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山湖之歌

作者:深海之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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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目标而奋斗(二)


      生活往往是这样

      当你看到日子的河流水波不兴时

      忽有清风明月

      南国的冬天,鲜有寒风凛冽、寒气袭人的时候,可今天,寒气似乎要特意来光顾城南派出所似的。在欢送老所长迎接新所长的酒会中,觥筹交错正在燃烧,可任向东仍不免有丝丝寒意,袭向心头。

      酒过三巡,朱仲霖酒兴正酣。

      “任所,听说你最近立了功,来,我敬你一杯。朱仲霖把两个能装三两酒的大杯摆在任向东面前,然后动作麻利地将52度的金门高粱酒,往酒杯里倒到几乎要外溢之后,就将一杯递给了任向东。”

      “朱所,您刚到咱们所,您有所不知,我喝不了烈酒,抱歉了。”

      任向东真诚地表示歉意。

      “哪里的话,自古英雄多豪杰,豪杰哪有不喝烈酒的?”

      “真的不好意思,我喝一两烈酒都喝不下,要是喝完这一杯,肯定要趴下的。”

      “不欢迎我来城南所,是吗?”朱仲霖咄咄逼人。

      “怎么会呢,当然欢迎!”

      “那就好,干!”朱仲霖端起酒杯,一口气把三两烈酒喝干,然后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任向东。

      看到这阵势,人家身为所长都先喝光了,看来不喝是说不过去的了。任向东只好端起酒杯,小呷了一口。酒刚到了喉咙,就感到好像有股火苗在喉咙里往外窜,那喉咙被燃烧的滋味着实难受,他极为不情愿把这烈酒喝下去。

      “任向东同志,你这态度,像是欢迎我吗?”朱仲霖脸上露出愠色。

      看来朱仲霖好像要生气了,任向东心想:无论这酒多么难喝,还是要喝下去,不为息朱仲霖之怒而喝,而为自己不要在大伙面前显得那样没男子气概而喝。想到这,他再次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这才像个男人嘛!”朱仲霖像是讥讽又像是夸奖地对任向东笑笑,又将两个酒杯斟满。

      “向东,刚才那杯是为你立功而喝的,这杯,我希望我们日后是兄弟。来,为以后有兄弟情干杯。”朱仲霖又是一口气将三两烈酒像渴急的人喝水那样,一饮而尽。

      刚刚强撑着把第一杯喝完的任向东,此时已感到头晕目眩,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潜意识告诉他,要是再把第二杯喝下去,非得去医院了。这可怎么办呢?喝,自己身体受不了,不喝,朱仲霖说不定会让自己在兄弟们面前出丑。“树靠皮,人要脸,绝对不能出丑。”想着想着,任向东好像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杯酒,而是像战士混战在肉搏战场上,“短兵相接,勇者胜。”想到这,他仰起头,张大嘴巴,把酒杯的酒往嘴里灌,那气势仿佛是要让朱仲霖明白:“士可杀,不可辱。”

      任向东刚把空杯子放到桌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致以了最热烈的掌声,唯独朱仲霖不鼓掌。

      “不错,不错,有点男人的样子。”等掌声停了下来,朱仲霖假装夸奖任向东,但听见此话的同事都能听出,朱仲霖的语气分明是轻蔑的意思:“这算什么?”

