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

　　忆南只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空气中此时尽是血腥味，久经沙场的人早就习惯，不知为何忆南闻多了竟然觉得有些恶心。

　　“先生怎么了？”宁桓一直站在忆南的身边，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忙问道。

　　“无碍，可能是有些闻不惯这么重的血腥味吧。”

　　很快江敛战胜而归的消息便传到了守城府中，田勇确实没想到燕回会将自己的大营给一锅端掉，气的大叫起来。江敛没让手下的将领把田勇抓住，让他留条小命回去给呼延宇报信，五万人马只剩了两千落荒而逃。

　　“先生，将军回来了！”

　　忆南正在自己房中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听见门口宁桓的声音随手便将毛笔搁下开门道，“在前厅？”

　　“是，将军和其他几位副将都在。”

　　“我去前厅看看。”

　　江敛刚从城外回来，银色的盔甲上沾上的鲜血还没来得及擦，正在和燕回他们说着话。

　　“将军回来了？”江敛闻声回头见少年站在门口微笑着对他道。

　　“脸上都有血迹了，将军快擦掉吧。”忆南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江敛，这语气像是在说江敛吃东西弄到了脸上一般轻松。

　　“先生让我去偷袭田勇的大营果然没错。”燕回说着刚想上前却被尹纵拉了回来，“你拉住我做什么？我还想去和先生报个喜呢。”

　　“别话多。”

　　江敛没接忆南递过来的手帕，就这样盯着面前的少年看。

　　忆南见他盯着自己发呆，心中一急怕他看出端倪，右手拿着素帕直接附上江敛面上有血迹的地方轻轻地替他擦了起来。江敛比忆南高出一个头多，忆南伸着手臂还需要微微踮脚才能够到。

　　“你自己拿着啊。”忆南轻声道。

　　“好。”江敛这才收回视线，左手附上忆南拿着素帕的手。忆南现在的手有些发凉，被江敛温热的大掌附上微微一震，便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还好你方才拉着我，没让我去打扰将军和先生。”离忆南和江敛最近的燕回见状悄声对尹纵道。

　　燕回和尹纵是离他们二人较近的，“你说咱们将军不会是为了小先生才去靠近先生的妹妹吧。”尹纵用自己最小的声音在燕回耳边道。

　　“你这么一说很有可能。”尹纵点头轻声附和道。

　　“我们两个还是撤吧，别在这站着了，怪煞风景的。”

　　“有道理。”

　　“先生的手怎么这么凉？”江敛手上用力将忆南的素手握于掌中，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忆南的脸问道。

　　忆南暗叫不好，她是真的怕江敛识破她的女儿身，想到这儿右手用力想从江敛的手中挣扎出来。

　　“可能是有些不适，请将军快些放手。”

　　忆南见江敛还不放手杏眼怒瞪着江敛，江敛见自己将面前的少年惹怒了，从忆南的手中将素帕抽走，“既然先生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会儿吧。”

　　江敛突然将忆南手中的素帕抽走，忆南一下失了力道，更靠近江敛了一些，这才发现江敛的身上血腥味似乎更重。

　　方才在城楼上那股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头有些晕，慌乱中忆南冰凉的右手紧紧地抓住江敛的战袍，纤细的身子往下坠。

　　“先生？”江敛见状忙伸手揽住忆南的腰，这才发现面前的少年未免也太瘦了些，江敛单手就能将忆南的腰搂住。

　　“我没事，可能只是有些水土不服罢了。”被江敛一把搂住，腰上传来的热量倒是让忆南清醒了些。

　　江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刚才搂住忆南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地反应。

　　“将我放开吧，我自己能站稳。”

　　忆南已经没有了方才那种腿软的感觉了，忙站直了身子想要退出江敛的怀抱，毕竟他还穿着战甲，本就不适的身子和冰凉凉的甲胄来个亲密接触一点都不舒服。

　　“好。”

　　忆南从江敛的怀中离开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沾到了些甲胄上未干的血迹。这可是忆南最喜欢的一件袍子了，还好是藏青色的不大看得出来，可是忆南还是有些生气。

　　“先生若是不舒服便回房中好生休息会儿吧，这一战胜利有先生大半的功劳。”

　　“不敢当。”忆南从江敛的怀中退出来后可是清楚的看见他的耳垂又有些泛红了，这次面上倒没有那么明显。

　　忆南几乎是从大厅中落荒而逃的。

　　江敛见忆南离开了大厅，将方才忆南给自己擦血迹的那方素帕取出仔细端详，似乎有些眼熟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想起方才少年苍白的脸色和冰凉的手忙唤来门口守卫的士卒。

　　“将军有何吩咐？”

　　“你去寻住在府上的柯伯领他到先生的房中，让他给先生看看。”

　　“是！”

　　忆南回到房中就觉得自己的小腹有些不适，是那种往下坠着的疼，在心中暗自算了算日子轻声道，“坏了，连着几日忙碌都忘了日子。”

　　忆南每个月来癸水几乎都是一种折磨，这几日奔波劳累再加上心思繁重癸水的日子有些提前了，怪不得刚才在城楼上就有些不舒服，还好自己即时从前厅回来，不然被江敛发现了可是有口都说不清的。

