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的好难

　　读书之余，长安四处打听狄墨的下落，此时的狄墨正在距离汴梁几百里外的江宁狄府生活着。

　　她寻思着狄墨现在自己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应该也不存在什么生命危险，于是同样作为小屁孩的长安在汴梁城过得甚是潇洒。

　　直到长安十三岁那年，那天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长安从国子监放学叼着根狗尾巴草，书袋子给身后的青山拎着，她悠闲地在街上逛着，手上还拎了包蜜饯。

　　路上遇到同窗好友龚兆，龚兆一直是一个不急不缓的人，今日不知为何形色匆匆。

　　长安跟他打招呼他才注意到长安，长安道：“龚兄今日有何急事吗？”

　　龚兆说：“你竟不知道吗？今日应天府有个叫狄钧之的中了童子举被陛下赐进士及第，现在听说刚刚从宫里出来。据说这个狄钧之今年才十五岁，我去看看热闹，这件事汴京都传遍了，你叶公子居然不知道？”

　　长安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来说：“我外祖父前几日做寿我在应天府昨日才回来所以并未听过此事。”

　　龚兆笑着说：“要一起去看看吗？”

　　有热闹干嘛不看？

　　长安说：“我还没有见过状元游街，正新奇得慌。”

　　青山劝阻道：“公子，夫人说你今日若是没有在酉时回府，仔细了你的皮肉。”

　　母亲每次都这么说，但是从来没有真的打过她，长安不以为意道：“我知道了。”

　　龚兆是太尉之子，为人阔绰，出手大方。他在皇城正南方向的御路旁找了一个最贵的酒楼开了一个最贵的房间。

　　到了丰乐楼，长安左眼皮跳个不停，她用手摁住才好一点。

　　龚兆搓了搓手看上去颇为期待，街上也聚了不少人，看来大家都对这个狄钧之颇为期待，长安也有点激动。

　　此时，人群喧闹起来，一个颇为英俊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袍子坐在白色的骏马上，造物主似乎对这个人格外厚待。他背脊挺得笔直，看上去极风雅，只不过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长安忍不住说：“这狄钧之是不是有是什么亲戚叫狄墨？”

　　龚兆有点诧异说：“这狄钧之就是狄墨啊！他姓狄名墨字钧之，”

　　这下轮到长安震惊了。是了，这个朝代的文人都是有字的，她只是还没有取而已。

　　她的眼神胶着在狄墨身上，震惊得忘了收回，狄墨似有所感应一般往楼上看了一眼。两人视线正好碰上，长安连忙把头缩回来，龚兆喃喃道：“刚刚钧之好似看了我一眼，是不是？”

　　长安忍不住打趣道：“刚刚还狄钧之，现在就钧之叫得如此亲热了。”

　　龚兆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过狄钧之会是这等风姿人物，正像那神仙下凡一般。我以为像这种神童，天天念书念得必定是又矮又胖的。没曾想到他甚至比长安你更英气一些。”

　　长安心里道：狄墨后来确实是个神仙，好像还是个战神。

　　长安从丰乐楼出来前脚和龚兆告别，后脚就叫青山去打听狄墨现下在哪个地方落脚。

　　青山回来说狄府在汴河旁边有几处宅院，现在他正在皇城脚下住着，长安知道狄家有钱但是没有想到这么有钱。在汴梁许多官员家都在郊区，在汴梁城租房以便公职之需，狄家不仅买了宅子，还在买在了皇城脚下。

　　长安心不在焉地用过晚饭，母亲张氏关切道：“今日是怎么了？有你最喜欢的鲈鱼却只吃了一碗饭，是不喜欢今天的菜式吗？”

　　长安回答说：“今日菜式都是我喜欢的。母亲，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的朋友很有钱，你去见他的时候会带些什么礼物？”

　　张氏想了想说：“你有哪个朋友很有钱？能比我们名门望族有钱？”

　　长安闷闷不乐说：“江宁狄氏。”

　　张氏愣了一下说：“你说的可是狄太傅的狄家？”