      朱仲霖生在东北,长在东北,祖祖辈辈都是猎人。在兴安岭一带生活的大多数猎人,为了生存,为了在人迹罕见的原始森林里能获得猎物,为了在冰天雪地里能活下去,他们练就了穿梭于丛林如履平地的体能;他们练就了喝酒如喝水的酒量。自然,也养成了勇敢中彪炳着强悍,强悍中表现着粗野的性格……而朱仲霖,无疑也遗传了父辈的这一基因,身壮如牛,1.85的个头,85公斤的体重,一斤半烈酒的酒量,而他比任向东还小两岁,来上任前也曾耳闻会是任向东接任胡斌当所长。所以,在酒会上,他想借题发挥,让任向东在众同事面前“出丑”,以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而更让在座的同事没想到的是,若是朱仲霖真象一般东北人那样豪爽,喝酒就喝酒甚至划拳图个乐,劝人多喝两杯,也可以理解。可朱仲霖表面看牛高马大,但骨子里受其姨夫——现任桐州市分管政法线的副市长朱臣举的影响,从20岁那年警校毕业始,就慢慢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更学会如何抓住适当时机,给人留下既强悍又不失儒雅的印象。

      同事们的掌声刚停下来,朱仲霖又把第三杯酒满上。

      “向东,好兄弟,刚才喝的,一杯为了你立功而喝,一杯为咱们的兄弟情而喝,现在第三杯,为了咱兄弟俩以后能好好合作而喝。”

      说完,朱仲霖又来了个一饮而尽。

      多么冠冕堂皇的劝酒词——为以后好好合作而喝,朱仲霖看到任向东站都快站不稳了,明知他怎么着也喝不下去这第三杯了,却偏要“灌”任向东,目的再明白不过——在全所同事面前,让任向东“低头”。

      多么冠冕堂皇的劝酒词!任向东明白朱仲霖的用意——给我任向东来个下马威。硬碰硬接招肯定不是上策,拼死喝下去,不仅伤了自己的身体,而且让朱仲霖耍不了威风。这种结果不但不是任向东想要的,也是朱仲霖不想要的。想明白了这点,任向东忽然想起来在“东海事件”慧晶曾笑着对自己说——关键时刻,一定要冷静思考。

      见任向东良久没把杯端起来,朱仲霖不耐烦了:“任所,不愿意跟我合作吗?”朱仲霖想把任向东逼进死胡同。

      “所长,如果你不反对,就请让我多说两句,好吗?”

      “你说,你要是能说出不必喝这杯酒,也能表明你愿意跟我合作的理由来,这杯酒就免了。”

      “朱所,虽然咱们是头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但你酒量之好,早已名声在外,这是你的强项,而我的酒量没法跟你比,你听谁说过我有酒量吗,没有吧!你拿你的强项跟我的弱项比,我当然比不过你。而你用有没有喝到你一样多,作为衡量是否愿意和你合作的标准,这个“规则”有失公允吧。难道你能这样认定:在座的同事,如果没能喝到像你一样多,都是不愿意跟你合作的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那你说说你的强项是什么?让我也受教受教。”

      这时,胡斌、方庆华看到气氛不对,慌忙劝解,但朱仲霖仍不肯罢休。

      “胡科,让我领教一下任所的技艺,不伤大雅吧。”

      “好,既然朱所这么说,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回枪法或者格斗,无论输赢,都可以共同提高,朱所,你看如何?”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咱们就到院子里去,比试比试。”朱仲霖心想,你任向东比我矮了一个头,又没有我壮,还怕你?

      “好,就让胡科作裁判,咱两点到为止,好吗?”

      同事们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一起来到院里观看。

      “我宣布规则。”胡斌鸣了一声哨子,然后说明比赛规则:

      1.比武场地仅限于院子;

      2.赤手比赛;

      3.不准攻击对方头部;

      4.三个回合定胜负;

      5.每一回合不限时,当一方倒地十秒钟后没能爬起来,就判此回合为败;

