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锦

　　他这话说的轻飘，但是在堂上众人耳中听起来，可不是那么轻。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之间，堂上的气氛有些凝固。
　　容石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安静的站在一侧。朝云站在林氏侧后方，垂着头。轻瞟了眼蒋哲，这蒋家二公子这话问的可真是相当直接，这倒是有些让人极难作答。也不知老爷会怎么处理这事。
　　林氏紧了紧手上的帕子，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过就是推了蒋家的亲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两天城里到处传着各种流言，再加上今天这正主就跑到府上来了，还一张口就问拒亲的缘由了，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啊。
　　陆老爷抚了抚短须，道：“蒋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公子一表人才，又是一身好本事，哪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只是......”
　　“槿儿，你怎么过来了？”
　　他话还未完，便被林氏一句话打断了。自家女儿来了？想罢，便抬头往门前看去，果不其然，自家女儿正带着丫鬟站在门外。
　　厅内众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聚集在了她身上。朝云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小姐来的及时。
　　蒋哲目光专注的看着她，眼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明了的异色。
　　“见过父亲母亲。”陆槿福了福行礼后，不经意的瞧了眼一旁的蒋哲，“这位是？”
　　“哦，这位啊，这位就是蒋老爷家的二公子。”陆老爷连忙介绍道，心里却在嘀咕着，虽说女儿的出现打断了刚刚的话题，让他松了口气。可是自家女儿怎么就突然过来了，先前不是说让她呆院子里么。何况这蒋哲还在这呢，前面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见过蒋公子。”从她进来起，蒋哲就一直在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明显能感觉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她还是顶着这刺人的视线以及浑身的不自在转身朝向他福了福。
　　行完礼后，也没等他开口，她便坐在了另一侧的椅上，与他遥遥相对。
　　厅外候着丫鬟也比较伶俐，已经泡好了她喜欢的茶，端了过来。她接过丫鬟手上的茶杯，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整个正厅一时之间倒也没什么人说话，又恢复了前面的那种熟悉的静谧。
　　陆老爷本来想问问自家女儿怎么就突然过来了，但是一想到蒋哲还在这，又忍住了。况且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话题好说，总不至于再继续说之前的话题吧。所以，他也就歇了下来。
　　而蒋哲那边只是一直看着她，右手无意识的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着，他的动作很轻，倒是听不到什么声音。
　　“怎么？你们都没事要说？”陆槿目光从堂上众人身上一一略过，浅浅的笑了一下，问道。
　　“那蒋公子，你也没什么事要说？”
　　这话一出，厅里的这些人都淡定不了，就连容石都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她。林氏正准备开口，却被陆老爷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现在不要开口。他相信自己女儿这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林氏神色间带了些紧张的意味，手上的帕子已经揉成了一团。
　　“我？”蒋哲挑眉看向她，“陆小姐，你确定要我说。”
　　他身后的小厮悄悄抬眼看向这陆家小姐，这位看着温温柔柔的，可一开口当真是惊人啊。
　　“当然，蒋公子来我们府上自然是有事，不然也不会来，不是么。有事的是你，你不说，难道要我说。”陆槿反问道。
　　她这话可谓是说的没有半点客气。
　　一旁的陆老爷小声的与林氏说道：“我们家女儿平常与别人说话都是这样的？”
　　“我也不清楚，女儿跟我们说话从来不这样的。”林氏也小声的回道。
　　莫非只是对外人才这样？陆老爷暗自思忖着。
　　蒋哲却是有些意外，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讶异。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温柔内敛的性子，倒是没想过，今天会意外发现，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怎么？蒋公子没话要说？”陆槿头也没抬一下，淡淡的问道。
　　蒋哲轻勾起唇角，道：“话自然是有的，说起来，也与小姐有关呢，前面陆老爷还没回我，不过，既然小姐在那问小姐也是一样的。”
　　“前几日，我请了杨夫人来府上代我向小姐提亲，府上却拒绝了。所以，我想问问，可是我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这个问题，小姐能回答我吗？”
