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的好难

　　长安顺势躺了下来，把被子盖好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如今她神色不济倒是比往日添了几分娇弱。龚兆顿时有种坐在闺房的感觉，但是这房间的粗犷的陈设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有哪个女孩子会在房间里摆满了地图呢？

　　而且长安是男是女他再清楚不过了，龚兆尴尬地笑了笑说：“长安贤弟你还好吗？”

　　长安打了个哈欠说：“甚好。”

　　沈恪之瞧出了她的疲惫，按下心头的异样说：“长安睡了，你让他休息会。”龚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说：“也好，贤弟等你养好精神我们去春色楼吃酒。”

　　长安现在巴不得他赶紧走，自然也没有挽留。出了叶府的门，沈恪之斟酌了一番说：“你觉得长安像个男子吗？”

　　龚兆笑道：“那是自然，我长安贤弟那是真男儿。”

　　说完讲起一件长安去年发生的一件事情来。

　　当时长安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既生于名门望族又貌比潘安，一时竟比状元郎还要风光几分。

　　长安一开始在门下省做事，从叶府到门下省这段路好似特别滑，每日都会有女子摔倒在长安的马车前。长安都极有风度地把她们扶到医馆去，少年乌发雪肤眉眼也生的极好，态度又如此可亲，一时间医馆生意暴涨。

　　有日龚兆邀他一起喝酒，长安喝多了，误入了一个酒楼里住店的外地女子的厢房，醒来之后那女子哭哭啼啼要长安负责，长安也只得把那女子纳入房中。

　　时下男子十五岁通人事的不少，所以长安此事也没有引起多大波澜，长安不仅不怪龚兆还谢谢龚兆给他来了一段良缘。
　　但听说那外地女子生得貌美但性格泼辣又极爱拈酸吃醋，因此长安每次上朝也不再扶跌倒的女子了，不过从那之后龚兆上街的时候经常被小娘子莫名其妙地挖苦。

　　说完龚兆笑了两声道：“我见过长安贤弟那通房容貌倒是不错，但配我贤弟还是有些不足，我这一生也只见过江宁府的狄钧之容貌在我贤弟之上。”
　　沈恪之像是不齿他贸然议论别人的长相，并不与他搭话，龚兆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了。

　　长安自然是没有那个本事毁姑娘清白的，那外籍女子也是叶家护院的女儿，从小习武唤作青竹，合计那么一出一来为了打消对她别人的猜忌，二来解决了帅哥才有的烦恼，顺便可以保护她。这阵子青竹去澶渊帮长安查探一件事，所以并未见到她。

　　话说二人走了之后，长安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她起身穿衣服去开封府把昨日的事情说清楚再顺便把自己手上的案子交给大理寺，等休假结束就直接去礼部帮忙。

　　长安换了官服出来，又叫青山备了马车，她身上还痛着，于是青山扶了一把她才得以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闹腾的集市即将驶入御道，青山用手指急促地叩了四下马车车板，这是有人跟踪的意思。

　　长安脑子飞快地转着，她之前弹劾的贪官家里搜出了西夏的文书，现在要结案的中侍大夫儿子身上也佩戴了有西夏文的和氏璧。更加奇怪的是一家人齐齐死在牢里，她昨天又被异邦黑衣人袭击，狄墨比奏折上写的提前了八天出现在汴梁里，这一桩桩一件件再加上陛下诞辰在即，难道说西夏有异吗？
　　长安掀开帘子街上人来人往，看上去既繁华又平静，然而在这祥和之下，却是暗流涌动，看这天色是要下雨了。

　　长安被人掳走算不得什么大案子，但由于她是御史，所以会怀疑是不是打击报复因此虽然开封府知府没有出面，但是判官还是问得十分详细，录事的在旁边仔细地记下细节。
　　长安讲完就要告辞，还没有走出大堂，一个衙役跑过来说：“叶大人，府尹大人叫您稍等片刻，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长安想了想自己也不急这一时，于是同意了，一时间大堂里就剩她一个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知府程琳才赶过来，他身后还跟着狄墨，狄墨今日穿着一袭黑色的袍子，身形修长挺拔，昨日夜色太黑她没有看清，他现在比自己记忆里要黑一些也瘦一些，但是还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摸样，此刻仿佛只是一个得体的世家公子。

