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

作者:叶辞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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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胜归


      “景伯,你家先生今日怎么没在楼中说书?”

      茗香楼今日的客人似乎没有往常多,有客官到了楼前把马交给门前的小二后抬腿进了楼,见台上没有说书先生的身影,便问楼中管事的景伯。

      “这位客官真不好意思,先生今日出门办事了,不在楼中。”景伯闻言忙笑脸相迎答道。

      今儿个是江敛从遥城凯旋的日子,皇帝命人在城外长亭为江敛接风洗尘,爱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大清早的出了门,都赶着去看将军的风采。

      江敛此番收服的叛军是江北靖王手底下的军队,靖王是晏帝的四弟。某日晏帝收密报说江北的靖王私通前朝余孽蓄意谋反,晏帝甚是恼怒,便以太妃的名义传诏书给靖王说有要事商议,毫无防备的靖王便被自己的皇兄软禁在郊外的行宫中。

      但毕竟是自己的兄弟,若是被旁人知道怕生出些流言蜚语,晏帝便命人去搜查,待找到确凿的证据再做定夺。江北的将士听闻靖王被抓,急了眼,便拉起了大旗名义上要为靖王申冤。江北地势荒芜,粮草本就匮乏,江敛又用火攻将其粮草点燃,粮食失守,军心不战自乱,不出三日对方的将领开城投降。这场仗打的轻松,手下的士兵也没什么损伤,江敛命手下的副将把守江北城,自己率领三军回京城复命。

      十里长亭外,皇帝早就命人摆下了好酒,丞相赵颖出城迎接江敛回京。赵颖在长亭中没等多时,有探查的人来禀报道:“大人,将军还有五里便可到达。”

      五里地的距离,好的马撒个欢便能到了。赵颖遥望远处土地上的沙尘飞扬,领头的一人远远看去身着亮银色的甲胄,头上的红婴何外醒目,手持梅花亮银枪,胯下一匹白马四蹄生风踏着地面。

      没过多久便到了眼前,马上之人刚劲有力的面庞,双瞳深沉似海,嘴角微微有些笑意。已是二十有一的年纪,连日忙于征战而未修理的胡髭却让浑身阳刚之气更加浓烈。

      “赵大人,末将来迟,让您久等了。恕末将甲胄在身无法向您下马行礼,望您海涵。”

      “将军何须客套,此番击退叛军有功,陛下特别嘱咐我送来好酒给三军上下庆功,喝完此酒,将军便随老臣进城吧。”说着,赵颖从随从端着的托盘中取来一盏玉杯,玉杯中自是上好的陈酿。

      “多谢陛下!”江敛说罢接过赵颖递来的酒杯,手腕翻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陛下让臣告诉将军,安排好三军将士便进宫面圣。”赵颖手捻须髯看着眼前年轻的将领说到,眉眼中满是赞许。

      “多谢大人!”江敛向赵颖拱手又施一礼,转身向身后的副将燕回道:“传我的将令,将陛下赐的酒肉分下去,让兄弟们回家探望亲人,稍作调整三日后回校场训练!”

      “是!”

      “将军,老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将军进宫了。”赵颖见江敛安排好了,便告辞了去。

      江敛别过赵颖,打马进入了京城,城内早已是往常那般热闹繁华的景象。江敛每每出征看惯了边外荒凉之景,归京都有恍如隔世之感,不由得放慢了马步细细打量着京城。

      长街之上,来往的人群大多是穿着布衣的百姓,偶尔可见装饰华贵的马车缓慢地前行。江敛这一身戎装,甚是引人注目。

      忽听有人惊叫道“唉?那不是大将军么?”

      一句话引起了街上人们的目光,即便是没见过本人的,江敛的名号在京城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将军今日这是凯旋还京了!”

      “将军好生英俊啊!”

