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师

作者:挂科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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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向迷城2



      路果站在走廊里叹了口气。

      这是个比较高档的小区,每天都有清洁人员打扫走廊,可是现在这走廊的地上,却遍布着零碎的纸钱灰烬。一层三户,三道门都关着,正中间的门前摆放了一个香炉和一个已经被火燎的焦黑的瓷盆。

      青烟缭绕,香炉里一捆长香正在燃烧,香炉边缘堆了一圈香灰。

      “他今天一定又在走廊烧纸钱了。”路果低声说,“旁边的两家住户一直在投诉他,最后实在没办法,人家都跑到酒店住去了,现在这层楼的住户只剩姚叔自己……物业来了好多次劝他,可他还是不听,每天都要烧好几遍……”

      小白左右打量了一圈,目光定格在那个香炉上:“他为什么一直烧纸钱?”

      “烧纸钱当然是因为——”即使走廊里只有他俩,路果还是竭力压低了声音,唯恐冒犯到谁似的,“当然是因为家人去世啊!姚叔是我的房东,他的女儿,唉,两个月前,车祸——没了。”

      姚叔大名姚学锐,开了个水果店,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他脾气好,为人又热心,即使这两个月给邻居造成了很多麻烦,邻居们也不忍心怎么样他,只能自己忍下来。路果租房一年以来,因为囊中羞涩,经常拖欠个十天半月的,姚叔从来没催过,没断过水电。这次路果实在是太困难,一直拖了几个月,但偶尔遇见,姚学锐还是很热情的主动同路果打招呼,只字不提房租的事,只说有什么难事只管说,他能帮一定帮。

      就是这么一个老好人,过的却一直不算好。姚学锐的老婆在十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只留下来一个小女儿,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一边忙着店里生意,一边照顾女儿,辛苦可想而知。可偏偏,他女儿又出了意外。老婆女儿都没了,老姚整个人都颓了下来,这段时间连店面都关了,整天缩在屋里。路果听说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很担心,想来探望他,可无奈手中空荡荡,总不能空着手上门,更何况老姚都这么惨了,自己还拖欠他钱,怎么好意思再来他面前晃悠?

      小白说:“我知道烧纸钱是因为有人去世。我是在问,他为什么一直烧?这么久还不停下?”

      路果愣了愣,她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人问这个问题。怎么会有人能一脸淡漠的问出这么冷血、不近人情的问题?这家伙果然是个怪物。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一直烧——一直烧是因为他一直在伤心啊。”

      小白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波动,看起来像是在单纯的疑问:“已经两个月了,还在伤心吗?”

      路果苦笑了下,没说话。

      两个月算什么,有些事情有些人,就像一把刀子始终悬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不管过了多久,想起一次就如落下一刀,痛至骨髓。

      没得到答案的小白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否看懂了路果一脸的苦涩,也没再追问,只是指了指面前紧锁的门:“要去看吗?”

      路果点点头,上前按响门铃。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理睬。

      路果索性大力拍门:“姚叔!是我,路果。你在家吗?”

      她手掌都拍红了,才终于听到了扭动把手的声音。

      门开了,一阵烟气含着香味扑面而来,姚学锐胡子拉碴站在门后,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是小路啊。”

      两个月不见,路果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大叔是谁。想想往常他整洁又精神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通红的眼睛和萎靡的神色,路果忍不住鼻酸了下。

      “姚叔,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临走前来看看你。”

      姚学锐停了几秒才迟钝地点点头,含糊地说:“好,好。”他歪了歪身子,让开路,“进来坐啊。”

      进了门,屋子里的烟气更重了。

      客厅正中靠墙的大桌子上,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幅大大的黑白照片,桌上放满了香炉和已经干枯发黑的水果鲜花,桌前全是散落的纸钱。

      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洒满了纸钱,香灰厚厚在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几件衣服胡乱搭在桌对面的沙发上,烟雾缭绕中路果简直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姚学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盯着桌上的照片发呆。

      路果把带来的礼品堆在角落里,发现姚学锐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她和小白的存在,只好尴尬地搓搓手,轻声问:“姚叔,您现在……身体还好吧?”

