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锦

　　蒋哲也没管她的态度如何，自顾自的在一旁坐了下来。才瞥了一眼蒋夫人：“瞧母亲这话说的，我为什来找你，这个，你不应该是很清楚么？”
　　母亲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像是在讽刺一样，蒋夫人冷笑了一声，态度强硬的道：“我不知道。”
　　蒋哲轻飘飘的看了蒋夫人一眼，道：“是嘛，看来母亲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几日，做过的事就忘了。”
　　他这话一说，蒋夫人心下一突，手上的帕子紧紧的抓着，面上不知不觉中带了丝戾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看来母亲是不肯说了。”她以为她不承认，他就没办法了吗？蒋哲看向蒋夫人身侧的红茵。
　　“红茵，既然母亲不说，那不妨你来说说。”
　　万万没想到这事会牵扯到自己身上，夫人做的那些事，她做为贴身大丫鬟自是都知道的，红茵咬咬牙，看向了蒋夫人的方向。只见蒋夫人眼神凌厉的扫了她一眼，便心知夫人的意思，只得咬紧牙关，拒死也不承认。
　　“二少爷，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 不明白？”蒋哲轻轻扫了她一眼，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丫鬟，只是这主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随后他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我给你提个醒，夫人嘱咐了城西的杨夫人一些什么话，想必你应该很清楚吧。”
　　只听“扑通”一声，红茵便跪倒在地上，额头紧紧贴伏在地上，身子都在发着抖。完了，二少爷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蒋夫人看着地上跪伏着的红茵，暗骂了声，没用的东西。不过，还是要让她先闭嘴的好。蒋夫人端起茶水喝了口，又拿帕子擦了擦，才语重心长的说道：“红茵，二少爷的话，你可得仔仔细细的想好了再回，有些没什么底子的话，可不能乱说，明白吗？”
　　“是啊，有些话，还是想好了在回的比较好。红茵，你说是不是？”
　　蒋哲意味深长的扫了红菌一眼，接下来，可就得看这丫鬟的选择了，她是个聪明人，自然该知道做什么样的选择。
　　红茵伏在地面，身子抖的越发厉害了，双唇咬的更紧了，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夫人话里的意思她自是明白，是要她把事情扛下来，她的卖身契被夫人捏在手里，夫人自是不怕也会反水。只是二少爷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想到那个可能，红茵猛的抬起头看向了蒋哲。
　　蒋哲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红茵却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她垂在身旁的双手紧紧握成一团。
　　看她这样，蒋夫人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连忙道：“红茵……”
　　“二少爷，您想知道的，奴婢都会告诉您。”红茵高昂起头，对着蒋哲道。“这些时日城里关于您与陆小姐的传言，确实是夫人吩咐杨夫人去做的，夫人许了她十两黄金的报酬。这些都是奴婢亲耳听到的。还有一件事，前几日您吩咐刘九让他给杨夫人送去转给陆家的那个盒子，在送到杨夫人手上之前，就先被他转到了夫人手上。在夫人验过之后，才让刘九送去给杨夫人的。”
　　红茵一股脑的将蒋夫人做的事全部抖落了出来。
　　蒋夫人这时面上已是一片惨白，她没想到红茵居然会反水，她的卖身契明明还被她抓在手里，她怎么敢反过来背叛她。她恨恨的看向红茵，骂道：“贱人。”
　　红茵丝毫不退让的看向她，眼下，谁又怕谁呢。
　　刘九，呵，看来，这府上还是有些人不太明白，这里真正当家作主的是谁呢。蒋哲安静的听完后，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蒋夫人。 “母亲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事已至此，蒋夫人也是破罐子破摔，丝毫不惧的看向蒋哲，“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所以，母亲是承认了。不过，母亲做这些的用意何在？陆家与蒋家的亲事本就没成不是么？”蒋哲漫不经心的问道，右手的食指屈起轻叩着桌面。
　　蒋夫人冷哼一声，“用意何在，要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之前，我可能也不会做这些事。可是，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思，这可不就是什么无用功了。说起来还真多亏你那封信呢。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对那陆家丫头的心思。虽说，陆家与蒋家的亲事现在是没成，可以你的心思，只怕我不做些什么，陆家小姐与你的事早晚会成。这么些年，我可是太清楚你的为人了。你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会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见蒋哲的神色逐渐的阴沉了下来，蒋夫人心里满是报复的快感，继续往下说道：“你越是想要她，我偏不会让你得到她。你瞧，这出戏多成功啊，以陆家人的脾性，只怕你是永远都没机会了。”
