觉就断言落瞳煜的好坏，但是所有仙门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个人，而且是偷袭，未免胜之不武。她打心眼里是不希望落瞳煜受伤的，当然也不想仙门有所损伤，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不要碰面。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窗外突然想起“啾啾”的声音，是葵葵放风回来了。她看着窗户纸上“扑棱”的翅膀，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她利落的爬起来查看，见四下无人，这才蹑手蹑脚出了门。

　　斑驳的月光在墙上投下细碎的人影，一只鸟影停在墙头。人影凑过去对着鸟影低声细语，末了，在它脚上绑上纸条，然后放飞入天空。

　　“你在干什么？”云弋梓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原非卿怯怯的回过头，看见云弋梓一身素雅的青衣，长身玉立于阴影中。也不知是心虚作祟还是光线的原因，原非卿觉得他的一双眸子似乎紧紧盯着自己，仿佛要将她穿透。

　　“师、师傅……”

　　“不用急着给他报信，我想他比你我都早知道消息。”他自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不悦也却也不见得多高兴，深邃的仿佛初春的湖水。

　　“什么意思？”

　　“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云弋梓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言。“早点睡吧，外面凉。”说完云弋梓转身走了。

　　原非卿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打心底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酸酸的，软软的，在她心底荡起阵阵涟漪。

　　因为这次是跟铉晔宫一起上路，再不能像之前优哉游哉，一路的急行军让原非卿颇为不适应也有点招架不住，因为她的御风术实在是不尽人意。索性她不再自己御风飞行了，而是赖在云弋梓身边，美其名曰“保存体力”。云弋梓低低笑了两声，却也不拒绝，叫她牵好自己的手，两人共乘一云前进。

　　天公不作美，快到龙炎镇的地界时，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看着天空偶尔闪过的雷电，原非卿的心情很是沉重，当她看着底下黑压压已经聚集的人群的时候，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她不知道落瞳煜的本领有多大，但是面对仙门中出类拔萃的人组成的队伍，恐怕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招架。然而她也只能是在心里干着急，也不知葵葵的口信送到了没有，只盼着如云弋梓所说，落瞳煜早就知道各大仙门要围剿他，已经早早溜了。

　　众人见领头人到了，纷纷迎了上来，纷纷大骂妖魔猖狂，人人得而诛之。原非卿听不得这些话，只得转移注意力到处张望。这一张望她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冉霏儿虽然跟在她师傅身后，眼睛却不自觉的往他们这边瞟。原非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她看的是柏年，那温柔含水的眼神，让她颇为熟悉。原非卿记得这种眼神，当初在龙炎镇，有女子给落瞳煜递情书，当时她们的眼神跟冉霏儿一模一样。

　　她喜欢柏年大师兄！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原非卿心中一阵激动，撞了撞旁边的青槐想要跟他热烈的讨论一番，然而他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全然没有意会到空气中四溅的火花。满腔的激动没有在青槐这里得到回应，她只得转而看向当事人之一的柏年，却见他面容淡淡始终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女爱慕的眼神。

　　原非卿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君心似我心，莫说心意相通，你的心他是半分也没有感受到，相思意还未托付便已经被辜负了。

　　原非卿暗暗叹息一声，却不经意间感受到另外一道饱含爱意的目光。凭感觉看过去，却是那涞潆岛的冷霂澜，她不像冉霏儿看的那般热烈那般肆无忌惮，甚至她在刻意的隐藏，但是感情这种事，越是遮掩越是欲盖弥彰。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在一个人身上停留，这个人是站在她身边的，她的师傅，云弋梓。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有生出对冉霏儿那样的怜悯，反而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大概就是我的一盘栗子糕，本来吃的正高兴，你却突然跑过来想跟我抢，所以我不高兴的感觉。她突然伸手握住了云弋梓的手，仰头看着他，深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云弋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却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任由她牵着，一起走到人群中。

　　接下来无疑是天界代表曲钥仙人的誓师宣讲会，无非是一些魔头落瞳煜十恶不赦之类，然后是天界要如何如何维护天下和平之类的话，原非卿听的直打哈欠。云弋梓低头弹了下她的额头，警告她不要把无聊表现的这么肆无忌惮。原非卿吐吐舌头，转而抓着他的手指玩起来。

