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平野风起

　　新年二月十四号，周五，情人节，天气晴。
　　本来嘛，新年第一天上班，好多大佬都还在国外度假没回来呢，过年懒散的气氛还没有散去。
　　其他小组的同学都选择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多在家里呆了三天，下周一才来上班。
　　卫姿倒是也想这样，可是她倒霉啊，周五刚好该她值班，小魏还专门在工作群里艾特了她，提醒她别忘了，压根儿躲不过去。
　　她提前了十分钟起床，新年电梯也不挤，她到得比以前早。
　　办公室里人还是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卫姿找了个角落站好玩手机。
　　没过多久，周荀安也来了。
　　她不是应该随大流下周一才来，来这么早干嘛？！
　　卫姿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
　　侧头，任远站在她右手边，此时正抱着手臂，斜靠向她。
　　她瞪大双眼，“你怎么也来了？”
　　他笑着回答：“过年无聊。”
　　“哦。”
　　一上午都忙忙碌碌的，卫姿的口罩帽子戴上了就没摘下来过。
　　一直忙到中午。
　　卫姿饥肠辘辘地回办公室。一般情况下，科室里会统一给值班医生订饭。
　　又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卫姿惊讶：“你怎么还没下班？”
　　任远的短袖白大褂，脱下来挂在后面的椅背上，上身只穿了一件黑体恤。
　　“去洗手。”
　　“……我刚刚洗完。”
　　“过来吃饭。”他拎着一袋吃的，出门左转。
　　卫姿大喊：“配餐间在这边！”
　　任远：“谁说我要去配餐间。”
　　“……”
　　卫姿暗骂一声，还是匆匆跟上去了。
　　示教室门口。
　　任远掏钥匙开门，卫姿就在后面等着：“你哪儿来的钥匙？”
　　“找护士长要的。”
　　卫姿了然：长得帅就是好啊。简直是一路绿灯。
　　不得不说，示教室的环境就是比配餐间好多了，任远点的外卖就是比科室统一定的好吃多了。
　　清粥小菜搭配海鲜大餐，简直完美。
　　卫姿大快朵颐之际，不忘感谢土豪的请客，对对面坐着的人说：“周末请你吃火锅，地方你挑。”
　　“不感兴趣。”
　　卫姿妥协道：“那你想吃什么？”
　　任远挑眉，此刻酒足饭饱，他的声音格外慵懒——
　　“今天好多人跟我表白，咱科室都有，”他拉长声音，“我这周末——可能有约了。”
　　卫姿紧紧撰着筷子：“周荀安？”
　　“嗯。”
　　她就知道！就知道周荀安绝对对他有企图。
　　卫姿凶狠地嚼着口中的食物，“你答应她了？”
　　任远坐在桌边，拿湿纸巾擦手：“没有……”
　　卫姿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又听见他说——
　　“我答应了其他人。”
　　心又提起来：“哦。”
　　卫姿语气明显有些低落：“那你去吧。”
　　“对了。”他扫了她一眼，懒洋洋地看了眼时间，“我们约了晚饭，时间有点早，我下午就不来了，你帮我顶住，火锅就不用请了。”
　　卫姿惊道：“啊！？”
　　“先走了。”
　　“别！其实我也——”
　　卫姿话没说完，任远已经离开了。
　　“钥匙我去还，你吃好了把门带上。”
　　卫姿食欲顿无，看着满桌的菜，索然无味。
　　任远你大爷的！
　　门外，任远单手撑在墙上，头埋着，止不住地笑。

　　她吃完饭回到办公室。
　　值班师兄和他女朋友正在吃饭。
　　卫姿很有思想觉悟，自动离开。
　　她现在脑子极度不清醒，乱糟糟一团浆糊，满脑子都是任远刚刚说的那些话。
　　她拿着手机走到走廊尽头，那里的窗户掀开一条缝，医院里没有大开的窗户，也许是为了保暖，或是为了减少摩擦力。
　　她总是觉得，大概是害怕有人跳楼。
　　卫姿使劲儿推了推，也不过把窗户口子稍微推大了了一些，风一下子灌进来。
　　冷，但是感觉很好，整个人都清爽了。
　　手机里躺着两个男生的真情表白——一个本系的，一个商院的。卫姿手有些僵硬，她还是不想关窗，朝手上呵了一会儿气，成功识别指纹解锁，她考虑了十秒钟，点开其中一个的对话框。
　　中午的走廊里静悄悄，病人都在午睡，偶尔有家属从她后面经过，好奇地打量她。
　　三分钟以后，卫姿手指轻轻滑过屏幕，删掉对话框，手机放回兜里。
　　算了。
　　睡了个午觉，下午任远果然没来上班。
　　卫姿继续满科室蹦跶，虽然心情还是有些压抑。
　　师兄看她有些不开心，大发善心：“师妹，你下午提前下班吧，今天不忙。”
　　卫姿：“这么好！”
　　师兄觉得自己非常善解人意：“大家都想去约会，我可以理解嘛。”
　　卫姿无言三秒，道：“不是，我没有约会……”
　　“师妹居然没有男朋友？！”
　　卫姿点了点头：“对啊。”
　　师兄两眼放光：“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卫姿一脸懵逼：“啊？！”
　　人果然都是八卦的，并且喜好做媒的，这事儿不分男女，不分年龄。
　　师兄热火朝天地说起来：“他可是大魏老师的得意门生，长得也帅，下个月就轮转到我们科室了。”
　　卫姿连连摆手：“师兄，不用了。”