　　初时的时候，蒋哲确实神色有些难看，不过到后面就冷静了下来， “母亲做这些事，就不怕会被捅出去？到时候只怕陆家追起责来，谁也保不住你吧。“
　　“我怕什么，就算这事捅出去了又如何。说起来，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啊，作为母亲，我也只是怜你对那陆小姐一片痴心，才做了这些事。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看来，母亲确实计划的很好。只是前面母亲既然说了，你素来了解我的脾性，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既母亲扰了我的事，那就该想想后果了。“
　　“你又敢对我怎么样，我可是你母亲。“蒋夫人特意加重了“母亲”这两字，只要她一天是他的母亲，他就不敢对她怎么样。
　　蒋哲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当然不会对母亲怎么样，只是，母亲这事总归是让我心里不太痛快，我既然不痛快了，总归找人发泄下不是。说起来，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不凑巧碰到了大哥，大哥正带着人出了府呢。若是大哥在府外一个不小心伤到了，那可就真真的是让人心疼呢，你说，是不是？“
　　红茵打了个哆嗦，安静的缩在一旁一声不吭，二少爷这话可不就是直接戳中夫人的心窝子么，谁都知道，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大少爷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是敢对晖儿动手，不说我，老爷也饶不了你。”蒋夫人哆嗦着嘴唇道，她面上明显带了一丝惊惧，但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在他面前露怯。
　　蒋哲静静的打量着她，她已经有些老了，脸上虽擦着厚重的粉，却也难掩那岁月的痕迹。在他看向她时，她明显的颤了下，却依旧强撑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她的脸上眼里，全是惊惧的神色。这让他回想起幼年时，那个盛气凌人的年轻贵妇，每次看他都像在看一条低下的狗一样不屑，嘴里低声咒骂着“贱种”。
　　再看看如今她的模样，可真是可笑。他平淡的道：“您可真是永远都看不清形势呢，你以为，父亲会为了你那个扶不上墙的儿子而来训斥我，甚至责罚我？你认为，父亲他又能把我怎么样？蒋家能做主的可不是他。”
　　蒋夫人瘫软在椅上，眼神充满愤恨的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啊，只是我这个人吧，什么都不记，就是爱记仇，谁让我不痛快了，我也会让他不痛快。眼下，既然您让我不痛快了，你是长辈，我自是不好与您计较，免得您总说我不懂规矩。只是，我这火总得找个人发泄下不是。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您每次责骂我的时候，都说母债子偿。这话确实是挺有道理的，如今，刚好让大哥偿了这母债，如何？”
　　他语气放的很轻，面上还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一派端方俊秀的模样。可落到蒋夫人眼里，却如同恶鬼一般，她的手掌紧紧握成一团，指尖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后悔过，后悔当年没能弄死这个贱种，以至于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只是如今，还是得低头，向他岂求宽恕。
　　蒋夫人咬咬牙，垂下眼遮住了眼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恨意，“哲儿，我向你道歉，这次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就放过晖儿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哥。”
　　“您这歉意可不太足呢。”蒋哲轻勾起唇角，眼里却是一片冷意。
　　蒋夫人眼里的恨意越发的浓，她低垂着头，“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低声祈求道：“哲儿，母亲给你跪下了，求你放过晖儿吧。”
　　蒋哲不避不让，生生受了蒋夫人这一跪，“您这可是折煞我了，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还不得说我不孝呢。”
　　“你先答应母亲。”蒋夫人道。若不是为了让他歇了对晖儿动手的意思，她又何尝会向他下跪。为了晖儿，她如今受些羞辱没关系，只是总有一天，今天的耻辱，她会找回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再度将这个贱种踩在脚下。
　　蒋哲似乎有些无奈，纠结了会才道：“好吧，您都这般求我了，我又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您放心，我自是不会对大哥动手的。”
　　蒋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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