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娇女

作者:秦否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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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沈芸卿面上保持着甜甜笑颜,暗地里不停梳理怒气。今日哪怕是南忆再怎么不客气,她也要从从容容。

      “小王爷,可真是累了。”沈芸卿唤来伙计要了双干净筷子,帮着南忆夹菜,“虽说会仙居在京都也有些名号,可这菜肴到底是素了些。小王爷若是觉得寡淡,不如同我去郡主府。”

      很小的时候,沈芸卿就为南忆夹过菜。只不过渐渐大了,就不再有过,如今沈芸卿又想了起来。

      说着,沈芸卿眼角瞄了秦梨落一眼,见秦梨落暗暗静静地吃着,便觉得更上不得台面。

      自见了沈芸卿上来,秦梨落倒并不是怕了沈芸卿,只是觉得烦躁。郡主名头再大,可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南相府才是拿着朝中实权的。只是沈芸卿借郡主之名耀武扬威,令她很不欢喜。

      三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三楼瞬间冷清,似乎开始有些凉薄。

      南忆似乎有些吃的多了,放下筷子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注意起了身边的沈芸卿,只不过他的眼眸里满是不耐与厌恶。

      从见到沈芸卿的第一眼,他便讨厌这个整天跟着他的小郡主。

      南忆没给她好脸色,“你好好的郡主府不坐,大雨的时候跑来会仙居做什么。”

      话本意里是带着嫌弃的,但听在沈芸卿耳朵里,只觉得是隐隐关心,一对眸子都闪起来精光。

      “小王爷,不过是最近馋了会仙居的青湖醋鱼,正巧她们也在,便想着过来尝尝。”

      沈芸卿指了指同行的李玖思她们。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小王爷,本来往日是不馋的,今日忽然想吃,看来也是与小王爷的缘分呢!”

      南忆看都懒得去看,不停的在心里默念晦气,今日他真是晦气的很。目前为止,就遇见一件舒心的事情,可偏偏还有些难办。

      秦梨落依旧沉默不言,低着头安静吃菜。

      秦梨落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沈芸卿越发觉得是因为自惭形秽。暗道这个小浪蹄子还算是有点眼力,这会儿知道自己配不上小王爷。哼!不识好歹的东西,真当是南相府嫡长女便能随心而嫁?

      南忆是她沈芸卿的,可不是你秦梨落的。

      正想着,沈芸卿眸光扫过桌子,忽然注意到了泠鸢。先前她眼中只顾着南忆与秦梨落,先把泠鸢给忽略了。此时泠鸢还是男儿打扮,一切未变。沈芸卿也看不出她是京都谁家的公子,但又觉哪里见过,陌生而又熟悉。

      “这位……公子……是……”沈芸卿说话时有些迟疑,只觉得泠鸢实在太清秀了,甚至有点对不起公子的称呼。

      泠鸢身子猛地一颤,连忙低下头没敢说话,筷子不停的插着碗里的米饭。

      “这位是……”秦梨落本想说泠鸢是自家的表弟,话刚说出去,便被南忆截住,“她是秦大小姐的丫鬟。”

      南相府的丫鬟?

      沈芸卿眼睛瞪得如同两颗硕大的同龄一般,吃惊的看着泠鸢。

      吃惊之后,眸子里充满厉色。一个普通的丫鬟,见了郡主竟然还在那里吃饭?混账东西,简直是反了!

      尤其,这还是秦梨落的丫鬟,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啪”的一声。

      沈芸卿玉手拍在了黄花梨木的桌面上,她几乎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连桌上的菜盘都被震起,发出了碰撞的响声。她是想要柔情似水,但是她更不能容忍一个下人的冒犯。

      她是南唐第一位册封郡主,是皇城之外最有身份的女子。郡主的威严,她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沈芸卿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敢与君主同桌而坐,谁给你的胆子。本郡主今日若不打死你,你是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泠鸢一直坐如针毡,被这一拍吓得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起身就要给沈芸卿跪下。

      她真的怕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若是郡主真要让她死,自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保住她,而她也不想小姐为得罪郡主而保她。

      秦梨落一把托住泠鸢。目光灼灼的盯着泠鸢,她在告诉泠鸢,不用动,我保你。

      她是南唐京都南相府的嫡小姐,南相府是崇武皇最为倚重的权臣。如果在京都横着走,不仅南忆有资格,她秦梨落也有资格。

      只不过她性子平淡罢了!但如今敢对泠鸢动手,秦梨落的脸色阴沉下来。

      南相府什么规矩?还轮不到一个郡主来讲。

      沈芸卿满是怨毒之色,既然知道这是个女扮男装的丫鬟,还是秦梨落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放过!她是打不得南相府嫡长女,但南相府的丫鬟她自认还打得起。况且,南相不可能因为一个丫鬟,来质问郡主。

      沈芸卿心里打着算盘,今日就用这丫鬟给她好看。刚刚要开言喊楼下的随从,想要将泠鸢拖出去打个半死时。

      “我让她坐在这里的。”

      “爷让她坐在这里的。”

      秦梨落与南忆不约而同的说道,一个清冷淡然,一个清冷漠然。

      秦梨落扶着泠鸢的手顿了顿,南忆竟然会帮她说话?他本想自己管这件事,如果南忆插手,她不妨看看再说!恍惚间,秦梨落有种有人求的感觉还不错的想法。

      南忆,肯定是有事求她。

      沈芸卿也愣住了,她本以为南忆不会插手的,没想到竟然会说这样的话。沈芸卿不敢相信,他不是向来不喜欢涉足麻烦里么?

