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当铺

作者:鲤鱼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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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六月的长安城,燥热无比。

      太阳晒得路边的梧桐树无精打采,大片大片的垂着叶子,像是快要枯竭而死。赤蝉躲在树上一声声的叫着,令人一会心烦意乱,一会昏昏欲睡。

      余生当铺所在的街道偏僻又狭窄,平时稀少人烟。更何况,这个年代,典当行业还不是那么流行。当铺别说一个月,半年不开张也是极其正常的。

      春困夏乏秋无力,冬天正好眠。

      对孟七来说,夏天简直就是一个不出门的好借口。故立夏之后,便躲在当铺内,夜起朝睡,日夜颠倒,整日整日的不肯出门。绛珠和曼珠早就见怪不怪,便也随她去了。

      这天,孟七仍旧睡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拿了头发往她的鼻孔里钻呀钻的,弄得人麻麻痒痒。

      心中无名火顿起,正要全身发力却发现灵力早被禁锢。她及其恼怒的睁开眼睛,就见冥王不知死活的趴在她身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闪烁着你奈我何的光芒。不待她说话,便笑眯眯的说道:

      “阿姜,本王带你去看热闹。”

      话毕,一个须臾间,便到了茗香斋。

      这是位于朱雀街的一间茶馆,冥王好茶,常年包了二楼一间雅室。茶是来自九天蓬莱山的好茶,器是来自九州皇室最好的器具,连焚香用的阴沉木,都是他亲自去东海龙王那里打牌赢来的。据说是龙王常年睡的沉香木枕头劈成的细木香线。

      冥王三不五时的来这,点香沐浴,煮泉品茗。用孟七的话来说,就是有钱人的恶趣味。

      孟七的神智一半还在当铺内,又逢半醒间有起床气在身。乌黑着脸,毫不客气的推开冥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对准冥王砸了过去。

      冥王准确无误的接住茶壶,却也不恼。

      “阿姜,你这般暴躁。除了我,也没人要你了。”

      不待孟七回答,又自顾自的接到:

      “先别生气,本王今天,真是带你来看热闹的。”话毕,在窗边坐下,饶有趣味的看着外头。
      孟七一时好奇,也懒得继续和冥王计较,拿了茶点往嘴里塞,边吃边往外看热闹。

      窗外就是朱雀街最繁华的地段,也是一处灯红酒绿的烟花之地。长安城内,有两间最大的青楼。一名春花楼,一名秋月阁,两家妓院只隔着一条街,门户相对,十步可及。

      春花楼姑娘擅歌舞,个个身段妖娆,嗓音如黄鹂般悦耳动人。斟茶添酒时,轻声细语如一朵朵解语花般惹人怜爱。秋月阁美人擅诗词,一个比一个才情卓越,气质不凡,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丝竹雅乐间,美人更添一份出尘之气。

      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

      不过这话有时也不全对。就拿春花楼和秋月阁来说吧,两家青楼虽然同属一行,然而主打特色不同,没有商业上的竞争便也就没有什么争端。春花楼多达官贵人;秋月阁多名流雅士。故虽然同行又面对着面,竟然意外的和平,十来年未曾起过冲突。

      不过今天,一向和和气气的两家青楼竟然公然在朱雀大街打群架。

      一时之间,身着桃红柳绿的姑娘,你推我搡,这个往对方雪白的胸脯上捏一把,那个拿了嫩白的双手死命的扯着乌黑的头发。大街上,飞起的脂粉尘里混着女人的尖叫。

      两位肥腻不相上下的老鸨头发散乱的站在自家楼前,气喘吁吁的指桑骂魁。

      最精彩的当属战场中间,一个绿衣公子和一个蓝衣公子持械相斗。两人身上带了功夫,似乎不相上下。拳脚往来间,身上都带了彩。

      孟七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绿衣公子是宣威将军樛全的儿子樛乐,蓝衣的是建忠校尉韩千秋的儿子韩千守。这两人整天游手好闲,颇好女色,成天就爱往妓院跑。男人打架,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为了争女人。”冥王回答到。

      “呵。”孟七冷笑了一下。

      “冥王对这些风月之事,可真是关注。”

      “阿姜,那你可冤枉我了。”冥王抬手弹了孟七额头一下,孟七下意识挥手打去。却被冥王握住了手掌,他用双手捂着孟七的半截手掌,轻轻的哈了口气。

      掌心微微热气,孟七竟然有瞬间的心悸。她慌忙抽出手掌。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冤枉你了。”

      冥王似笑非笑。

      “你都看了那南越太子赵婴齐三年,都没等到他和樛家大小姐有什么瓜葛。我不帮你一把,你是要等到这长安城的梧桐树都枯死了才行。”

      “这和赵婴齐有什么关系?”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一定有劝架的。朱雀街的守卫,可不就是赵婴齐?”