　　长安收回目光，向程琳行了一个上下级之间的礼。知府一般都是正五品的官阶，但是开封府尹倒是从四品，而从太祖开国以来，开封府府尹大多由亲王担任，其余人身份不够高贵的担任开封府府尹都要加一个权知开封府府尹，权知就是暂时代理的意思。程琳四十多岁，为官清廉又断案如神，因此长安很尊敬他。

　　程琳说：“叶大人，不必多礼。你把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狄墨也在旁边，长安没有必要隐瞒，于是把那天的事情包括黑衣人之死，都完整地说了一遍。但是她把狄墨的名字用恩公代替了。
　　说完又问：“那黑衣人是中毒而亡吗？”

　　程琳摸了摸胡须道：“正是，而且经仵作验尸他所中之毒和中侍大夫原朗一家的毒是一模一样的。”

　　程琳的这种说话隐隐佐证了长安的猜想，长安说：“那此事是不是与陛下寿辰有关。”

　　狄墨有些赞许地点点头说：“我是受陛下之命进京受封的，在路上我们发现西夏使团有些异样，护送的箱子越来愈多，看守很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奉种世衡将军之命带人偷偷调查此事，夜间发现几个西夏人悄悄跑出驿馆快马加鞭到了汴梁城，过了几日又穿了夜行衣好像有什么行动一般。但是我们之中有人急功冒进，不小心打草惊蛇了。”

　　虽然狄墨只用寥寥几句就概括了这段经历，但是她却知道这过程定不是她描述得那么风轻云淡。

　　程琳指着狄墨道：“这位是狄钧之狄将军。”又指着长安说：“这位是叶长安叶御史。”

　　原来他早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将军了，长安仿佛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一般，十分做作又惊喜地说：“原来恩公竟是狄钧之，久仰久仰。”

　　狄墨哭笑不得，这个御史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他也作了一揖说：“原来是叶御史，久仰，昨日多有得罪。”

　　程琳看着他们两个礼数周全颇满意地捻了捻胡须说：“既然两位大人如此一见如故，那么我们日后的配合那必定十分融洽。”

　　长安问：“什么配合？”
　　程琳回答说：“叶御史也知道我们朝堂之中并不是上下一心的，我们之中有一些败类和异族勾结，所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在陛下诞辰结束之前开封不能出一点问题。”

　　长安点点头，程琳继续说：“狄将军怀疑自西夏的马车里运的是兵器，他们可能是想在汴梁制造冲突。”

　　长安不懂：“他们使臣才几十个人，我们禁军跟抓小鸡子一样就可以把他们一锅端了。”

　　狄墨说：“边疆局势表面无事，然而我们收到探子说西夏有内乱的动向。”

　　西夏是北宋的附属之地，现在内乱大宋这边却没有收到来自西夏王室的消息，现在又在使团里动手脚，长安忽然豁然开朗说：“你的意思是他们要脱离大宋的控制想称帝？因此在开封制造冲突使得皇帝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就顺势造反？如果陛下没有给他们压力，那么他们就认为我大宋无能，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倒是挺聪明的，狄墨眼里带了点笑意，说：“你的猜想不错，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我已经给种将军写信叫他注意西夏动向，又请程知府帮忙严加查看最近出入汴梁的人员。”

　　“那我呢？”长安问。

　　程琳道：“是我看了你的卷宗，你最近卷入了西夏的案子里，怕是难以独善其身，因此想叫你参与我们，一来可以协助我们，二来也可以尽量避免昨夜的事情发生，三来你领了司仪之事狄墨将军可以化作你的随从跟你出入使团出入的地方。”

　　“你是说他要扮作我的随从？”长安心里隐隐有些兴奋说，“但是我的随从青山，没有他高，二人气质也大相径庭。”

　　程琳道：“此事你不必多虑，狄墨将军明面上是我们开封府拨给你的侍卫，我会将你昨日之事定性为报复御史，这样我们给你拨一些护卫给你也顺理成章了，况且狄将军在出征时大多都戴着青铜面具，因此也不担心会被西夏人认出来。”

　　看来在长安来之前，他们二人就已经谋划好了，长安同意下来，狄墨在她身边，她没来由地安心下来。

　　青山最近很郁闷，自从那个叫狄墨的护卫来之后，公子就好似格外偏爱他，还让他住在自己院里的偏房里。那明明是个外来的护卫，就算是府尹大人拨来的那也比不上他亲厚，公子居然让他住在自己隔壁，别人也是府尹大人拨来的怎么就没有他的待遇？青山郁闷得多喝了几海碗凉茶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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