      6.裁判哨声响,中止比赛。

      当朱仲霖和任向东站立于两人相距三米的院子中央十秒钟后,胡斌吹响了比赛开始的哨声。

      哨声一响,朱仲霖一个箭步冲向任向东,想以自己身高体壮的优势来一招饿虎扑食,任向东侧身一闪,朱仲霖扑了个空。此招不灵,朱仲霖转身一招螳螂腿,想就势扫跌任向东,任向东飞身几步猴子跳,朱仲霖没捞到一点便宜。两招无效,朱仲霖想,他小子以虚避实,想消耗我的体力,我才不上当。便扎起马步,等待任向东来攻击。而对此情形,任向东明白,对手现在很冷静,不可能速战速决。但也不能像他那样,先等对方攻击,那样比赛的时间会很长。此刻,应投石问路,试探他的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于是,任向东像风一样迅步移动到朱仲霖的后背,右手虚打一拳。朱仲霖往左侧了侧身。说时迟那时快,任向东左手紧跟着往朱仲霖腰部冲一实拳,朱仲霖躲闪不及,被打中了。这一拳,其实没有削弱朱仲霖的实力,却赢得了其他同事的一片掌声。正是这掌声,如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水中,拢乱了朱仲霖的冷静。他左右拳轮流使力攻击,连冲了十几拳,消耗了体力,却一拳也没击中任向东。看到用拳收不到实效,朱仲霖便以为自己身高腿长,飞起一脚,任向东揪准时机,一个顺手牵羊,便听到噼啪一声,朱仲霖跌倒在地上。任向东顺势扑上去,右手锁住了朱仲霖的脖子,左手将朱仲霖的左手反剪于背。朱仲霖用力挣扎,试图摆脱任向东擒拿。这时,任向东担心用力制服朱仲霖,会使他的左手受伤,就来了一句:“所长,这回合你输了。你再挣扎,我稍稍用力,你的左手会骨折的。”

      听见任向东这话,胡斌鸣响了哨声。

      “胡斌,你这裁判不公正,我倒地还不到十秒,你凭啥鸣哨。”

      “朱所,你没听见向东说,他再加点力,你左手就会骨折吗?这回合判你输。第二回合开始吧!”

      此时,方庆华及其他同事也靠近了过来。因大伙毕竟和任向东共事了三年,而朱仲霖刚到就盛气凌人,大家感情的天平自然倾斜于任向东。

      “听裁判的,朱所。”

      “是呀,赛场上裁判说了算。”

      同事的你一句我一句,听起来是要让朱仲霖服从裁判,而用意显然是在帮任向东。

      但朱仲霖也不是无脑之辈,他明白再打一回合也很难赢任向东,便找个借口下台阶:

      “胡科,规则是你定的。比赛前你宣布倒地十秒没爬起来才算输,可刚才最多也就5、6秒,你就鸣哨,你这裁判不公正,所以,我认为今天的比武未分胜负。下回找个公正的裁判再比。”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院子。

      回到办公室坐下来,朱仲霖气不打一处来,“这算怎么回事啊!这帮家伙根本没把我当所长,都是这任向东捣的鬼!我如果不治治他,我怎么在这城南所呆下去。”这种邪念就像恶魔钻进了朱仲霖的脑袋里,使朱仲霖在怨恨憎恶任向东的邪道上越走越远……

      比武后的第二天,天刚亮,朱仲霖就来电话,让任向东到办公室。

      走近城南所小院,任向东见到朱仲霖一个人在打扫院子。

      “所长,早。”

      “早,任所。我这么早叫你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是想,如果要把队伍带好,就应当身先士卒,对不对?”

      “那当然。”

      “好,既然你同意我的观点,那咱们就从今天做起,从点滴做起,在同事们来上班前,我负责把院子打扫干净,你负责把办公室和厕所打扫干净。忙去吧。”

      “什么?厕所也要我来打扫?”

      “是的,我刚才的话没说清楚吗?”