　　师兄置若罔闻：“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让他带你。”
　　卫姿简直对他无语了：“师兄，真不用了，我和任远搭档挺好的。”
　　师兄说高兴了：“任远确实长得帅哈？”
　　好直白的对话，卫姿道：“……嗯。”
　　“说起来，”师兄想起来什么，说，“他在我们科室才呆了两个月，从师妹到护士妹妹到麻醉室妹妹再到病人家属，上上下下，小迷妹一大堆，人气太高了。”
　　“……是挺高的。”
　　师兄自顾自说着，“知道手术室众人给他取的外号吗？”
　　卫姿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
　　“外科吴彦祖！”师兄声音拔高，“还是彭于晏来着……”
　　卫姿差点笑破音了，非常庆幸自己没喝水。
　　“师妹，你也喜欢他？”
　　“没有。”卫姿心里翻江倒海，面上风平浪静，“这个真没有。”
　　“是么……”
　　卫姿呵呵傻笑，表情浮夸：“对了，中午我看见你女朋友了，长得好漂亮啊！”
　　提到女朋友，师兄果然顺利被带偏了。
　　“还行吧！她也是我们学校的，是你的直系师姐。”
　　“哦！她是哪个科室的啊？”
　　“血液科。你以后想学哪个科？”
　　“我还没想好。”
　　师兄还要说话，电话响起来。
　　师兄表情转为凝重，挂了电话，他说：“下午你怕是走不了了，12床的老太太CT检查结果提示乙状结肠穿孔，现在需要马上安排急诊手术。”
　　“我跟手术？”
　　师兄略一思索，“不行，病房里的事也不少，你留下值班，我们组不是还有一个任远吗？他动手能力挺强的，叫他过来帮忙。”
　　卫姿抿了抿嘴，小声说：“他去约会了。”
　　“不行，叫他必须马上过来。”师兄说，“小魏老师现在正在拍马赶来的路上，你叫任远不想被骂死就赶紧过来。”
　　卫姿心里一松，她拿出手机：“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响了两声，接通。
　　“什么事？”
　　“……那啥，我们这边顶不住了。”
　　“具体？”
　　“12床病人乙状结肠穿孔，需要做急诊手术，我们组今天人手不够。”
　　“哪间？”
　　“啊？？”
　　“……我说——手术室哪间？我直接过去。”
　　卫姿哦了一声，赶紧问师兄，然后一秒都不耽误地给任远报过去，因为任远的语气已经相当不耐烦了。
　　果然，下一秒，电话就被掐断了。
　　师兄问她，“他怎么说？”
　　卫姿坐在椅子上，说：“他直接去手术室。”
　　“那就好。”
　　师兄开始忙起来，他待会儿也要去做手术，他一助，任远二助，小魏主刀。
　　卫姿那天并不轻松，师兄走了以后，组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都需要她在办公室里处理。
　　搁在平时，她更想心无旁骛地去做手术。
　　可今天，她觉得累死都值了——
　　老年病人乙状结肠穿孔可不是一个小手术，而且手术室传来最新消息，术中又发现病人直肠和十二指肠交界处也穿孔了，而且不排除是肿瘤导致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手术要切肠断，造两个瘘，还有探查腹腔——手术难度和等级直接赶上切直肠恶性肿瘤了。
　　也就是说，下午两点半开始手术的话，任远不到晚八点别想出手术室的门。主刀还是最凶狠残暴的小魏，画面多么血腥暴力，卫姿都忍不住替他默哀了——任远这个情人节真的过得无比凄惨啊。
　　啧啧啧。
　　电话响了十几声，卫姿没听见。
　　对方打第三个的时候，她终于接了。
　　“顾曼曼同学，今天玩得开心吗？”
　　顾曼曼压低声音：“江湖救急！”
　　卫姿：“怎么了？”
　　“今天薛怀素有比赛，没陪我，现在外边有个男的抱着花死活不肯走，我他妈都躲女卫生间了。”
　　电话里，她语气相当不耐烦，堪比任远今天接电话时的语气。
　　卫姿了然：“说吧，怎么帮你。”
　　顾曼曼道：“三分钟以后，你给我打电话就说自己住院了，让我马上回来。”
　　卫姿无语：“我跟你说，这么立flag，我很危险的。”
　　“危险个屁，就你那小心翼翼的性格，能出什么事就怪了。”
　　“……是。”您说了算。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以前你甩别人可厉害了。”
　　“我太长时间不甩人，功力有所下降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快说！”
　　卫姿吱吱唔唔半天还没说到正点。
　　没等卫姿说出来，顾曼曼就猜到了：“任远又作什么妖了？”
　　顾曼曼，你好神奇啊。
　　“他今天答应了一个女生的约会。”
　　“然后呢？”
　　卫姿不无得意地说：“但他没去成，现在在手术室，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那不就结了，我挂了。”顾曼曼飞速补了一句，“你要再这么下去，他就真的被抢走了。”
　　“哦。”
　　卫姿抱着手机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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