　　长安说：“我也不知道，我那个朋友叫狄墨，这次中了童子举，我本来想去道贺的，但是今日发现他们家好像很有钱，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送的东西。”

　　张氏显得很高兴说：“那狄墨就是狄太傅之孙，真是年少有为，我的儿你是怎么认识狄墨的？”

　　这下轮到长安语塞了，她现在这个身份怎么可能认识狄墨？张氏并未发现长安的异常，继续说：“既然对方比你还有钱有势，那你应该送他喜欢的东西。”

　　长安更语塞了，她跟狄墨住了三年，但是并不知道狄墨喜欢什么。她记得狄墨喜欢煲鱼汤，莫非狄墨喜欢吃鱼。

　　长安高兴极了，她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张氏道：“母亲，厨房还有鲈鱼吗？狄墨好像挺喜欢吃鱼的，我提几尾送给他。”

　　张氏赶忙叫人拿着食盒把鲈鱼装好给长安，长安说：“事不宜迟，我今日就去，免得鱼不新鲜了。”

　　“今晚圣人在宫中宴请大臣和恩科进士，你要是现在去怕是扑了个空。”

　　长安坚持道：“我先送点鱼，明日再上门拜访。”张氏难得看到长安这么积极地跟别人搞好关系，心里很是感动，于是也随她去了。

　　长安到了狄宅门外通报了一声，管家出门迎接道：“今日主人去宫里了，真是不凑巧。叶公子，不如进门喝杯茶水。”

　　长安说：“不必了，这鱼新鲜得很，送给你家公子尝尝鲜。”

　　管家接过鱼，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来拜访公子的人了，黄白之物贵重之物公子明令不收的，而这鲈鱼虽然新鲜并且不多见但是算不上贵重，长安不由分说地把鱼放下就走了。

　　管家把鱼拿到厨房，厨房的厨子是狄家在江南请的名厨，狄墨从小都是吃他的饭菜长大的，狄夫人怕儿子吃不习惯，连厨师都安排得好好的。

　　厨子把盒子打开，那鲈鱼还在里面张着嘴呼吸，他自言自语道：“公子惯不喜欢吃鱼，这是何人送来的？”

　　“是叶院事的独子叶家那个漂亮的小公子送来的。”

　　夜深了，叶家那个漂亮的小公子此时正在想着明日要如何得体地和狄墨打招呼，迷迷糊糊睡着了。

　　而此时汴梁狄宅里，管家跪在地上涕泪俱下说：“公子，你要为老爷考虑呀，您今日去了澶州，那里并不安宁，老爷夫人怎么放得下心？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您是何苦啊？”

　　狄墨站在窗户旁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说：“李管事你快起来吧，我心意已决，旁晚的时候家书已经送回江宁了，不出意料父亲和母亲三日之后便能看到了。”

　　李管事实在想不通，他的公子自小有神童之名，又生在江南书香世家，为何会弃笔从戎态度还如此坚决？有些人他们从不把功名看在眼里，他们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保家卫国，他们不畏惧生死，甚至把战死沙场看作荣誉，狄墨就是这种人，国有难，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退乎？

　　长安早上还要去国子监上学，一上午她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挠一下听不进去一点书，她的心已经飞到十几里外的狄府，恨不得立刻就放学。

　　但是等她放学之后，狄府的大门开着，仆役正在把里面的东西抬出来装到马车上。李管事正在一旁盘点东西。长安坐在马车里叫青山过去问问情况，过了一会儿，青山回来说：“公子，这家管事说他们家公子今日早上随大军去澶州了。”

　　长安有点诧异问：“他去澶州干什么？”青山答道：“管事说他们家公子回绝了官职和陛下的赏赐，一心想去边关保家卫国。”

　　长安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把帘子放下来说：“回家吧。”

　　长安从认识狄墨的时候他就已经经历了自己的一生，长安从来没有想过他遇到自己之前得人生是什么样的，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陪伴，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狄墨，所以才信誓旦旦地答应水神说自己想报答狄墨的恩情，认为自己可以阻止狄墨的死亡。

　　可是现在看来，她不了解狄墨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长安闭上眼睛，这些问题像潮水一样袭来，压得她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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