      人群嘈杂着……

      江敛穿过熙熙攘攘的主街道,离京城中心的皇城便不远了,已经隐约可见那宏伟皇宫院墙上的雕刻的飞檐了。

      江敛继续向前走着,道路边一抹纤细的身影落入到他眼眸的余光中,那姑娘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面上遮着薄纱怀中抱着个长型的木盒,不知不觉间江敛的马已经到了她面前 。

      忆南今日独自出门,怀中抱着的正是半月前被江敛撕坏的那副“山河图”。客人今日晚些时候要来织锦轩将画取走,浅云不在家,忆南放不下心交给旁人去,便亲自将画送到皇城附近的店中装裱。

      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住,忆南抬头看向挡住她去路的人。

      待瞧清了是何人,忆南一皱眉,怎的又是这冤家?手无意将怀中的画收紧了些。上次被江敛撕坏了画,后来忆南连夜又赶着从取新纸再绘,既然是有人出高价预定,纸和颜料都是上好的,这些颜料本就珍贵,还要从花时间再绘,可让忆南郁闷了许久。

      “将军挡住小女子的路不知所为何事?”

      面前的人还是身着盔甲,怕是刚从塞外上回来的,满身的尘土味倒是掩不住他的风采。

      “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江敛说话间,二人四目相对。江敛见这女子虽然带着面纱遮住了脸,一双眼却生的特别,杏眼柳眉,眼梢却是往上翘,这眉眼叫江敛觉得熟悉。这主路本来宽的很,江敛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的将她拦下。

      “我这一介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见过将军,将军怕是认错人了吧。”

      江敛的话让忆南心一惊,怕他识出。

      江敛也察觉自己这般是有些无礼了,又想到晏帝还在宫中等着,不敢多耽搁忙道了句:“是在下唐突了,姑娘一个人出门小心些。”便调转马头向皇宫的方向去。

      忆南见江敛离开了,抓着画的手才放松了些,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皇宫门口守卫的禁军,老远便看到有匹白马飞奔而来,刚想上前阻拦询问来者何人,看清是江敛后,两名禁军忙向骑在马上的江敛抱拳行礼。

      “将军!”江敛点了点头下了搏龙驹,将马交给禁军,抬步进入宫门。

      现在已过了上朝的时间,晏帝定不在朝堂上,江敛便向着内宫御书房的方向去。还未来到御书房的宫殿内,江敛便瞧见了一人在那垂手等着,那人见江敛进来,走上前来道:“将军可来了,陛下命老奴在这等着,带您去换身衣裳,陛下在宁清宫等着将军呢。”说话的人是皇上身边常伺候的李公公。

      李公公笑着带江敛去了侧殿,江敛脱下了甲胄和战袍,接过了李公公递来的墨色衣裳换上。

      “李公公,我父亲可是又来宫中陪陛下对弈了?”这衣裳是江敛平日里穿的,若不是有人送来又怎会在这宫中,江老元帅自从不领兵打仗之后常来这宫中陪晏帝下棋,这衣裳怕是他知道自己要进宫便从府上带来的。

      “让将军猜着了,老元帅啊是在陪陛下下棋呢,将军也快些去吧。”江敛换好衣服便由李公公陪着去了宁清宫。

      江敛到宁清宫时,只见一株桂花树下江诚谋和身着便服的晏帝正在对弈。晏帝已是不惑之年,体态微胖,面色红润,手持着一枚黑子,目光注视在棋盘上正思索着。江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臣江敛参见陛下!”又小声唤了江诚谋声“父亲。”

      晏帝闻言放下棋子,向江敛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此番击退了叛军又抓住了靖王谋反的证据,可谓是大功一件。”

      “陛下严重了,这乃是臣分内之事。”

      晏帝微眯着眼看着眼前年轻的将领,赞许的点了点头,“朕听闻你少时师从灵瑛道长,剑舞的甚好,不如就此机会舞给朕看看。”即是晏帝出言要求,江敛又不好拒绝,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诚谋,老元帅对上江敛犹豫的目光,向他点了点头。

      “那臣就献丑了。”佩剑凝云出鞘,寒光一闪而过。

      江敛手持剑柄,迈步起势,剑带着风刮动了叶和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江敛的衣袖和肩头。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带着“飒飒”的风声。

      这院中连伺候的人,都放下手中忙的事,远远的踮脚观看。

      一套招式毕,收剑。

      江敛的额头没有半点汗渍。

      “好!”晏帝点头称赞。

      “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和江诚谋一局棋还未分出胜负,江敛怀抱着佩剑凝云靠在石桌旁的桂花树上,闭目养神。整个院落静静的,耳畔只听得到假山石上潺潺水声和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的清脆之声。就这样没过多久,有女子的嬉笑声闯入江敛耳中,微闭的双目睁开,皱了下眉。

