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

　　冯意说要睡觉，原本只是顺口找了个离开的理由。
　　结果回了房又没什么事，拿着手机翻了翻，最后倒是真的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说起盼盼考上一中吧，冯意就梦到了自己的高中，和宋南枫。

　　宋南枫当年也考上一中了。
　　他家里出事是初一转初二那年，初二那年地生会考，他没考好，两门总分才三十几。
　　大家都说这孩子完了。

　　但怎么说呢，有些人就是很得上天眷顾。
　　初二荒废了一年，初三下学期才开始用功读书，最后中考成绩出来，九门总分依然是全校前三。
　　如果不是地生考得太差了，就是稳打稳的第一了。

　　上了一中的线，还超出了不少。
　　但是他最后没去一中读书，而是选了比一中差了不少的六中。

　　冯意知道他和自己上的同一所高中的时候吓了一跳，冯爸冯妈倒是觉得也不是说不过去。

　　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读书就要钱了。
　　六中招他，开的条件不错，学杂费全免，还补他生活费，只要他能保住自己年纪前三的位置。
　　而且六中比起其他的高中离他家最近，也方便他照顾秀娟姨。

　　宋勇去坐牢之后，宋南枫他爷爷奶奶提出想照顾他们母子，宋南枫拒绝了，说妈妈看到他们会受不了。
　　虽然说两个老人没做什么，但是儿子这个样子，他们都觉得自己有责任。
　　宋南枫只是劝了几句，也没说别的。
　　但是他们送来的东西和钱一律没有收，他们也担心秀娟受刺激，不敢来见母子二人。
　　于是渐渐的，没怎么联系了。

　　宋南枫他舅舅原本想给他钱，他也没收。
　　他舅舅问他那他打算怎么办，不说别的，高中三年你的学费谁出？辍学打工吗？他说自己有办法。
　　办法就是去一个差点的高中。

　　他舅舅拿他没办法，发了一顿脾气走了。
　　不过还是跟宋南枫说有事或者缺钱就联系他。

　　当然了，宋南枫也一直没有主动去联系过他舅舅要钱。

　　虽然是同一个高中，但冯意见到宋南枫的机会其实不太多。
　　他们尖子班和普通班压根没有在一个教学楼上课。
　　见面次数最频繁的，还属军训期间。

　　军训没有在学校里，而是去了隔壁的军校。
　　冯意早就听说过，在学校的军训和在军校的军训是两回事。
　　学校里军训基本就是班主任或者体育老师来的，站站军姿跑跑步，锻炼身体还顺便促进师生感情。
　　军校里就严格很多，吃饭之前都要集合喊口号，按顺序进去，下口令才能吃，还得站着。
　　军校伙食又差，用餐时间不能说话，发出声音就一个组的人都出去站着。
　　等站完，饭也没得吃了，就饿着。

　　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什么的，比如洗澡只允许花五分钟，包括脱衣服穿衣服和出来的时间。
　　这个是冯意最难接受的，其次就是被子得叠豆腐块。

　　那是真的难叠，冯意花了好长时间才叠好一个，于是就决定晚上睡觉绝对不碰它，歪着半边身子睡觉。
　　一开始大家听她这么计划，都露出“这也可以？”的表情，于是一一效仿。
　　结果晚上突击检查，被教官发现了他们的行为，全都喊出去，大半夜不让他们睡觉，站在宿舍楼下面不停的叠被子，叠好了教官就给扯散，又让他们继续叠。

　　冯意打小娇惯着长大的，哪里受得了，气到不行。
　　她瞪教官被发现了，于是被点名让她站出来，问她有什么意见。
　　冯意再傻也知道这句话的潜意词就是你有意见也给我憋着，于是梗着脖子说没意见。
　　她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结果教官朝她一声大吼，说没吃饭吗！声音大一点！
　　冯意给他吓了一大跳，也火气来了，大喊道：“没吃饭！没意见！”

　　他们吃晚饭之前集合唱军歌，结果没唱好，教官说他们声音小了，于是一直不让他们进去吃饭，就让他们不停的唱，唱到了食堂关门。
　　所以冯意还真的没吃饭，并且因为没吃饭所以对教官意见有点大。
　　教官也感受到了，嗤笑了一下，明知故问说：“我没让你们吃饭你不服？”
　　冯意昂首挺胸吼道：“不敢！”
　　“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教官说。

　　冯意有火气只能憋着，可教官就不憋，他有火，就折磨一个班的人，让他们集合去操场跑步，跑三公里。
　　这几乎是无妄之灾了，于是冯意被一群人记恨了。
　　她咬牙，喊报告，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跑步我去跑就行，别为难他们。
　　教官说你还挺有担当，就准了她的要求，让她一个人，去操场跑十五公里。

