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的好难

　　这几年边关局势时好时坏，狄墨又是从没有官阶的指使做起的，长安不知道他的去向。

　　去年中书省放春假的时候，长安借游学之名想去江宁府。以前她看到有句诗说“从前的日色变得很慢，车、马、邮件都慢。”去江宁府的路上长安知道了，这句诗说得一点都没错，马车是真的慢。

　　而长安这个汴梁土著在路上还水土不服，身体极虚弱，到最后只能打道回府。而这次有机会让她接触到狄墨，她必须得把握住。

　　长安第二日去御史台点卯，整个御史台只有中丞大人赵言有资格去上朝。

　　原先上朝本来应该有一位侍御史，一位起居郎和一位起居舍人当值，分管监察百官礼仪，录事，下诏之责。

　　但是仁宗皇帝取消了侍御史当值，长安之前担任起居郎的时候虽然六位起居郎轮流当值还是吃不消，高密度的写字还要翻译成文言文，长安压力大得咬断了好几根笔杆子。

　　现在不用上朝，长安很高兴，但是整个御史台只有长安一个侍御史高兴，其他五个侍御史都觉得这是陛下不看重御史台的表现，一个个的都擦亮眼睛，誓要揪出几个品行不端的大臣好好地搞一笔大案子，其中最积极就是最近一直躲着长安的齐煜之。

　　此番举动搞得大臣们怨声载道，赵言上朝的时候还被陛下训斥了一番。

　　赵言想起了陛下上次的敲打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地表示要回去警示一下御史里的害群之马。

　　下朝后的赵言先是把长安和齐煜之两个侍御史叫过来，把今日陛下的敲打复述了一番。长安和齐煜之慌忙表示：“卑职日后必定谨言慎行。”

　　说完，赵言先让齐煜之退下，才对长安说：“今日礼部尚书在朝堂上说让你去协助招待各国使臣，你这次的案子完成得很不错，圣人问我的意思，我也同意了。”

　　长安装作很惊喜的样子拱手说：“谢陛下，谢二位大人。”

　　赵言手背在身后说：“你的礼仪倒是挑不出错，日后也要兢兢业业不卑不亢。”

　　长安说：“是，大人，从小家父就教导我要克恭克顺。”

　　赵言看了一眼说：“叶萧那个老匹夫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你不用把功劳都归于你的父亲，你什么样子我心里自然有数，你把这个案子结尾工作做一下就去礼部帮忙吧。”说完就离开了。

　　长安这次的案子是弹劾是中散大夫原朗，这个中散大夫本来是个闲职。但是偏偏是这么个闲职官员的儿子腰间却别了一个水头成色都俱佳的和氏璧。

　　张氏特别喜欢王家巷的一家桂花糕，长安放衙的时候想着买点给张氏，在巷子口看到原朗的儿子原某言语轻浮调戏一个小娘子。他身后还带着一些仆役，但是长安的马车还停在巷子外面，身后只有一个青山，长安看了看身上朱红色的官服心里颇有底气地过去英雄救美。

　　谁知那原某即使知道长安是一个官员依旧大放厥词，指着长安说：“我爹是中散大夫原朗，我们家在朝廷有人，你一个小小的御史居然敢这么跟小爷说话，小爷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抬手的时候长安正巧看见那块成色极好的和氏璧，长安故意言语激怒了那个纨绔，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假装不经意之间顺走了他的和氏璧。

　　青山原来是自小养在叶家的家将之子，他自幼习武。长安十岁落水之后她身边的书童就被换成了青山，现如今他跟在长安身边六年了，这六年他没有懈怠自己的拳脚功夫，收拾这么几个小喽啰不成问题。

　　不一会儿，那原某和几个仆役就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哎哟”地叫唤着。

　　那原某在地上哀嚎还不忘说：“你这小子是哪个家的？等着小爷我来收拾你。”长安摇了摇手上的扇子道：“城东叶家。”

　　长安扶起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才去那家糕点铺买了两包桂花糕，她在马车上的时候用手摸着那块和氏璧竟让她发现和氏璧内有一圈极容易忽略的西夏文字。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个中侍大夫的儿子居然这么嚣张而且还佩戴着如此贵重的玉器。长安立即着手查办此事，居然真的让她发现一些原朗和西夏人有来往的端倪，于是她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写在奏章上呈了上去。

　　皇帝震怒，抄了原朗的家还下旨彻查，但是抓了原朗的当日他们一家就死在了在牢里，长安隔着牢门看了一眼，他们七窍流血表情狰狞甚是可怖。

　　从他家里搜出来数不胜数的金银，但是与西夏来往的证据就只有她手上的那块和氏璧了，而如今死无对证。

　　事情到此戛然而止，断了所有线索，现下西夏的使臣已经在路上，真相没有查明之前都不宜把将此事进行发酵。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中侍大夫家会有那么多金银？怎么解释和氏璧的来源？皇帝很生气但是他必须要顾全大局，不得不强压下这口气，生气的皇帝看着这好相貌的御史，心里不由得舒坦了几分，经此皇帝发现这个御史倒是有几分机敏看上去是个可造之才。

　　本来这个案子应该可以继续查下去的，但是现下原朗全家在牢里自杀再加上各国使臣都在来开封府的路上，这个案子也只能以贪污结案了，关于案子的资料只要移交大理寺定罪就行了。

　　她此刻正在案前用朱红笔做着批注，她在现代的时候就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写起字来不同于寻常女孩子的簪花小楷她写起字来笔走游龙，挥洒自如倒是十分豪迈的写法。

　　贺飞前年来御史台做录事，录事一职主要帮各位御史整理案子和材料。

　　那日他的同僚有一处批注做得不对，明明抄家得白银十万余两，但是他只记了近十万两，虽然只是数字不对但是有近千两的出入，他提醒之后那同僚却叫他不要管此事。
　　于是贺飞又跟掌管御史台录事的主簿大人说了此事，主簿却不以为意只道是贺飞记错了。思来想去贺飞还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就把将这个异常上报给了中丞大人，中丞大人查那份批注的时候批注却染了好大一块墨，此事没了证据只得不了了之。

　　在那之后贺飞却一直被排挤打压最后只得去记一些杂事。

　　直到这位俊俏的侍御史上任，主簿才好似忽然发现了他的存在，把他调去做长安的录事。
　　贺飞上任前颇为忐忑，他听说这位侍御史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能来这里做事，又听说这位御史曾经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颇不务正业，能考上探花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但是他现在看来，这位叶御史其实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不仅有才能仪表也是卓尔不群，看上去甚是赏心悦目。

　　就譬如现在叶御史在做批注偶尔皱着眉头想事情，就漂亮得仿佛一幅画。非要挑出什么毛病的话，就是叶御史太矮了而且削瘦，不过他才十六岁还有几年长长个子，到时候叶御史必是这大宋第一美男子，现在这第一美男子太阴柔了，不似叶大人虽然也是阴柔的长相，但是眉宇之间正气凛然。

　　二十来岁的贺飞这么想着，眼神不由得带了一些老母亲的温柔。长安抬头正好对上贺飞的眼神，吓了一大跳，这贺录事什么都好，做事勤快，为人耿直还会些拳脚功夫，就是老是用张氏的眼神看着她，搞得她心里毛毛的，仿佛看见了另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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