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娇女

　　秦梨落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事已至此，没必要再与店家客套，“赵老汉，方才听你说湖上有尸体，此时可属实？”

　　慢悠悠的坐到了长椅上，一对美目紧紧盯着站在一旁的赵老汉。似乎要将他任何一点的变化，都记在心里。

　　赵老汉是活了大半辈子，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两条腿止不住的乱颤。

　　“小的……小的……胡乱说的！”

　　秦梨落冷笑连连，冷峻的气势扑面而去，好似并非在一个酒馆，而她也并非是一个相府嫡女。更像是一位刑狱大人，端坐在威严的典狱司高堂之上。

　　分明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然爹爹说的对，有些人不打在身上，不知道什么是疼，永远不肯实话实说。眼前这个老汉，就很像爹爹说的人。

　　“赵老汉，方才我也在一旁听了半天，你当我这耳朵是摆设么？”秦梨落玉手一挥，重重的拍在桌面上，赵老汉两腿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秦梨落冷哼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但注意到好老汉飘忽不定的眼神，心里明白这个老人家不会那么轻易招出。她随手打了个手势，两个执事官立马会意。

　　两人一人一个肩膀，直接就将赵老汉架起来，生生按在了桌子上。这会儿王二也明白来的人是京都的官家，早就跑到里间不敢出来。

　　“老人家，我虽然是官宦人家，但难得我向来是讲道理的。”秦梨落刚才拍的手掌生疼，这会儿还有些麻，伸出手掌反复的瞧，不过她神色却装的很好，一片淡然无视，“不过道理向来都是与聪明人讲的，我希望老人家你也是个聪明人。”

　　被压在底下的赵老汉身子又颤了颤，明白今天不说清楚，肯定不会了结，急急忙忙的说道：“懂……懂……您问什么，我说什么。”

　　被压着的头不止不住往桌面上磕。

　　秦梨落暗自叹了口气，似乎有数不尽的惆怅，理不清的哀凉。

　　有钱的人喜欢收买别人，又势的人喜欢威逼别人，有色的人喜欢勾引别人……

　　世人皆在暗地里说这些人德行有失，其实不然。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会上瘾，渐渐习以为常。而说的人，只不过没有品尝过其中滋味，倘若说者能有机会得之，怕是更甚。

　　不知不觉间，秦梨落恍然大悟，她要比曾经的自己更霸道了。

　　“你说的死尸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梨落暂且放下那些心思，最重要的还是案情，和眼前这个不知真假的人证，“你们两个，放开他吧！”

　　只要肯说，秦梨落还是会宽容相待的，还着人给赵老汉搬了个凳子，让他踏踏实实的将遇到的事情说个清楚。

　　赵老汉缓了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尽显无奈，“直到今日，老汉我也不敢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湖里的究竟是不是尸体。”

　　秦梨落黛眉微蹙，甚是疑惑，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梨落所在的村子叫做靠山村，而赵老汉就是本村之人。因为相聚碧波湖稍稍远些，故而每日都会早起前去碧波湖打渔。而且晚间的时候，赵老汉也会多留一段时间，算是给自己家里的老婆子打上几条。靠山村贫瘠，唯一能称的上荤腥的，也就只有碧波湖里的鱼了。

　　也正因为如此的劳作时辰，才使得赵老汉看到了寻常渔夫看不到的东西。

　　赵老汉说看到死尸的那天，就是在北相府大宴后的第二日，还是晚上时分。当时各家的渔民在黄昏时候就已经收网回家，整个碧波湖就只有赵老汉在。

　　月上中天时，赵老汉才靠船回岸，拎着两条鱼往家里走去。当他沿着湖边堤岸走了有二里路时，忽然发现湖上听着一个点灯的大船。

　　不是渔船，而是客船。但是整个大船，只有船头传为各点了两盏风灯。虽然风灯昏暗，但赵老汉也能瞧见船上个大概。本来客船舱里不点灯，就让他有些奇怪，索性就停步观看了。

　　“我哪里知道，那个客船是在湖上捞尸体的。”赵老汉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当晚的情形就在眼前，“但是老汉我叫不准，他的确像是尸体，还穿着衣服。但又好像不是，他没头啊！”

　　一句话，在场众人皆是一震。

　　没头。

　　这些人用尽了半月时间，要找的尸体，不就是无头的尸身么！

　　秦梨落沉了沉脸色，尽量更沉住气一些，“几个尸体？”