      沈芸卿不可思议的看着南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玖思望着那边的情况,也觉得三个人中紧张之感弥漫。但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开心。她的确时常找沈芸卿,但只是看在郡主的身份,对于这个刁蛮的君主,她一向不喜。

      故而,她特别喜欢看沈芸卿在南忆面前吃瘪的样子。

      “小王爷,你竟然……”沈芸卿咬着牙说道,“她一个丫鬟与我郡主同席,这是坏了礼数,理应责罚,今日便是打死了她,都是她不懂规矩。”

      沈芸卿想着说的没错,不由的硬气了几分。如今这事,就算是打到圣上面前,她都是占着理的。南唐是民风开放不假,但也没开放到不守规矩。

      南忆冷哼了一声,“与你同席?郡主,爷请了你么?我请的是秦大小姐与她的丫鬟,你坐在此座,爷答允过你么?”

      秦梨落暗地里笑了笑。

      南忆这冷言冷语,全然不将当朝郡主放在眼里的模样,可真是硬气的很。

      他的话宛如雨夜惊雷一般,直击在沈芸卿的心房。沈芸卿浑身都在颤抖,眼眶泛起湿润的雾气,一股莫名的悲哀,让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只觉得委屈,舌尖有些湿润,那丝湿润都是苦涩的。

      南忆的话实在太伤人了,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对他,而他永远都不屑一顾。甚至遇到秦梨落后,他竟然能这么伤她的心。

      沈芸卿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李玖思见着她那满面哀容,不由的叹了口气,当真是既可怜又可恨。

      半晌,沈芸卿声音沙哑的道:“小王爷,你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这么说我?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

      南忆摆了摆手,根本不等她说完,“人是爷请来的,丫鬟也是爷让做的,你竟然想叫守卫打死这丫鬟。沈郡主,你真当爷不敢动你么?你方才作为,爷肯先出言警告于你,便已是宽厚了。”

      沈芸卿身子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南忆往常对世家小姐们的作为。南忆的话不是在说笑,如若换做旁人,此刻定然被他从三楼丢下去。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正被南忆瞧在眼里,“若你还想惹爷,不妨就叫那些守卫上来,爷到想看看,哪个敢动!”

      说罢,南忆扶着脑袋靠在背椅上。大有一种你只管喊守卫,爷就在这里等着的意思。

      南忆犯浑,就是京都最绝品的无赖。

      “小王爷说笑了,我并没想叫守卫责罚这个丫鬟,方才不过是说说而已。”沈芸卿终究还是没敢喊,南忆的狠厉没有人想去领教。

      南忆见她不再纠缠,这才倾了倾身子,仰手让泠鸢回来坐。泠鸢不敢不从,只得坐了回来,不过却不敢动了。心中积了一片阴霾,被当朝郡主盯上,只怕以后出府不会好过。

      沈芸卿拿起桌上的酒壶,为南忆斟了一杯酒。

      强露出一抹笑容,不过一点没有欢快的样子,反而有些凄苦。她伺机寻找一个南忆感兴趣的话,“小王爷,如今京都里都知道您在查张家老宅一案,不知现在如何?芸卿心里也是急得很呢!”

      南忆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沈郡主也操心这些了?爷便是说给你听,你能看出个一二么?爷只知沈郡主略懂琴棋书画,何时会了破案不成?”

      句句暗讽,听得秦梨落想笑。南忆与北相府时一样,对郡主毫不留情。

      沈芸卿脸上升起一丝讪讪之色,她确是不懂刑狱,但此时不懂也要说上一些,不然只会让南忆越看越轻,“芸卿近日都是道听途说,虽然张家老宅一案奇异,但是凡事有因有果,只要找到了因,自然离果不远了。”

      南忆嗤笑一声,“什么因和果,既然你这么有见地,不如就和爷说说,张家老宅案的因果吧!”

      “这……”沈芸卿愣了愣,说因果?她哪知道什么因果,她连张家老宅案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想安慰安慰南忆而已,“我……”

      沈芸卿支支吾吾了半晌,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你的因果呢?”南忆不冷不热的道。

      沈芸卿脸上蓦然一片通红,火烧了似的发烫,不过依然倔强的说道:“我又没有去过张家老宅,我又不知道张家老宅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说出其中的因果!”

      南忆道:“那你说这些做什么?一个什么都不知的人,来说一个经历过的人,不可笑么?”

      沈芸卿很不服气,“我的确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告诉了我,我就可能猜出其中的因果啊!”

      猜出?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猜?

      南忆的冷笑里出现了一丝嘲讽之色,“那你为何不亲自查验,难道你不知亲自查看,才是最为稳妥的么!”

      沈芸卿只觉得南忆是一定要和她作对,倏然站起身,指着秦梨落道:“那她呢!京都传闻秦梨落随你审案,她不过就是个相府的小姐,她还能去了张家老宅不成?”

      沈芸卿振振有词,她没有去过,难道秦梨落就去过?不可能,秦梨落不过拼了命想睡在皇宫里的下贱人。而且她更不相信,这个下贱人会审案子。若真审起来,她比秦梨落强万倍还多。

      南忆道:“她见过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挑在灯杆上,你呢?”南忆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不由生起敬佩之意。

      世上不是什么女子都能如此!在他眼中,秦梨落无疑是不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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