      “何人在此处喧闹?”晏帝也听见了嬉闹之声,回头问站在他身后的李公公。

      “回陛下,是太后带着几位公主前来赏花。”李公公弯腰回答道。李公公的话,以江敛的耳力自然是听见了,忙上前道:“陛下,既然是太后和几位公主前来,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太后她老人家前些时日还跟朕提过你和你母亲,许久未见甚是思念,就此机会让她瞧瞧你。”晏帝开口这么说了,江敛也只得留下。

      二人说话间,太后和公主们已入院中,后面跟着几名宫女。

      “陛下这是在和江老元帅下棋呢?”走在前面的老妇人两鬓已花白,长发脑后盘起用一支九凤朝阳钗固定着,虽未着华服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尊贵。

      “微臣见过太后。”江敛上前一步抬手行礼。

      “阿敛回来了,你母亲身体怎么样了?”太后和江敛的母亲交情甚好,江敛小时候江夫人常来宫中和太后听戏赏花,江敛就皇子们一起读书玩闹,近几年老夫人身体不好,很少出门,江敛除了公务很少再来宫中。

      “托您的福,好多了。”

      待太后在石桌前落了座,便有宫女用瓷盘端来花茶放在院中白玉石的桌案上。太后取了一杯来,袖衫遮面轻狎了一口,和对面的江诚谋扯起了家常。

      太后身边一名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从盘中去了盏茶,到江敛面前。

      “将军,请喝茶。”那女子说话间,脸颊微红,带着女儿家的羞涩。

      向江敛献茶说话的是三公主阮沐荷,三公主乃是云妃所生,皇后无儿无女,老太后对这个孙女可是打心眼里的疼爱。

      江敛微眯着双目打量面前的阮沐荷,倾身道:“臣见过三公主。”

      阮沐荷又将茶递近了些“这茶是本公主特意命人泡的,将军何不尝尝?”

      江敛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欠身道:“让公主费心了,江敛不喜饮茶。”阮沐荷闻言齿贝紧咬下唇,暗恨自己身为公主怎的这般不矜持。

      “哎呀,姐姐莫不是糊涂了,将军乃是三军统帅又怎会喝你这女儿家喝的花茶?”阮沐荷身后不远处,靛青色外衫的女子调笑道。

      调笑阮沐荷的女子是丽妃所生,排行在五。

      江敛不接这茶,阮沐荷已是身处于尴尬之中,又被阮夕玉嘲笑,更是难堪。

      “这……将军既然不喝,那沐荷便告辞了。”

      阮沐荷说罢回到石桌旁将茶盏放回盘中,转身对晏帝道:“父皇,是沐荷来此打扰您与江老元帅的雅兴了,今日先生教的书还未读完,儿臣就先行告退。”

      其实江敛小时候常到宫中玩,与其他的皇子比武射箭,那时候阮沐荷总是躲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云妃管教甚严,不允许她和其他宫中的皇子公主们玩,这些年江敛在外征战,从此不曾见面,心悦江敛的事,她同谁都没说过。

      前些时日,父皇说她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询问她这京中可有哪家公子合她意。今日听宫中的婢女闲聊说江敛归京,父皇要在宁清宫见他,这才央求皇祖母带她前来的。
      如今见面,早已疏远。

      太后见阮沐荷离开,放下茶盏,示意宫女去看看。转头对晏帝说“这孩子是哀家给惯坏了,望江老元帅不要见怪。”

      “哪里,公主这般也是真性情,太后客套了。”江城谋微笑道。

      晏帝摇了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姑娘的心思,“这孩子……”

      “江敛。”晏帝朝着江敛唤了声。

      “臣在!”江敛上前拱手。

      “朕瞧你年纪也不小了,又常年在外征战,府中也没个人照顾着,不知你觉得沐荷怎么样,这孩子虽然任性了些,却也……”

      “陛下!”江敛深施一礼,打断了晏帝的话。

      “臣常年在军中领兵打仗不近女色,怕冷落了公主。再者臣深知战场上刀枪无眼,多有危险,不能让公主千金之躯为臣担心,望陛下另为公主挑选良婿。”

      晏帝闻言,沉思片也觉得有不妥,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虽说感情这事是可以培养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也不逼你,你征战数日,朕给你放几天假,好好回去休息吧。”

      “是,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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