　　“三个！”赵老汉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么说来，那三具尸体都已经被那艘船挪走了？”秦梨落面露一丝忧色，那南忆那边岂不是要一无所获？

　　“你可还记得那大船开往哪里？”

　　赵老汉摇了摇头，“我当时没等大船走，我就跑了。这大晚上的，看人家在湖里捞尸，我哪里还敢看完啊！当时一路回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的，我那老婆娘一个劲儿问我怎么了，我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个急性子的执事官身子动了动，再看向秦梨落时，面带着询问的神情。

　　秦梨落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一经验证便能知晓真伪，没必要着人跑一趟。想这老汉不过是本地寻常人家，各方势力也没人会在此处安插一个势力，故布疑团这种事情不会有。

　　没有必要再去验证一遍。

　　“船上人捞尸了，并且已经尸体都捞走了，一共三具？”秦梨落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又一次得到肯定后，她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老人家，你说当时是船头船尾有灯，那你看清楚船头船尾的人了么？有没有主事的人，或者有没有其他异常？”

　　“这……”赵老汉犯了难，刚才一吓本来有些清楚的脑袋，现在浑浆浆的。

　　秦梨落浅浅的喝了口茶，样子耐心十足，连着喝了三大口，才将茶碗缓缓放下，“慢慢想，老人家不必着急。”

　　一想，赵老汉足足想了半个时辰。

　　两个执事官几次想要催出，都被秦梨落拦了下来。暗中嗔怪他们鲁莽，这种时候越是逼的紧，越想不出。放任不管，反倒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老人家将桌上一大碗茶干尽，抬起头道：“回各位官爷，当时虽然有风灯，但是老汉离的实在太远，再加上风灯也不是通亮，所以能瞧出个大概，但是瞧不出领头人的脸。”

　　秦梨落心弦动了动，“继续说。”

　　“那个领头人好像穿了金黄的衣裳，看起来十分好看，也贵！”老人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些人我都没瞧清模样，不过那个领头人高一些，有点瘦弱。要说异常，就是他们的船不大，但是打捞时候动作太大了，有两三个人还掉到了水里。那个领头的也失足落水，不过被接住了，只是半个身子落在水里。”

　　说完，赵老汉小心翼翼的看着众人，生怕不满意再被按在桌上。

　　秦梨落黛眉微蹙，这个赵老汉消息倒是有用，但也没用啊！只能证实尸体的确在碧波湖呆过，可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她不死心，又问道：“老人家，当时只有你看到么！”

　　赵老汉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定只有我，去碧波湖的只有渔夫。那个时候其他渔夫早都回家了，只有我回的晚。”

　　秦梨落略略点头，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算是茶钱。又好言安慰了赵老汉几句，便让执事官带着赵老汉，回碧波湖。

　　赵老汉见过当晚场景，秦梨落怎么都要让他去一趟，兴许会想起些什么。至于赵老汉同不同意，已经没那么重要。

　　人命关天，不是一句不想去就可以置身事外的。虽然秦梨落查案是为了圣上的赌约，可如今她越发觉得圣上的赌约只怕没有用处。而她更觉得，能令死者九泉瞑目远远比一个赌约更令她欢喜。她不是一个积德行善的人，但也不希望她所遇到的人，白白死去。

　　秦梨落回到碧波湖时，南忆正在堤岸边坐着。整张脸宛如狂风暴雨中的阴云，阴沉的可怕。秦梨落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当看到多了一个人，只是稍微奇怪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心全在湖上，这么长时间的搜湖，别说一具尸体，他连一个头发丝都没有看到。他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飞扬跋扈，但随着张家老宅案拖的越久，他的心开始升起烦躁的情绪。

　　他很厌恶，这种奋力的去抓，却一直两手空空的感觉。

　　“小王爷！”秦梨落下了马车，走到近旁打了声招呼。

　　“嗯！”南忆脸眼睛都没有抬了一下。

　　先前的南令舒与其他世家小姐已经不再，应该都是各自回府。一瞬间，两人默默无言，堤岸悄然而静。

　　南忆面色沉沉的望着湖面的船只，希望找到尸体。秦梨落平静的望着湖面的船只，希望找到其他线索。

　　良久。

　　南忆缓缓起身，望着秦梨落，“你哑巴了？爷一直等你说各个村落走的如何，你怎么不说话？那个老头怎么回事？”

　　秦梨落翻了翻白眼，心里好奇就说好奇，霸道个什么？真还是改不了吃便便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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