      所谓说话听音,锣鼓听声。任向东明白,再与朱仲霖争辩已没有任何意义。“他让我打扫办公室是借口,其真正的目的是让我打扫厕所。”任向东回想了一下朱仲霖昨晚的种种“表演”,一下子明白了。

      城南派出所的办公楼是一座三层小楼,每层约500平方米。虽说是一座小楼,但要一个人从上至下,把地面、办公桌椅、门窗,还有厕所,通通打扫干净,即使你动作再怎么麻利,估计至少也要三个小时。现在距离上班时间不到2个小时,朱仲霖让任向东负责把办公室和厕所打扫干净,心里的“小九九”自然再明白不过——就是想让同事们看见任向东一大早就在打扫厕所。

      接受了朱仲霖布置的任务,任向东明知这是朱仲霖的杰作,也没表示不满。为了不给朱仲霖抓住不听指挥,不服从命令之类的口实,以免以后影响到提级,他从三楼到一楼,挥汗如雨。八时刚过,还差半小时到办公时间,他已经把三楼、二楼打扫了一遍,并且做到了地面清洁,桌椅无尘,窗明几净,洗手间无异味。

      当任向东正在擦一楼接待室的玻璃窗是,被俞敏慧看见了。她从户籍台走了过来。

      “任所,你的办公室在二楼,今天学雷锋,来帮我们一楼打扫卫生呀?”

      “别废话,赶紧清扫,快到上班时间了。”任向东连转过身看余敏慧一眼的时间都不肯浪费。

      “不要急,我们平常搞卫生,各自都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把自己负责的卫生区域打扫干净,清理干净,刚好到办公时间。你忙你的去吧。一楼有我和丹丹她们呢。”

      “去告诉大家,尽可能搞干净些,说不准新任所长一会来检查卫生了。”

      俞慧敏听任向东这么一说,心里纳闷:平常所领导都不用搞卫生的呀,今天怎么了?再看看任向东,这大冬天只穿一件衬衣,肯定已经不止忙了一时半会了,而且他说的话也让人捉摸不着头脑,心里的疑窦更重了,便跑过去和钟丹丹、朱晓琳一探究竟。她们嘀咕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个所以然。

      直到上午新任所长宣布了所领导分工后,她们才明白——上午九时,朱仲霖召集全所干警开会,宣布所领导分工:

      所长朱仲霖负责全面工作,分管人事、户籍工作;

      教导员司马雪负责政治教育,党团组织和文体工作;

      副所长任向东负责辖区治安,预防犯罪和破案工作;负责饭堂、卫生及群众来访工作。

      这个分工宣布完毕,大伙都明白了。累活、脏活、危险性高的活、吃力不讨好的活都让朱仲霖压到任向东身上了。而前任所长只让任向东负责辖区治安,预防犯罪及破案。.

      宣布完这个分工,朱仲霖暗自得意:

      我看你任向东有没有三头六臂!

      我看你任向东总有一天会屈服!

      听朱仲霖宣布完这个分工,任向东自然明白朱仲霖这招之狠,但他没有在会上提出不同意见,因为此时他耳边响起了欧阳嘉仁的声音,因为此时他好像看见了勾践在逆境中的身影……

      “好吧,朱仲霖,你想让我逆来顺受,我就如你愿吧。我也学学勾践卧薪尝胆,就当磨炼自己的意志,又有何妨!”任向东从此下定决心,让自己的内心更强大些。

      一个月过去了,朱仲霖看到任向东常常是五分钟之内就把午饭吃完了。看到他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但就是看不到他分管的工作出什么乱子。

      两个月过去了。朱仲霖还是看不到任向东出乱子。

      半年过去了,朱仲霖不但看不到任向东出乱子,反倒是跟着他的干警的工作积极性更高了……

      看到任向东逆来顺受,无怨无恨的样子,朱仲霖心里很是不平衡,难道我身为所长,还治不了你一个副所长?让他扫厕所,他忍了;让他像头牛那样干活,他也能忍!最可气人的是,现在他在所里的威信似乎比我这个所长更高,这样子下去,怎么得了!朱仲霖冥思苦想,如何才能让任向东“受不了”而原形毕露?而且要让大家认为不是我朱仲霖故意整他的?

