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时光匆匆，自那日百合谷内一别之后，不觉十年已过。东宫梅林中的梅树已是枝干虬劲，蔚然成林。思月亭仍在，只是经历十年风雨，略显陈旧而已。一年前东宫各宫殿大修时曾有人提议应该将思月亭重建，被夜子阑大骂一场赶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谁敢提起此事。梅林仍然不许宫人随意进入，除了被夜子阑盛宠不衰的谢良娣。
　　谢良娣此时居住在熙月宫，已是一宫之主，宫内偏殿里住了三位平日基本见不着太子的宝林。这日午后，她午休才起，宫女莲儿来报说荣宝林求见。谢良娣侧卧在贵妃榻上，懒懒说道：
　　“叫她进来吧。”
　　那荣宝林才十五岁，刚进宫还不到半年，是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她向谢良娣恭恭敬敬地施了礼，“荣儿参见谢娘娘！”
　　谢良娣笑了一下，叫莲儿替她搬了绣墩坐在自己下首，“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良娣，哪敢妄称什么娘娘？上面可还有太子妃和陆侧妃呢，那才是东宫正经的娘娘。你以后可得改了称呼，没得叫人听去了背后说闲话。”
　　荣宝林笑道：“荣儿虽年纪小，入东宫的时间尚短，可也知道谢姐姐你才是咱们太子爷心中的第一宠，这满东宫大大小小的嫔妃少说也有二十位，谁不羡慕姐姐呢？”
　　谢良娣听荣宝林说“太子爷心中的第一宠”几个字时，眼底一抹苦笑一闪而过。“妹妹说笑了。这话也就是咱们关起门来在熙月宫里说说罢了，传将出去，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不知荣妹妹来访，可有什么事吗？”
　　荣宝林说道：“姐姐，这不是还有几天就重阳节了吗？咱东宫的两位小主子九岁的生辰也快到了。妹妹过来就是想问问姐姐，应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妥当？妹妹入宫时日尚浅，也没什么经验，怕一旦出错就不好了。”
　　谢良娣道：“因不是大生辰，往年也没什么惯例可循。太子殿下不喜铺张，也就是在东宫里略略庆贺一番，顶多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赏赐一些稀罕东西。大前年正赶上太后娘娘薨逝，大家也就忘了此事。今年大约和往年一样吧，你倒是有心了，也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这东宫里什么都不缺，心意到了就成。”
　　荣宝林起身福了一福，“谢谢姐姐提点。”又闲话了一番家常，坐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就告辞了。那荣宝林一走，谢良娣就狠狠地摔了手中的描金琉璃杯，靠在贵妃榻上呼呼直喘气。莲儿赶紧着人来打扫，又劝道：
　　“娘娘息怒。这荣宝林年纪还小，说话口没遮拦的，和她生气也犯不着。”
　　谢良娣冷冷笑道：“我哪里是在和她生气？我不过气我自己罢了。”
　　莲儿听她这样说，也不知该怎么劝了，只好重新换过一套茶具来，沏了茶送到她手中，说道：“娘娘别生气了。自己的身子要紧，为些个小事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
　　谢良娣哼了一声，“是啊，自己的身子就该自己珍惜着，哪怕……算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揽月宫里，苏瑾正坐在桌旁看书时，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那两个孩子眉目极为相似，都是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仿佛画中的娃娃一般，区别只是那小女孩肤若凝脂，小男孩肤色略黑而已。那小男孩较为稳重，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小女孩就活泼多了，几个快步跑进来，扑到苏瑾怀里甜甜喊道：
　　“母妃！”
　　苏瑾揽住她肩，笑问道：“映儿，今日在太学可有调皮？”
　　那小男孩走近来施礼道：“孩儿见过母妃！”
　　苏瑾朝小男孩招了招手，“琅儿，过来母妃这儿。”
　　小男孩听话地走过去，苏瑾一左一右地搂这两个孩子，笑容满面地问道：“今日师傅教的功课可都学会了？”
　　这两个孩子，正是夜子阑和苏瑾所生的一对龙凤胎，将满九岁的夜琅月和夜映月。夜琅月答道：“回母妃，孩儿都记下了。”
　　夜映月嘟嘴道：“哎呀母妃！今儿在学堂都快被那个老夫子烦死啦！回来你又一直问！我不和你们说了，我找皇姑姑玩儿去！”说完也不等苏瑾发话，风一般地跑出去了。
　　苏瑾无奈地摇头笑着：“唉，这个夜映月！都已经是九岁的大姑娘了，还整天这样风风火火的，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琅儿，有空多教教你妹妹，她这性子可怎么办才好？”
　　夜琅月躬身答道：“是，母妃，孩儿记下了。”
　　苏瑾暗暗叹息：这明明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孩子，性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一个活泼好动，一刻也坐不住，一个沉稳得如同大人，回话也是能简单就简单，决不多说一个字。正思虑间，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道：
　　“娘娘，殿下身边的贾公公来了。”
　　苏瑾道：“叫他进来。”
　　贾七进来施了礼，说道：“太子妃娘娘，殿下让奴才来和您说一声，陛下病情加重，殿下需住在宫里侍疾，这几天估计都不能回东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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