　　陆槿往正中间软塌上瞟了过去，林氏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头，陆老爷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真是的，就这么个事母亲当初还打算瞒着她，还好她早就知道了，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弄的措手不及。不过等晚些时候还是要与父母亲说一声，以后像这种事不能在瞒着她。
　　“所以，蒋公子就为了这事，专门往我们府上跑这么一趟？”陆槿瞥了蒋哲一眼，问道。
　　蒋哲反问道：“难道小姐认为这事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蒋公子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我想不用明说，你应该也清楚。你要理由，我也可以给你。只是这样又如何，你应该很清楚，这并改变不了什么。”
　　蒋哲沉默了下来，过了会才道：“看来是我低估小姐了，小姐可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呵，明白人，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那么嘲讽呢。陆槿抿了口茶水后才道：“说起来，我也想问问蒋公子，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向我提亲呢。”
　　“那小姐认为我是为了什么呢？”蒋哲笑了笑，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我的猜测，自然是算不得数，重要的是，蒋公子，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听了这话后，蒋哲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他虽说年岁并不算大，或许是因早早的就开始涉足生意上的事，所以身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感，第一眼看去总能让人忘记他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一下笑起来，倒是褪去了那些外在赋予他的枷锁，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
　　不过，这人笑起来的样子确实挺好看的，也难怪总听府里的丫鬟们在私底下讨论他。陆槿思忖着，面上却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
　　一会后蒋哲才柔声说道：“我来向小姐求亲，自然是因为喜欢小姐。难道小姐不这么认为？”
　　呵，陆槿心内冷哼了一下，真当别人是傻子啊，面都没见过的人就说喜欢，这种话也就哄哄小孩子。
　　“蒋公子说笑了吧，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何来的喜欢。况且…….”
　　“看来小姐对我倒是误解颇深了，不过说起来，我们这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呢，小姐果然是不记得我了。”蒋哲含笑说道。
　　是不是误解，这事大家心知都清楚。只是他是什么意思，不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不记得以前有见过他。
　　正座上的陆老爷和林氏齐刷刷的把眼神瞟向了她，陆槿回看了他们一眼，才道：“我确实不记得与公子有见过面，大概是公子记错了吧。”
　　“两年前，鸣玉书坊，小姐可还有印象。”
　　鸣玉书坊，这个她很熟，她看的话本多是从鸣玉书坊买的。两年前在鸣玉书坊有碰到过他吗？
　　两年前，两年前，她努力想着，忽的想了起来，她第一次去鸣玉书坊的时候好像就是被人撞倒受了伤，导致后面被罚了三个月的禁足。原来是他，呵，亏他还好意思提。
　　“抱歉，蒋公子，我确实是不记得有见过你了。”陆槿神色淡淡的说道。
　　“你真的不记得了？”蒋哲问道，神色中带了丝怀疑。
　　陆槿简直连话都懒得在回他，轻瞟了他一眼后道：“抱歉，我确实是没什么印象”。
　　“不记得也没关系，那么今天就当做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不错。”
　　陆槿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眼外面的日头，心里估算了下时辰，道：“蒋公子，既然事已了，也快到午膳时分了，我们就不留你了。”
　　蒋哲眨了眨眼，温和的笑道： “这是自然。今日是我失礼了，还请小姐见谅。只是希望下次见面，小姐别再忘了我便好。”
　　这话什么意思，还下次见面，她巴不得再也不见了呢。陆槿别过头，看到身旁的碧荷才突然想起来，便道：“对了，前几日蒋公子送来的礼物，还烦请一并带回去吧。”
　　“碧荷，去把东西拿给蒋公子。”
　　“是，小姐。”碧荷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那个锦盒拿了回来。
　　蒋哲看了眼熟悉的盒子，说道“原来是这个啊，这个就不必还我了。这是专门为小姐选的，自然该由小姐留着，况且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陆老爷陆夫人，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好，蒋公子慢走，阿石，去送送蒋公子。”陆老爷道。
　　“是，老爷。“
　　“陆小姐，后会有期。“蒋哲在走出门抛下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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