　　细心的浅云在给忆南收拾行礼的时候就有想到忆南会来癸水的情况，特意在给她打包的行礼最底层多放了些葵水用的白布。

　　忆南心里是无比感激浅云的，还好她心细想到了，不然全是大男人的军营她上哪去找。
　　“先生没事吧？”宁桓见忆南在屋中很久没有动静在门外道。

　　“没事，可能只是水土不服。”

　　忆南在屋中将染上血迹的衣裳换下准备晚些时候将它们清洗掉，这时宁桓突然敲忆南的屋门道，“先生？”

　　“何事？”忆南将衣裳收好开门问道。

　　“老朽是大将军派来给先生看病的。”

　　忆南开门见一老者手提着一只医药箱站在门口，见忆南开了门忙道。

　　“麻烦老人家了，老人家先进来吧。”

　　忆南其实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老人家都来了总不好给他个闭门羹不见。

　　“先生哪里觉得不适？”

　　老医者说着就要给忆南把脉，却被忆南躲了过去，这一把脉还不漏了馅儿？

　　“其实没什么的，可能只是有些水土不服。”

　　看着忆南苍白的脸颊可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先生是怕用药吗？老朽用的药一点也不苦，先生放心吧。”

　　忆南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她哪里是怕苦啊，分明是怕把老人家吓到。

　　“老人家来了么？”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江敛的声音，果然这老人家是江敛找来的，忆南心中没把江敛埋怨个上百遍也差不多了。

　　“老人家正在屋内。”是宁桓回答江敛的声音。

　　“我进去看看。”江敛说着推门而入，宁桓还没来得及拦住他就进来了。“先生没事吧？”江敛问那位老医者道。

　　“老朽也是才到，人老了，走路都不利索。”

　　“没事的柯伯，快给先生看看吧。”

　　忆南一看连江敛都来了，知道自己这也是逃不过去了，将袖子一挽放到柯伯的面前，忆南的腕子白皙的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下的根根青紫色的血脉，像是从荷塘中采出来洗净的藕节一般。

　　“先生早这么干脆将手伸出来给老朽不就行了？”柯伯说着右手中间三根手指搭上了忆南的脉搏，以柯伯多年的行医经验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忆南的身份。

　　忆南坐在柯伯的对面心脏怦怦跳的极快，没过多久的时间柯伯睁开眼睛看着忆南的面颊对站在身后的江敛道，“将军放心吧，先生确实只是有些水土不服罢了，等老朽给先生开些药调理几日就好。”

　　“那就麻烦您了。”

　　“怎么会麻烦呢，这本来就是老朽分内之事。”柯伯说着将手从忆南的手腕上移开。

　　“将军先去忙吧，别在我这耽搁了。”

　　“好。”

　　待江敛出了屋门柯伯轻咳了一声道，“老朽不知现在是该叫你姑娘呢还是继续叫你先生？”

　　果然还是被柯伯发现了女儿身，事到如今忆南倒是也没太慌张了，闻言低头轻轻一笑将方才挽起的袖子放下轻声道，“柯伯还是叫我先生吧。”

　　“老朽想知道先生为何如此？”

　　“柯伯是指女扮男装到军中？”

　　“正是。”柯伯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自江诚谋领兵打仗的时候便在军中，几乎是看着江敛长大的。

　　“和东旸军的这仗不容易，我在京城不放心。”忆南轻声道，她知江敛只是在屋外并没有走远。

　　“先生这是不相信将军的能力？”柯伯右手附上花白的胡须道。

　　忆南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不信呢，只是想和他并肩作战罢了。”

　　一言出引得柯伯仔细打量起了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举止谈吐可以看出忆南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能说出此话只怕腹中还是有些城府的，江敛与她交识未必是件坏事。

　　“恐怕大将军不知先生……”

　　“柯伯千万别和江敛说。”忆南怕江敛知道后让自己回京城。

　　“这战火纷飞的地方哪是女儿家待的地方？”柯伯故意沉下脸和忆南讲话。

　　“柯伯？”忆南闻言有些慌了。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需不需要老朽给先生开些补血调理的药？”柯伯收起了方才严肃的摸样，笑着问忆南。

　　“那就多谢柯伯了。”忆南小脸微微红了下，总算有些血色了。

　　柯伯就在忆南的房中挥毫笔墨，不多时就写出了一张方子，“按着方子抓药连着喝三日。”

　　柯伯说完便要离开，忆南忙起身送他，“对了，近几日就不要随那小子去战场了，好生休息着，省得日后落下病根。”

　　“好的柯伯。”忆南笑着将柯伯送出了屋门。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临走前忆南听见柯伯嘟囔了一句，愣了一下，脸上又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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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柯伯从忆南的屋出来见江敛在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大声问道，在柯伯的心中在就把江敛当成亲孙子看待了。

　　“我在等柯伯。”江敛说着走到柯伯身边。

　　“你小子少肉麻我老爷子，去看看今天受伤的兵。”

　　忆南看着他们爷孙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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