      正当朱仲霖苦于无计可施之时,一场暴雨好像让他看到了\"天助我也\"的时机——桐州气象台预报,今年我市的洪水来得比往年还要早,今天的暴雨已让西江水位上升了0.8米,预计未来三天降雨仍将持续,市三防指挥部已紧急启动防洪应急预案……

      听完这个天气预报,朱仲霖紧锁的眉心舒展了——找个理由,让他防洪抗洪去,看他怎么熬。

      “找个什么理由,算是正当的呢?”当朱仲霖正在为让任向东出师有名而苦恼是,值班员车水田急匆匆从一楼跑上二楼向他报告:“报告朱所长,局里来电话,让我们所里组织辖区民兵和志愿者不少于200人,立即投入防洪抗洪。”

      “好,知道了。”朱仲霖听完车水田的报告,不仅没有为如何防洪抗洪感到身上的担子重,而好像拿到了尚方宝剑似的,禁不住窃喜:这回我看你任向东怎么死?

      自鸣得意一阵之后,朱仲霖让车水田通知全所干警一小时后,到会议室开会。会上,他慷慨激昂,“同志们,考验咱们的时刻到了。我们要以不怕苦不怕死的战斗精神,与恶如猛兽的的洪水搏斗,夺取防洪抗洪的完全胜利。”

      慷慨激昂一番后,朱仲霖布置任务:城南所要立即组织辖区民兵和志愿者,集结不少于200人的抗洪突击队,突击队队长为副所长任向东。

      散会时,朱仲霖假惺惺地拍了拍任向东的肩膀,“向东,我们所在这次抗洪斗争中,是否能立功,就靠你了。”

      “放心,所长,我当过十年兵,现在又身为人民警察,我当然明白,在祖国和人民需要的时候,必当奋勇向前。”

      散会后,任向东叫来外勤一组方庆华、外勤二组李华锐下达任务:

      “方庆华,你带你的人,分别到辖区的街道办、居委会、大的厂区、建筑工地进行紧急动员,两个小时内,组建一支不少于200人的突击队。”

      “李华锐,你带你的人,分头到有货车的单位,两个小时内,给我征集30辆大货车。完成这一任务后,立即到大的建筑工地,统计一下能拿出来用的木桩数量、8mm钢筋的数量。报给我。”

      两位组长还真不负任向东所望,一个小时后,李华锐报告30两大货车已征集完毕;一个半小时候后,方庆华报告已动员202人参加突击队。

      “非常好。”任向东对方庆华和李华锐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后,让他俩迅即将车队和突击队带到城西广场集合。

      傍晚时分,桐州市防洪抗洪大军——由解放军桐州军分区、武警桐州市支队、桐州市政法线、建设线以及各区各镇能动员的力量,约2万人,集结于城西广场。此时,分管农渔水利的副市长、市三防指挥部总指挥陈之江正在用广场的大喇叭做紧急动员,号召全体防洪抗洪人员以不屈不挠的意志,抗击洪水的来犯。

      任向东带的突击队被编为市抗洪第十二突击队,负责西江新月湾其中一段400米防洪堤的加固。

      站在防洪堤上,任向东看见,冬天里清澈见底的西江,此时已浑浊一片,风正夹着雨猛烈地抽打着西江,西江忍受不了疼痛,发出阵阵的痛苦□□……这□□一阵深沉过一阵,不停地撞击着防洪堤。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任向东耳边响起了慧晶“关键时刻,一定要冷静思考”的话语。于是,他长长嘘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求最佳的防洪抗洪方案。

      “首先,要确定还有多少时间加固堤坝。”任向东拨通了水文站的电话,知道了目前西江水位每小时涨0.5厘米,72小时后,上游下来的洪峰将到达桐州,届时每小时水位将上涨10厘米,洪峰经过通常不会超过两小时,但如果持续下雨,还会有第二次洪峰到来。

      得到了这一水文信息,任向东沿堤选了几个点,量了量防洪堤高出水位的平均值为350厘米,由此计算出了留给他加固堤坝的时间仅有70个小时。

      “时间紧迫。”任向东心里明白。

      72个小时后,水位将上涨380厘米,如果还有第二次洪峰,最起码堤坝要加高60厘米以上。

      如何保证完成在70小时内将堤坝加高加固到足以抗击洪水侵犯的任务呢?

