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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这一觉,李妍儿睡得无比昏沉。
她不想也不愿意醒来,如果能够一睡不醒也很好,不用再理会那些磨人的纷扰之事。可是心口处泛着酸水,肚子也空得很,即便她没有任何吃食心思,仍然觉得挠心挠肺的饥饿。
“呕。”她忍不住起身,吐了一口酸水。
刘彻守着在她的床前,见她醒来一时开心,也顾不得她难受,摇着她的手臂。
“阿... ...妍儿。”
他也不知道如何叫她,更不知道此时此刻,李妍儿的心里如何认定自己。
“陛下,你还是唤我妍儿吧。”即便她的脑海中有了陈阿娇的记忆,对她而言只是被强行插入的片段。那些历历在目的情形,她会觉得难过甚至疼痛,却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如同在偌大的空间里观看一幕幕催人泪下的戏剧。
她是陈阿娇,却也不是陈阿娇。她终究还是同从前不同了。
“妍儿。”刘彻踌躇了半晌,还是开口说道:
“你知道么?你已怀孕近三月了。”他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语气极其温柔,夹杂着微微欢喜。
李妍儿拿衣袖擦了擦唇,斜靠在床侧,喉尖仍然泛着酸意,她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是么。她竟然已经怀孕了。前世她一子难求,日日夜夜牵肠挂肚之事,今生却轻而易举的拥有了。她睁开眼睛,看向刘彻微微笑道:
“陛下。妍儿有些饿了。”
刘彻大喜,连忙安排了御厨准备吃食,又亲自将粥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神色之间,届是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谨慎得很,生怕惹她不开心。
李妍儿也不说话,喝了粥便重新躺在床上休息。刘彻见她神色疲惫,帮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察觉到身旁人离去,李妍儿睁开眼睛,眸色平静。她伸手摸向腹部,小腹那处仍旧平坦柔滑,丝毫看不出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陛下,您希望妍儿如何自处呢?”她喃喃自语。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妍儿的腹部很快就渐渐显怀。太医叮嘱她要时常走动,以便帮助胎儿顺利降生。于是她便每日午后,带着侍女在宫内散步。很快,走腻了往常的路线。
这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李妍儿一时兴起,便带着春衫和二个侍卫出了宫,去长安城看梧桐林色。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长门宫遗迹之处。
长门走水之后,大火将一切烧毁殆尽。从前极致奢华,生机葱茏的长门宫,如今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断壁残亘。陈阿娇以及长门宫这两个名字,成了朝堂及后宫的禁谈。因为害怕触景伤情,惹怒天威,至今也无人敢向刘彻提及重建长门宫的建议。
李妍儿站在一片废墟之前,呆呆伫立了许久。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何感触,沉痛有之,悲伤有之,但却也没有前世那般痛彻心扉,再世为人,很多事情她也看淡了。如今身上不再压着皇后的身份,陈氏一族虽不再荣耀,却也富贵仍旧,她也再无陈阿娇这个名字的负担。
如今,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但受恩宠的妃子。身后无牵无挂。
不,也有,这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大的牵挂,是她盼望了二世的结果。
李妍儿面带微笑,轻轻的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我的孩儿,母妃只希望你平安健康的长大,一生一世,无忧无虑,福禄安康。”
“夫人。”春衫在她背后提醒到:“您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白日将落,您该回宫了。”
李妍儿应了一句,便转身朝长安城方向走去。
春衫又开口道:
“夫人,我听说,往西一里处,有一处送子观音庙。香火很是旺盛。无子的求子,有子的祈福,听说很是灵验。我们一去一回,大概需要花费一个半时辰,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城内恰好。”
“哦?若真如此,我们便去一趟。”
“夫人身怀六甲多有不便,且等春衫片刻,春衫去为您请一辆马车。”
因太医嘱咐多走动,她们此次出宫并未安排马车。李妍儿觉得春衫说得颇有道理,便应承了她,自己随侍卫等在原地。
不到一刻钟,春衫便带着车夫,从一处缓缓行来。
这趟行程颇为顺利,很快便到了送子观音庙。李妍儿手持线香,结结实实的跪坐在蒲团之上,磕了三个响头。她双目微闭,在心内默默的为腹中未出世的孩儿祈福。末了,又将身上所有的值钱之物,投入了功德箱内。
太阳降落之时,李妍儿满心愉悦,踏上了回程。
秋风送爽,带着一丝轻微的凉意钻进马车,李妍儿心情大好,掀起帘子将头探出窗外贪恋的看着秋意深浓。漫山遍野染了一层又一层的金黄,更显得丰盈、饱满,带着满溢而出的丰收之喜。
她索性立起身子,扒拉在窗沿上看着风景。春衫面带忧色,边走边说:
“夫人,您快坐回车内,这样危险。此时正是下坡路段,这乡间的道路,常常有石头杂物掉落其间,若是车辕不慎... ...”
