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

　　金阳公主夜莺此时已经十六岁，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再不是当年那个梳着两个花苞鬏的小姑娘了。她陪在皇后身边，静静地听着夜景镇和夜子阑谈话。从夜景镇初初醒来，要和夜子阑说说话的时候她们已经过来了，后来听到父皇和长兄谈到自己的婚事，看到皇后泪流成河，满面悲伤，忍不住也掉下泪来，快步跑进去跪在御榻前，哭道：
　　“父皇，父皇！……莺儿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啦！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莺儿一定给您寻来天下最好的大夫！……”
　　皇后也走了进去，站在御榻前默默垂泪。夜景镇看着结发妻子和一双儿女俱这样哀伤，心下也是非常难过。就握了夜莺的手，勉强笑道：“好，父皇答应你要快快好起来！父皇还要亲自给咱们金阳公主招一个称心的驸马呢！”
　　夜莺破涕为笑，“父皇！---您是皇帝，金口一开，定要说话算数！”
　　夜景镇笑道：“是，朕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当天夜里，夜莺却私自出宫去了。她从宫里的老太医那里听说，陛下早年身体受损严重，要想治愈，除非寻来长白山的野生老人参。长白山近年来被白银军强占，一般采参人根本不敢上去，皇宫里现存的几支又都不够年份，夜莺就留了张字条，独身一人悄悄出宫去长白山寻人参去了。
　　守夜的宫女一觉醒来不见了公主，玉桐宫里顿时炸开了锅，赶紧报到皇后处，皇后气得直哆嗦，又不敢惊动夜景镇，只好告诉了夜子阑。夜子阑心下震惊，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地安慰皇后道：
　　“莺儿虽一向调皮，好在素来胆大心细，又十分机灵，想是不会有事的。母后先不要担心，儿臣这就派人去将她追回来。”
　　皇后手抖得几乎端不稳茶杯：“莺儿真是太胡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那长白山是什么地方？那是白银军的地盘，是土匪窝呀！她一个女儿家，若是落入白银军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夜子阑也是忧心如焚，父皇这样病着，绝不能让他知晓夜莺出宫的消息，而且阖宫上下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若是被有心人听到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出宫去了，怕是要坏了大事。就让皇后先去玉桐宫安抚一众太监宫女，他回到东宫来，安排了心腹侍卫即刻追出宫去。
　　夜莺出得宫来，一路策马扬鞭、晓行夜宿直往东北方向疾走。她从小养在深宫，并不知晓长白山在哪里，所以一路走，一路逢人就打听。这日走到一个叫做万平县的地方，向一个赶着牛车的老汉打听路径，那老汉一听她说要去长白山，登时瞪大了眼睛：
　　“那长白山在正东北方向，距离万平县有将近四千里那么远，乃是一个极为苦寒的地方，听说近年来更是被白银军占领，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不知小哥去那里做什么？”
　　一出宫夜莺就做男装打扮，是以那老汉并不知道她乃是女儿家，称呼她为小哥。四千里？夜莺大大震惊了，尴尬地笑道：“嗯……去游玩……”
　　那老汉满脸不解，“恕老汉多嘴，看小哥这副打扮，必是京城来的富家子弟，在家待的闷了出来散心。听说那长白山终年积雪不化，方圆数十里都寒冷无比，每年九月就开始下雪，地里都不怎么长庄稼，哪有什么好景致可瞧？小哥听老汉一声劝，还是赶紧家去吧。”
　　夜莺学着男子的样子朝老汉拱手道谢：“多谢老伯提醒，我还是想去看看那漫山遍野都是积雪的样子，告辞啦！”
　　眼看着夜莺驱马走远，那老汉忍不住摇头叹息：“这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那长白山岂是容易去的？唉……”
　　夜莺离开中淩城时还是九月初，正是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的黄金时节，越往东北方向走越是寒冷，更是越来越萧条。十多天后赶了约有一两千里的路程，向当地人一打听，得知还有一两千里那么远，她不仅没有泄气，反而更加快了速度赶路。这日终于到了长白山脚下的一个叫做长林岛的小镇，初听这名字她还暗暗好笑：明明四周没有水，干么取名字叫什么岛？
　　在小镇上歇了一晚，次日清晨夜莺就起床继续赶路，到了山脚下，弃了马儿徒步朝山上攀去。山上渐渐不见路径，林间树下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夜莺根本没有见过活着的山参长什么样子，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比对着找。她听老太医说过，采参的最好季节就是九月前后，采早了不易存放，而且药效不好，来晚了就被别人采光了。只是她并不知道，千年的野生老山参几乎只活在传说中，有的采参人穷尽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而且山中有凶兽出没，一般的采参人都是至少十来个人结伴同行，孤身一人凶险无比。
　　中午的温度略高，还不是特别冷，下午的时候起了大风，雪花渐渐稠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以前在太学里念书，听夫子念到古人的诗词中说“燕山雪花大如席”时，她还嘲笑来着：古人这不是瞎吹么？哪里的雪花有那么大？以前在雁门时她还小，记不清了，来到京城后，见到的雪都是温柔的，细细碎碎的，现如今才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大雪”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