      任向东仔细观察了堤坝的内外侧情况后,找来了曾在沿江路施工的工程师白建华,与方庆华、李华锐合谋了一阵,最后决定:堤坝内侧,在雨停之后,在距目前水位一半上方,浇筑一层10厘米的混凝土,混凝土内放钢筋网;外侧,在坝底开挖一米深80厘米宽的基坑,打两排50*40厘米的木桩,然后回填用车运来的黄土,尔后贴堤坝叠沙包……

      加固堤坝的方案敲定了,任向东让方庆华去落实钢筋网、木桩、回填土,让李华锐去把突击队分为10个小分队,每个小分队指定一名警察担任小分队长(如现场干警不够,就从所里抽调)。每个小分队负责40米堤坝的加固。

      说干就干!10个小分队的队长接受任务后,带领各自的队员,挖槽的挖槽、运沙包的运沙包,清杂草的清杂草,你追我赶,热情高涨,干劲冲天,所有的突击队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在上游的洪峰到来之前,把堤坝加固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两个小时后,雨停了。

      两个半小时后,加固堤坝需要的钢筋网、木桩、回填土运来了。

      四个小时后,400米基坑挖好了。

      八个小时候后,堤坝外侧的木桩打好了。

      三十个小时后,堤坝内侧已经浇筑了一层内置钢筋网的混凝土。

      五十个小时后,堤坝外侧的沙包已经叠起到了堤坝的顶端。

      六十八个小时后,400米堤坝加高了80公分。

      六十九个小时后, 400米堤坝已经按计划加固完成。

      连续三天,欧阳慧晶都没听到任向东的声音或者来信息道晚安了,她有点不习惯。她拿起手机,給任向东发过去:亲爱的,这几天有没有想过我呀?

      信息发过去了,她期盼着他的甜言蜜语。

      等呀等,半个小时过去了,没见到回复。

      “这是怎么啦?”“再忙,也不至于抽不出时间来回复一条信息吧?”她又发了一条过去。

      等呀等,还是没有回复。

      “不会出了什么情况吧?”她有点担心,“还是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接通了,没人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不行,问问方庆华。”

      “庆华,我是欧阳慧晶,向东在忙什么呢?”

      “哦,是嫂子呀,我没和哥在一块。他在西江大堤上。”

      “这么晚了,他在西江干什么呀?”

      “抗洪。”

      “抗洪?桐州发大水了?”

      “你没看新闻呀,情况严重呢!我们在一线的,三天加起来,也没睡到十个小时。”

      “你哥怎么啦,我发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你去找找他,好吗?”

      “遵命!嫂子,我现在就去,让他马上向你认罪。”

      方庆华挂断欧阳慧晶的电话,急忙去找任向东。可是,他在大堤上忙碌着的身影中,来回找了两遍,也没见到任向东的人影。

      “我怎么那么傻呀,找什么找,问问李华锐不就知道了,他和他应该呆在一块的。”方庆华这时才想起来,平时,他任向东身边,没有方庆华,就有李华锐。

      “华锐,你和阿头在一块吗?”

      “在呀。”

      “你们在哪?”

      “在医院”

      “干嘛?”

      “阿头刚才跌跤了,我送他来医院。”

      “严重吗?”

      “跌跤是皮外伤。不过,医生说他在发烧,要打吊针。”

      “怎么突然发烧了?他身体一向都不错的呀!”

