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

　　杨夏的事情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没有人再提，如这个季节的一片落叶。
　　杨夏也只是郁闷了几天，吐槽了一下自己遇人不淑，宿舍人笑着说：你以后找男朋友了，一定要带回来让我们这些家人看看再说，现在人心不古啊。
　　倒是后来，马宁告诉沈萱那两个人是机械系的，那个女生出了名的难缠，还问沈萱：“我觉得那个男生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沈萱笑笑说：“我那天没戴眼镜，没看太清，就大概看着长得还不错。”
　　“是不错，但就那性格，哼哼……”马宁哼哼的很有深意，沈萱随着笑起来。
　　教室里虽然还在正式上课，但沈萱总觉得有种别样的情绪在蔓延。有时候，她会盯着某个同学仔细地看上一会儿，仿佛想把他们印到脑海里。其实她和很多同学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并没有说过太多的话，甚至只能算得上点头或者微笑之交。
　　“我家里想让我毕业了回去。”荣荣裹着毛绒绒的睡衣躺在沈萱床上，把沈萱挤得都贴着墙了。
　　“那不挺好，说明找好了工作给你啊，不用像我们一样去打工了。”沈萱裹着被子侧身躺着。
　　今年天冷得早，供暖还没开始，沈萱一般回了宿舍，洗漱后就钻被窝了。
　　“我们那里是个小县城，我一眼就能看穿我今后的生活，几十年啊，知不知道，几十年啊，我都要在那个地方。”荣荣的声音显得有些伤心和不甘。
　　沈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沉默，任何选择都是两面的，安稳与漂泊，没有人可以给出正确的答案。
　　荣荣也不是真的需要沈萱回答什么，她只是觉得心里难过。
　　“要不我现在找个男朋友，跟着他走，我们去浪迹天涯。”
　　沈萱看着荣荣，看她的眼睛亮亮的，就跟着说：“嗯，这个好，到时候记得去看你大师傅和我。”
　　“好，我给你们带全世界的好吃的。”
　　“嗯，那我就继续瘦着，等着你好吃的把我养胖。”
　　和荣荣漫无边际地聊天，好像这样就能冲散一点儿对未来的恐惧。
　　“乖，去床上睡。”曲哲拍拍趴在桌子上一直点头的沈萱。
　　“几点了？”
　　“11点多。”
　　“我去给你做宵夜。”沈萱说着，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然后就倒到曲哲怀里了。
　　“你睡吧，我自己做。”曲哲亲亲她的脸颊，暖暖的。
　　“那不行，说好了我做的，等我清醒一下。”曲哲能看到沈萱闭着眼睛，但眼珠在乱动，他笑着把吻落在她眼皮上。
　　沈萱为了曲哲的宵夜问题，在网上查了很长时间，还列了个营养食谱，贴在厨房。有次赵婧在厨房看到了，和赵哥一起感叹了一下这两人的感情，觉得他们一定会美美满满地走下去。
　　有莫伟的高中同学出差到这里，叫了端木新，还有另外一个在师院的女同学一起吃饭，吃完饭商量了去唱歌。
　　端木新给沈萱发了信息约她一起。鉴于上次她把端木新一个人给丢在了学校，当时还说请人家吃饭，到现在也没兑现。于是，就和曲哲说了下，今晚不陪他看书了。曲哲让她穿多些，唱完了就打电话，他去接她。
　　唱歌的地方离学校不算近，打车也要十几分钟，是端木新过来接的她，看她还没到冬天就裹得跟狗熊一样，就斜着眼睛笑。而他穿的皮夹克和短靴，也让沈萱鄙视这是纯粹耍帅，冻死了拉倒。
　　和端木新同在师院的是一个挺腼腆的女生，和沈萱一样喝热牛奶，看起来和端木新也不是很熟的样子，话说得也不多。倒是过来出差的同学，可能是已经上班了的缘故，和谁都热络，所以包厢里的气氛一直不错。
　　“沈萱，我们唱这个。”
　　莫伟点了一首《相思风雨中》，拉了沈萱一起唱。
　　“我才不和你相思那，你找你家小青去。”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来，沈萱第一次心无芥蒂地说出这个名字。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拿了话筒起来，两人都不会粤语，就用普通话唱。沈萱的嗓音有些低沉，唱这首歌还不错，不过到第二小节的时候，沈萱发现换人了。端木新的粤语在沈萱听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好了，声音和原唱也像，于是两人一个普通话，一个广东话合唱，平行像是唱着两首歌。
　　“感觉端木新现在比高中时候性格开朗了些。”回去的时候，莫伟同学说。
　　他们玩到10点半，莫伟、他同学、沈萱一起打车回学校，端木新和那个女生一起。
　　“是好点儿了。”
　　“沈萱，你回哪里？”莫伟问。
　　“学校，曲哲来接我。”沈萱估计是歌唱多了，说话声音哑哑的。
　　看着沈萱和曲哲走远了，莫伟同学说：“我以为端木新在追你这个同学那。”
　　莫伟心里说：“你看得倒清楚。”
　　寒假，曲哲先去沈萱家住了几天才回的自己家，不知道他和沈萱爸妈说了什么，反正他走后，沈萱觉得她爸妈表情怪怪的。
　　不管了，以后哪里还有这么长的寒假能吃吃睡睡，过养猪的日子啊，既然没人和她说，沈萱就乐得清闲。再加上孟妍做了北漂，寒假也没有回来，她就更是每天睡到自然醒了。
　　年后初六一大早，沈萱就被老妈叫起来了，让她打扫卫生。沈萱蓬着头发、穿着老妈做家务的长围裙，干得热火朝天，等老爸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才顺口问了句：“谁来啊？买这么多东西。”