话音未落,只听嘭的一声,车辕似乎被什么磕碰了一下。马车剧烈颤动了一下,本就急速下坡的期间,车夫反应慢了一拍,未收缰减速。只见车厢在高速之下瞬间失去平衡,一侧高高翘起,
半边的轮子受了全力,兀自咕噜噜的转向一侧,带着倾斜在空中的马车朝边上倒了过去。
... ...
孟七最近多少有点儿烦躁。连带着一向深沉的睡眠质量也大不如从前。
她将这些症状的罪魁祸首归功于虞姬。
自从小泥鳅精走了之后,虞姬便开始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毫无骚扰,孤身一人的“宅缸”生活。每日吃饱了睡觉,睡醒了游水,游腻了便待在荷叶底下吐泡泡,要多逍遥有多逍遥,要多安逸有多安逸。
她感慨到:“早知道一个人这么幸福。就该早点把那只尾巴精赶走。”
可不是么,从前她是一刻都不能安静下来的。小泥鳅精就如阴魂不散般,只要她松懈片刻,便摆着黑乎乎的尾巴挨上来,又是挤又是蹭的,烦不胜烦。
绛珠见她没心没肺,摇着尾巴吐泡泡儿的模样,戏谑道:
“虞姬,我曾在冥界听来一个段子,说的是一对怨侣的故事。开封有位容貌非凡的美人,自小便被父母许配给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年。那少年从见到美人的第一面起,便情根深种。为博美人一笑,天天鞍前马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陪伴着,极尽宠爱。可惜美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少年的好,在她眼里只剩烦,恨不能解了媒妁之言,好逃离苦海。
后来,一个寒冷的冬夜,美人非要吃城外三里一家酒肆里的甜酒,便让少年连夜骑马前去。不巧遇见了劫道的山匪,落了个死无全尸。
没了少年宠爱的美人才猛然发现少年的好,日日夜夜泣血哭泣,夜不能寐,不到一个月就活生生哭死了。到了冥界后,又苦苦哀求冥王,给了她和少年一个来世。
你知道结果是什么么?”绛珠故意卖了个关子。
虞姬继续吐了一串长长的泡泡,瞪着金鱼眼表示她不在意。
彼时,曼珠扶着一脸黑青的孟七正要下楼,恰好听了绛珠这么一席话接到:
“自然是没有结果。先不说这姻缘天定,即便是冥王有那个本事,也不愿意违背了另外一个人的意志。”
“没错!~”绛珠继续接到:“在美人之前,那个先来冥界报道的少年,满身血迹,拖了一地的印子。他抱着被劫匪砍下的头颅对着冥王下跪。苦苦哀求,求自己下辈子,不要再遇见美人。上辈子他掏心掏肺的对美人好,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真是累了,不想再同美人有任何纠葛。”
虞姬仍旧无动于衷,尾巴一摆化成一道潇洒的水线,悠哉悠哉的躲到荷叶底下睡觉去了。
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一个月。
第二个月开始,虞姬开始觉得睡太多了,腻。再几天,吐泡泡也开始便得无聊。她便躲到荷花杆边一瓣一瓣数荷花,没多久,本就寥寥无几的荷花瓣也数完了。
再后来,数荷叶,数莲子,数莲藕,最无聊之时,她攀着荷叶杆,一个一个数着杆上冒出来来的小颗粒。
绛珠经过探头看了她一眼:
“无聊是吧。无聊就对了。也就小泥鳅精有耐心,逗弄了你一百多年。”
虞姬拿金鱼眼瞪她,不服气的回到:“我压根不无聊,没看见我忙得很么。”
是,你忙得很,忙着数荷花杆的小颗粒了。
无聊透顶的虞姬又研究出了一个新玩法,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跳水生涯,势必要将自己练成世界一流的跳水明星。
只见她奋力摆尾,跃出水面,又头部朝下探入水底,尽力的将曲线跃得优美,水花渐得更小。可惜技艺不行,往往弄得水缸噼噼啪啪的作响。
孟七便是被这水声叨扰得夜不好寐,时常做着浅浅的梦。梦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那个好似冥王的黑色身影,牵着一个粉衣女子的手,两人渐行渐远。
真是见了鬼了,孟七暗自吐槽,反正她绝不会相信自己梦见冥王这回事。
“嘎吱。”仿佛应了她的吐槽一般,窗户竟然无人自开。
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晃晃悠悠的从窗外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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