      “傻冒呗。风大雨大的时候,也不知道去避一避;衣服湿透了,也不去换;干活不要命,几天也没睡个像样的觉,就是铁打的,也会垮的。”

      “他不是傻冒,他也知道人不是铁打的。但他知道,在这关键时刻,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完成任务,这也许是在部队养成的吧。”

      “你跟他时间比我多,还是你更了解他。”

      “你把电话给他,我有话和他说。”

      “他现在是哑巴。”

      “又怎么啦?”

      “扁桃体发炎呗。”

      “哦,我知道了,你跟他说,欧阳嫂子找他,说不了话,发个信息,免得嫂子牵挂。还有,让他打完吊针不要着急回大堤,要多休息,这边有我。”

      任向东为有方庆华、李华锐这样的兄弟而庆幸,但现在,他更希望,床边挂着的那瓶慢吞吞的滴着的液体,能快点滴完。

      点滴还没完全打完,任向东拔掉针头,回工地去了。

      看到全体队员拼搏了三天三夜赢得的战果,任向东站在堤坝上,舒心地笑了 。而对于不断上涨的水位,任向东忽然想起了高尔基《海燕》中的那句最响亮的呐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是战士,谁惧怕战斗!

      是战士,就应当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关键时刻,任向东不忘慧晶的“冷静些”,更不忘给自己打气。

      任向东就是这样,从踏进大连水面舰艇学院大门起,他从不缺少自信。

      七十二小时后,检验堤坝加固质量的时刻到了。上游的洪峰如初恋情人不会爽约一样,准时来到了桐州——江面上,约有80厘米的排浪像敌人的坦克阵似的,从上游辗轧过来,呼啸而下。当它到达新月湾时,因呈弧状的新月湾企图削减他的虎威,更是惹得它怒不可遏,将一排排的巨浪压向堤坝……

      站在堤坝上的突击队员,看着洪峰凶猛异常,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有些同志甚至建议任向东下令继续加高堤坝,以防万一。可任向东似乎稳操胜券,脸上的表情泰然自若,原来,他与白健华商讨加固堤坝方案时,早就预计七十二小时后,可能将有一米的洪峰通过,而现在的洪峰只不过80厘米。

      也许是洪峰慑于任向东的镇定,它张牙舞爪半小时后,便夹着尾巴逃跑了。

      第一次洪峰通过后,三防指挥部通报了情况,百里长堤,除有三处十米八米不等的堤坝被洪水漫过之外,其余安然无恙。整座堤坝没有出现被洪峰冲破的缺口。桐州无恙。

      而当陈之江来到新月湾堤坝,看到这段堤坝顶住了洪峰的冲击时,甚是欣慰,便笑着对陪同巡查的桐州市公安局长尤剑明说:“老尤,你手下这支突击队还真不错,你看,新月湾这弧形的地形,洪峰到来时,自然要承受比其他地方的堤坝大不少的压力,可是加固后的新月湾,居然顶得住,回头,要好好鼓励他们一番。”

      第二次洪峰在第一次洪峰通过后四十八小时到来。但流量明显小于第一次洪峰。新月湾堤坝无恙。

      听到任向东在防洪抗洪中,受到副市长的肯定,朱仲霖懊恼不已:”原想让那家伙去受点苦,出点错,又或者他负责加固的堤坝缺堤,又或者他带的200人在手忙脚乱中出个安全事故,掉个把人下江去给洪水卷走……没想到反倒给了他在领导面前塑造了好形象的机会……”

      更让朱仲霖想不到的是,在局里防洪抗洪表彰大会上,任向东的胸前还挂了一枚熠熠生辉的三等功徽章。

      与朱仲霖懊恼不迭的心情相反,回到所里,任向东好几天都还沉浸在取得抗洪胜利的喜悦中。

      一切又恢复如常。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当你看到日子的河流水波不兴时,忽然会有清风明月——

      2000年7月6日,呼延国庆亲自来到城南派出所宣布任命:

      任向东任镜山湖派出所所长;

      方庆华任镜山湖派出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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