　　冯意平时再怎么能闹腾，毕竟也还是个普通的十六岁小姑娘，军训第一天就给她整得浑身都酸了，又没吃晚饭，大半夜的还去操场跑圈，一跑还是十五公里。
　　于是理所当然的跑趴下了，被人送到了医务室，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第二天了。

　　醒来的时候，老师坐在她旁边。
　　发现她醒了，就把她扶起来了，语重心长道：“唉，你这是何苦呢，其实认个错就好了。”
　　冯意心里还有点燥，闻言也只是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倒是不显。
　　结果视线一晃，眼前的人突然变了个模样，穿着校服的宋南枫，坐在篮球场边的看台上，朝着她望过来，冷漠道：“冯意，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

　　大中午的太阳烈，出门受不住。
　　冯爸吃完饭上班去了，冯妈今天休息，在那跟冯意她姨妈唠家常唠到了三点多，太阳没那么大了，就决定出门。

　　出门前敲了敲冯意的门，把冯意从梦里敲醒了。
　　冯意一骨碌坐起来，从梦中惊醒，听见了冯妈喊她的声音，便隔着门问她妈要干嘛。

　　“我和你姨妈出去逛街，你来不来？”冯妈问她，“正好你不也没啥新衣了，买两件？”
　　冯意不太愿意动弹，随口应付她道：“没钱没钱，买不起。”
　　逗得姨妈一笑，小声骂道：“这鬼丫头。”
　　冯妈也是好笑，又说：“瞧你那可怜劲，我还能差你几件衣服钱不成？出来，我给你买去。”

　　冯意十动然拒。

　　冯妈见喊不动她，就带着姨妈自己出去了。

　　等她们走了，冯意又在床上拿着手机玩了小半个小时，才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
　　她以为家里没人了，结果出来才发现盼盼还在这，正坐在电视机面前看着动漫。
　　电视声音开得不大，走出来才听见声音。
　　听着声音，莫名觉得还有点耳熟。

　　冯意朝着电视瞅了瞅，开心超人。
　　她乐了：“怎么看这个？怀旧啊？”
　　盼盼喊了一声姐，就往旁边让了让。
　　冯意便坐在了她旁边。

　　冯意对动画片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想了想，决定跟表妹聊会天，促进感情，于是关怀的问她：“暑假作业写了没？”
　　盼盼：“……”

　　盼盼简直无语了，这表姐没别的，回回见面，只要看她闲着，问她作业写了没，她都怀疑自己哪里得罪表姐了。

　　不过这倒是误会冯意了，她本意并不是吓唬表妹，只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年龄差距有点大，就有代沟嘛。
　　思来想去，学生可不就是说作业嘛。
　　于是见面三连问“作业写了没”“考试多少分”“班里第几名”，特别让中小学生闻风丧胆。

　　见表姐殷切的望着自己，盼盼简直头大，她顶着心里的压力，艰难开口道：“我，毕业了。”
　　冯意一惊，然后又反应过来，对哦，她明天报名，才刚刚考上高中呢。
　　于是讪讪一笑，又绞尽脑汁继续去想新的话题。

　　想了好一会，她又殷切的问道：“在学校谈朋友没有哇？”
　　见她半天没说话，刚松了口气的盼盼：“……”
　　你这是被我妈附体了吗？

　　盼盼提醒她：“我才十五岁。”
　　早恋是不好的，影响成长。

　　冯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问她：“所以你谈朋友没有哇？”
　　盼盼：“……”
　　盼盼：“没有，社会主义接班人应该以学习为重，儿女私情影响我写试卷的效率。”
　　冯意点了点头：“没人追你啊。”
　　盼盼：“……”

　　冯意朝她笑得十分得意。
　　盼盼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她，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开心超人身上。
　　但冯意是真的无聊，见表妹不回答，又忍不住挑起话题：“那你们学校有没有好看的小哥哥呀？”
　　盼盼看向她，诚恳道：“姐姐，放过我吧，我只想看动画片。”
　　冯意无趣的歪着脑袋吐了口气，又把头摆正：“不行，我无聊。”
　　又继续问：“说啊，有没有长得好看的？”

　　盼盼知道这动画片是没办法安安稳稳看下去了，只得把电视关了，看向她姐，问她：“说吧，想干嘛？”

　　于是两个人玩起了快乐的飞行棋。

　　盼盼单方面的快乐。

　　虽然玩这个是冯意提出来的，但是快乐还是属于欧皇的。
　　玩什么都非的人是不可能从游戏中获得快乐的。
　　欧皇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玩到自闭的冯意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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