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水落花

　　一阵阵哭声传入耳，顾秋安费力地睁开眼皮，一三十余岁农妇双手掩面痛哭，“我可怜的安安啊”，伸手指向一旁眉头紧锁的男人，“都是你，都是你们顾家人害的”，悲痛欲绝地起身，“我这就找顾西那两口子拼命去！”

　　“胡闹！”男人一拍桌子，“顾西家二小子现在生死不知，你现在过去，一准把账算你头上”。女人无力地坐下，双臂耷拉着，脑袋倒向一边。

　　顾秋安回想起之前的记忆，她走在丽江大桥的行人道上，一辆公交车忽然失控，朝顾秋安的方向一头冲进了江里。

　　风声水声呐喊声一并如顾秋安的耳朵，窒息前的几秒，顾秋安不怨那公交车，却怨公司楼下的“若山”。

　　爷爷小时候拉着顾秋安在巷子口的算命老先生那算上一笔，说是死于水，也生于水。从此全家人便让顾秋安离江河水井都远远的。

　　按道理这天下班顾秋安该坐上地铁直接回家，可收到一条大学时喜欢的男同学的信息，说新公司和顾秋安公司就隔了条江，两人都是老同学，不妨见见面。

　　顾秋安心跳加速，几番忸怩与挣扎后，终于同男同学约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若山”。

　　顾秋安整理好心情，走到楼下，却发现“若山”提前关门了，男同学便提议约在江对岸的“若水”。

　　最后几秒，顾秋安想，也不怨“若山”，该怨自己为色所迷，从不靠近水的自己，为了一句“我等你”，急匆匆走上了丽江大桥。

　　农妇伤心地擦了擦眼泪，却发现床上的顾秋安睁着眼睛，甚至还眨了下眼。“安安，安安”，农妇关切地拉上顾秋安的手，顾秋安扯出一个笑容，她被江水冲到下游了？还活着？

　　“安安，安安还活着，孩子他爹你看”，男人走上前，确认顾秋安醒过来了，紧锁的眉头松了下来，过了半响，平静黝黑的脸上忽然燃起愤怒，“太欺负人了！”直接踢门而出。

　　顾秋安被这气势吓傻了眼，农妇给端来一碗水，“醒来就好，放心，你爹会替你出头的”。

　　顾秋安脑袋似乎还是进水状态，爹？看着农妇，试探着开头，“娘？”

　　农妇从橱柜中翻出一小包红糖，“饿了对吗？先喝点红糖水垫垫，娘这就去给你做饭”。

　　“梅子，大哥这在外头咋回事”，一个爽利的妇女走了进来，“欸，安安醒了？”

　　二人你来我往，说道这事，顾秋安对算命老头那句“死于水，也生于水”恍然大悟。

　　这具身体也叫顾秋安，爹娘是顾东陈梅两口子，顾东有个弟弟顾西，顾东就顾秋安一闺女，顾西则有两儿子，大的已经去书院读书了，小的才十岁。

　　顾村有个江老汉，最爱白天喝个醉醺醺，村里人都说这是个疯子，不过疯子也有出人意料的地方。

　　这天江老汉从镇上喝酒回来，按说走到村头就该一头扎进茅屋了，可这天江老汉去的是镇里韩掌柜的酒席，韩掌柜是开酒铺的，大手一挥，给宾客上的是“桃花醉”。

　　江老汉醉在这桃花里，一脚深一脚浅走到了后山，走到后山也无妨，江老汉刚要躺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双眼迷蒙看见几个身影在河边晃动。