      听见路果的声音,姚学锐才扭过头来看她,就像才发现房间还有其他人似的,答非所问:“是小路啊,坐,坐。”

      路果犹豫了下,摇了摇头:“不了姚叔,我就是来看看你。”她又走近了几步,突然觉得沙发周围的烟气也太重了点,忍不住抬手挥了挥,可仍没驱散那些灰色的烟雾,只好忍着呛人的香味继续问:“姚叔,之前我欠的房租已经转到您账上了,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所以就先退租,等我回来再来看你……你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你可有好多天没出门了,这怎么行啊?”

      姚学锐呆滞地看着路果,仿佛理解不了她的话,他看了路果一会儿,木愣愣地点了点头,嘴里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等路果分辨出来,他就缓缓地扭过头去,又盯着那两张黑白照片发起呆来。

      小白似乎也对那两张照片很感兴趣,在路果同姚学锐说话的时候,就走到了桌前,仔细观察。

      照片上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年少,相似的容貌昭示着她俩的血缘关系,不同的是两人的神色,左边的年轻女人满眼含笑,看起来很是温柔,右边照片上的少女神情冷漠,一脸叛逆。

      小白说:“这是你的妻子和女儿吗?”

      姚学锐慢半拍地点点头,小白伸手点了点右边的照片:“她一直这个样子吗?看起来脾气不好。”

      路果突然想拿一根针缝住小白的嘴巴。

      这人怎么这样啊!对过世的人说三道四,还当着人家爸爸的面!

      好在姚学锐精神恍惚,并没有听太明白,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他有点疑惑地看小白:“你是……”

      路果赶忙接话:“他是我朋友。”

      “哦,是小路的朋友啊。”姚学锐点点头。

      就在路果想继续劝说姚学锐几句的时候,小白突然走近姚学锐身边,弯腰拍了拍他沾着香灰纸屑的肩头:“节哀顺变。”

      姚学锐看着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你有梦见过她吗?”小白直起身,“她对你说了什么?”

      姚学锐愣愣地看他。

      小白说:“她大概很怨恨你。”

      这句话像一拳重击,姚学锐的脸色顿时煞白,通红的双眼睁大,嘴唇颤抖。路果没料到小白竟然会莫名其妙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禁不满起来:“你够了吧,胡说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小白扭头看了看路果,没什么表情,路果却莫名觉得一股冷意袭来。

      小白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真差劲。”

      ???

      路果大怒:你会不会说人话?为什么又突然骂我?

      没等路果出口反击,小白已经自顾自转身推门走了。

      姚学锐依旧缩在沙发里,失神地睁着眼睛。路果跟他说话,只得到偶尔几句颠三倒四的回答,无奈,只好胡乱安慰了他几句,就同他道了别。

      从那间充满烟雾的房间出来,路果深深吸了口气,就看见小白双手抱臂,站在电梯前。

      她哼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按开电梯,径直走进去。

      小白跟着走进电梯,依旧抱着手臂,两个人谁也不理谁,直到走出电梯,路果才气呼呼地转脸冲着小白质问:“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因为心心的事情,姚叔已经很难过了,你为什么还要刺激他?”

      小白冷冷地看着她,看他不回答,路果越发觉得自己占理:“你也看见了,姚叔现在的精神不好。就算你是个再冷血的人,我拜托你也稍微有点同情心好吧?在他面前说那样的话,你很过分知道吗?”

      “过分?”小白嗤笑了一声,“没你过分。”

      “我怎么了?”路果纳闷,“你刚才莫名其妙骂我我还没问你呢,你凭什么说我差劲,我做什么了?”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小白的眼光锐利起来,“你已经拥有了我全部的灵力,居然还看不出那个人全身已经被灰雾笼罩。”

      路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这不是废话,姚叔烧了那么多香,当然整个屋子里都是烟。”

      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路果一定已经被小白乱箭穿心了。

      小白似乎在竭力忍耐着怒气:“你真差——”

      “停停停。”路果赶忙叫停,“干嘛总是骂我!有话好好说,你再骂我,我就,我就不跟你走了!”

      小白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这些灵力在你身上简直是浪费。他身上的灰雾和烟雾不同,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路果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来刚才那些灰雾有什么特别:“呃……就算是吧,那说明什么?”

      “噩梦缠身,必有怨灵。”小白幽深的黑眸盯着路果,“我已经把引路沙留在他衣服上了,今晚就入梦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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