　　“你不知道？”
　　“啊？不知道。”沈萱迷糊的样子让老爸楞了一下。
　　“曲哲和家里人过来。”
　　“啊……”沈萱呆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不知道那。
　　“他们来干吗？”沈萱半天才回过神。
　　“商量你们结婚的事。”沈萱手里的抹布吧嗒一声掉了，然后她的嘴就一直没合上。
　　“你们同意了？”沈萱跟做梦一样，很不确定地问老爸。
　　“你不愿意？”老爸问。
　　年前曲哲过来和他们商量，说他想和沈萱先把证领了，到时候在外地，两人也能互相照顾。虽然沈萱爸妈觉得他们这个年龄结婚有点早，但也有点儿担心曲哲读研了，将来选择范围更大，万一出点儿差错，还不如现在定下来。再说沈萱一个人在外边，有个人照顾，他们也能放心点。
　　沈萱爸妈一直以为沈萱什么都知道，就没再多说什么，曲哲那，估计纯粹就是想瞒着她。于是就出现了，当事人沈萱现在这种傻缺透顶的状况。
　　“打扫完了？”沈萱老妈从外边回来，看到沈萱站在院子里，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你们就准备这样把我嫁了？”沈萱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把她老妈吓了一跳。
　　“你和曲哲没有商量好吗？我和你爸以为你们说好了那，我当时说寒假时间太短了，暑假再商量，曲哲说暑假可能你要上班了，到时候不一定有时间，所以就定了现在，你俩天天打电话，你怎么会不知道那。”
　　沈萱老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终于把沈萱叫回了魂。
　　怪不得曲哲生日过后，就一直没吭声那，沈萱还以为他忙得忘了，就乐得没提醒。虽然那天晚上她说了结婚，但也没真想一毕业就把自己嫁出去。估计曲哲对沈萱这种蜗牛性格还是挺了解的，就直接越过了她。
　　“是他要结婚的，我还想玩几年那。”沈萱嘟囔着解下围裙，准备去洗澡。
　　“过了这村没这店，万一曲哲读研遇到更好的，你就一边哭去吧。”老妈说得干脆、直白。
　　“他敢，借他一百个胆。”沈萱很不服气地顶嘴。
　　老妈哼了一声，就没再搭理沈萱，只顾自己去收拾东西了。
　　当沈萱和老爸在车站接到曲哲、小姨和哥哥的时候，沈萱一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叫了声小姨、哥哥，一边扭着曲哲手腕上的肉转了两圈，低声说了句：“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曲哲笑笑搂着她的肩膀，低头说：“我不是等不及了吗？以你的速度，还不知道到猴年马月那。”
　　双方家长在热烈、友好的氛围中进行着洽谈，曲哲坐在沈萱的房间里，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乖，过来。”曲哲忍着笑叫沈萱。
　　“哼。”沈萱哼了一声，高傲地把头转一边去了。
　　“你这么不想嫁给我？”曲哲一句话就让沈萱的头又扭了过来。
　　“不许转移话题，这和嫁不嫁给你没有关系的，是你忽悠我，害得我一大早还傻乎乎地问我爸今天谁来啊，买这么菜。”
　　曲哲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抱着沈萱说：“我很高兴，沈萱，真的很高兴。”
　　沈萱本来就不是真的生气，现在听到曲哲的话，就拉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个圆圆的牙印，抬头嘟着嘴说：“以后什么事不许瞒着我。”
　　“不瞒。”曲哲把脸埋在沈萱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天后，曲哲小姨和哥哥带着满面笑容回去了，沈萱老爸、老妈常看着眼前的两人笑得意味深长。最轻松的倒是沈萱，好像整个事件和她关系不大，她还是每天吃吃睡睡，以前还干点儿活，现在有个曲哲，她大有横向发展的趋势。
　　“你们都领证？”面目和善的民政局阿姨笑着问面前的十几个人，看起来都是学生，青青涩涩的，但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愉悦。
　　“不是的，不是的，是他们。”沈萱和曲哲被推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没毕业吧。”阿姨看了下他们的集体户口页。
　　“没那，还有半年。”
　　后来的过程，沈萱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直到曲哲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沈萱，我终于娶到你了。”
　　那一刻，沈萱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哭。
　　再后来，沈萱和曲哲毕业了。
　　再再后来，学校里依然有情侣在传说着那对儿没有毕业就领了结婚证的人，说起来的时候表情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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