　　江老汉晃晃头，再看向河边，人影不见了，河里传来救命声，江老汉喝醉了就发疯，却清醒了这一回，光着脚跑回村里喊人。

　　江老汉疯了十几年，清醒的这一回让村里人忘了他的疯，见到总要喊声，“江夫子”。

　　从河里救上来的正是顾秋安和顾西的二儿子良子。陈梅正在田里收稻子，一听顾秋安的事就往回跑，旁边的陈英拉住她，指了指往西去杨村的路口。

　　陈梅拉住正要去杨村看诊的钱郎中，钱郎中把脉后摇了摇头，陈梅悲痛欲绝，求钱郎中再想想办法，话没说完，门外的顾西两口子就挤了进来。

　　“我家良子还有气，钱郎中你去看看”，直接把钱郎中拉去了隔壁院子。

　　顾秋安听着陈梅和陈英一来一去的讨论，明白原来的顾秋安确实溺死了，和她一样，只是她又重生于水。

　　顾秋安脑袋忽然一震，或许这里的顾秋安也重生在了她的身体里。接连几个问题涌进脑海，自己还能回去吗？原来的顾秋安又是怎么落的水？

　　“怎么不喝红糖水？”陈梅关切地又往顾秋安碗里加了块糖，一拍大腿，“看我忙着和英子说话，忘记做饭了”，把糖放到桌上，急匆匆出了房门。

　　“梅子，我去叫钱郎中再给安安看看”，“哪喊得动，顾西那两口子坏着呢，到时良子要出事了，肯定怨到我身上，宝红已经上镇上帮我请郎中了”。

　　“嘭，嘭”，门外传来砸墙声，陈英出去瞅了一眼，喜笑颜开，“安安，你爹终于想开了”。

　　这砸墙的正是顾秋安现在的爹顾东，顾东是个老实性格，凡事皆不掺合，可老实人要么不和你急，一和你急，准是大事。

　　顾东砸的是顾东亲弟弟顾西家的院墙，顾东爹给兄弟俩留下六间房，东三间，西三间，中间隔着块空地，太阳好时，空地上可以晒晒稻谷，晒晒辣椒。

　　这兄弟俩本相安无事，闹起来是在二人成亲后，这么说来这事得怨二人媳妇，妯娌之间看不顺眼，天天吵架，两家都生了在中间筑道院墙的想法。

　　其实这事也不怨二人媳妇，得怨二人孩子，顾西家两孩子，三间房，一间作饭堂，一间顾西夫妇住，还有一间给哥俩住。

　　顾东家就一闺女，顾西俩口子就打起了顾东房子的主意，闺女终归要出嫁，顾东那多的一间房，该留给自家侄子。

　　这话说出来，顾东没说话，可顾东没说话，不代表陈梅好说话，俩家吵得天翻地覆，全村皆知。

　　这时，顾西趁机找了顾东，也不要那房子，就是两家之间的墙砌在顾东房子旁，空地归顾西家。

　　顾东向来是个老实人，顾及兄弟情，还记得父亲的交代要兄弟和睦，见顾西没打自家房子主意，就想着各退一步答应了。

　　陈梅事后没少拿着这事念叨顾东，顾西那两口子开始就是打院子空地的主意，故意张口就要房子，什么各退一步，分明是上了人家的当。

　　顾西两口子本打算攒了钱，在空地上再建一间房，这样两儿子都有房了，没等到攒够钱，就出了俩孩子落水的事。

　　孩子落水也牵扯不到院墙的陈年旧事，可郎中刚给顾秋安把完脉，就被顾西两口子拉走了。这顾秋安若真的去了，顾东也怨不到顾西身上。

　　可顾秋安醒过来了，这在顾东看来就是顾西不把自家闺女的命当命，这孩子明明还有救，再让郎中看看怎么了，更何况这郎中是陈梅拉回来的。

　　顾东脑子里那根兄弟情的弦一下子断了，一断就记起了俩家之间的旧事，这院墙就成了天大的事。

　　顾东顶着下午两三点的烈日，把院墙推了，顾西家的良子还没醒过来，但钱郎中说还有救，正里外忙活，没人出来管这事。

　　顾东推完墙，愤怒化作汗水流走了，蹲在院子的槐树下，这时老秦来了，老秦平时在镇上当泥瓦匠，今个儿没活正在街上闲着，恰巧碰上宝红家的赶着驴车上街请大夫，大打听，顾东顾西两兄弟孩子出事了。

　　老秦五十多岁，顾东三十多，按理说二人成不了朋友，但俩人都有一爱好，钓鱼。这人有了一样的爱好，就能说到一起去，能说到一去就能成朋友。

　　老秦一来，顾东就把事情的理给说了一遍，老秦听了，“不仅得拆，还得建，就在中间建”，顾东一听有理，不建顾西还能折腾。

　　顾东发愁，建土墙要土砖呐，田里都种着稻子，上哪弄砖去，老秦一拍脑袋，自家上回建房子还剩了些，二人忙活一下午，新的墙建成了。

　　顾秋安午觉睡得很沉，“嘭”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顾西媳妇余桂花冲了进来，拿着扫把气势汹汹，“你个死丫头，推我儿下水，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声音，顾东陈梅从饭堂跑过来想拦住余桂花，却迟了一步，扫把一头打到刚醒来要起身的顾秋安头上，顾秋安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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