　　这一切都落在一个人的眼里，还来不及疼就被强行压了下去，化作满脸的高傲自持。

　　简短的誓师大会完毕，气氛一时沉重，众人似乎都想起了一千五百多年前三界大战的惨烈景象，如今他们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大魔头，能够催动禁术法力必然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为了防止惊扰百姓，仙军在逼近禘浮城峡谷的时候分成了三路，分别由曲钥，云弋梓和煙心月带领。说来奇怪，这煙心月怎么说也是一个女流之辈，行事却干练果断不输男子，自愿要求独成一组先行出发探路。剩下的铉晔宫与出岫崖一组，毓灵山与涞滢岛一组。三队悄无声息的向禘浮城进发。

　　原非卿深知以自己的法力在这样天气御风是自寻死路，所以早早就赖在云弋梓身边。而那冉霏儿估计是想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硬是要自己独立飞行；青槐则是与柏年一起。

　　天越发黑了，雨越下越大，一行人不得不支起结界，却依旧像在惊涛骇浪上飘摇的小船，几乎支离破碎。一个大风夹雨拍过来，原来与云弋梓齐头并进的冷霂澜突然失衡，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掉了下去。云弋梓立时反应过来，把原非卿往怀里一拢反身去拉她。也亏得他修为深厚，在狂风暴雨之中没有任何支撑的拽住两人，想要强行突围。强大的龙卷风像无数只巨大的手，将所有出口都堵的严严实实。

　　原非卿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一只手紧紧拉着她，她虚弱的喊了一声师傅，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跌进深不见底的风眼。

　　“卿儿！”

　　被吞进漩涡的原非卿原以为自己不被飓风撕的四分五裂至少也会掉到地上摔的七零八落，结果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却发现四周的景物如此熟悉。竹楼小床，绿水繁花，对，是她种的花，显然她种的这些花不仅没有被拔掉，反而有人精心的打理。不知是她没睡醒还是眼花了，她甚至看见离她最近的一株秋海棠上有两只蜜蜂在打架，这简直比母猪上树还新鲜。

　　她一时忘了自己是被龙卷风卷进来的，跳起来想去仔细看看，却见原本抱作一团打的正欢的两只蜜蜂猛然一头栽倒在地。

　　仿佛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迷蒙中她看见一个影子由远及近朝她走来。红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扬，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他走的缓慢，所到之处，百花凋落，万树低头，仿佛被无形的烈火肆虐而过。

　　眼前的情景太过诡异，原非卿张大了嘴，下巴几乎掉到地上。而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勾唇一笑，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慵懒，“小鱼儿，你还是那么呆。”

　　“主人？”

　　落瞳煜“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称呼极为满意。“不错，数月不见，你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原非卿干笑了两声，却是看也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人。她不会忘记数月之前她是如何毁了他的园子，被他罚了禁闭；也不会忘记她如何巧施计谋溜出禘浮城，从此一去不复返；更不会忘了眼前的人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主儿。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都不是这些，而是大敌当前他却还在这里优哉游哉若无其事！

　　“主人，外面……”

　　落瞳煜手一摆阻了她的话头，抬头看了看天空，“你听。”

　　原非卿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似有若无的呼救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语无论次的咒骂声。

　　“这些所谓的仙门正派真是蠢的可以，小小的迷心阵便让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看来果然如云弋梓所说，他早就知道五大仙门要伏击他，所以他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原非卿隐隐有些担心，“他们不会受伤吧？”

　　落瞳煜眯眼斜睨着她，一语道破她内心的想法，“你是担心他吧？”

　　原非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却也不全是，她自然还担心柏年与青槐。

　　“你放心，他是木系上仙，本就有控风的能力，炎翼的把戏难不倒他，不多时他就能挣脱出来了。”他顿了顿，低头紧紧看着她，“那时他就会发现我，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原非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对眼前的人颇为无语。你既然知道这大部队是冲你来的，你也明知这风阵困不了他们多久，你又为何不赶紧逃跑呢？难道是因为好面子？还是就为了等着他来了，看我怎么做？我能做怎么做，我既不能抱着他的大腿让他不跟你打啊，你又死鸭子嘴硬不肯跑。你们要真打起来，我搬个小板凳磕着瓜子围观好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嘴上必然不能这么说也不敢这么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

　　似乎被她脸上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落瞳煜撩起她的一束头发玩着，笑的颇有些不可一世，“只要我不想死，没人可以杀的了我。”

　　他的声音极轻，但是原非卿还是听得真切，还没反应过来却听他又道，“既然你这么担心我，那你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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