      “好戏要开开始了,阿姜,你先看着下茶。”冥王示意孟七往前方看。

      一队守城侍卫身着戎装驾马疾驰而来。领头的小将,身形高大挺拔,一身青黑戎装,头戴羽翎帽,肤色却不似汉人的黄皮,嫩白细腻。完美的融合了阳刚和阴柔两种气质。这般风采,不是赵婴齐却又是谁?

      “樛公子、韩公子。”赵婴齐下马,对樛乐和韩千守分别稽手。

      “天子脚下,不容动乱。还请二位公子以和为贵,切莫在这烟柳之地大打出手,传出去,恐怕对樛将军和韩校尉名声不利。”

      “你是什么人,敢管我的事?”韩千守拿手指戳了戳赵婴齐的额头。

      赵婴齐面色不悦的冷声说道:“南越赵婴齐,暂任朱雀街侍卫长。”

      “原来是三年前被南越送来当质子的南越太子啊!我以为你早羞死在城门口了,没想到在这给人当看街狗啊!”韩千守大笑。

      “韩公子,请你自重。你父亲韩校尉,原也是济北丞相。如今入汉,食汉栗,穿布衣。你我有何不同?”

      赵婴齐洁白的脸度了一层青,吐气成冰。

      “当然不同,你一个被亲生父亲抛弃的丧家之犬,拿什么和我比?”

      赵婴齐忍不住,佩剑出鞘。一道刀光划过,只见韩千守的衣袖少了半截。

      韩千守大怒,拔刀朝赵婴齐砍去。围观的人群躲闪不及,纷纷避开,赵婴齐带来的侍卫们见他游刃有余,便也退后一丈,人群中霎时空出一块新战场。

      本是主角的樛乐见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正待溜回秋月阁,却远远的看见姐姐樛桐,一身火红羽衣,骑着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顿时头大,当下脚底抹了油,迅速朝小巷方向跑去。

      “樛乐,你给我站住!”

      只见长鞭在半空中挥过,秋月阁门头上挂着的大红灯笼被打落。好巧不巧,正朝着赵婴齐砸过去,赵婴齐正一脚将韩千守踢远。余光瞥见灯笼飞来,在半空中翻转了身子,一旋一脚便将灯笼往来处反砸而去。

      灯笼正中马眼,吃痛之下,马匹昂首嘶鸣,暴躁的上跃下跳,欲将背上的樛桐甩落在地。樛桐制不住,身子脱了马背,随着惯性向后摔去。

      没有想象中摔落在地的疼痛。

      樛桐睁开眼睛,眼前却见一个肤色雪白,眼角微微上挑的俊俏少年郎,面带疑惑,目不转睛的抿着薄唇看自己。可能是被少年眼中一丝清冷的星光迷了眼。樛桐有一丝恍惚。

      “婉婉?”赵婴齐问。

      “什么婉婉?你这人见人就乱叫的么。我是樛乐的姐姐,名为樛桐。”樛桐面色有些发热,挣脱了赵婴齐的怀抱,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鞭子。

      赵婴齐有片刻的恍惚,直盯盯的看着樛桐侧脸好一会才缓神。

      “抱歉,在下眼花了。樛姑娘看起来并无大碍,在下告辞。”赵婴齐见韩千守不敌跑了,便也带着侍卫们离去。留下樛桐愣愣的在大街上站了一小会。

      “诶?”待樛桐回过头,早已不见了少年踪影。

      “都还没问你叫什么,名什么,在何处谋生呢?”樛桐一顿脚,声音却如蚊呐。

      ***

      好戏落幕,孟七顿觉百般无聊。

      “这出英雄救美的戏怎么样?”冥王点燃一支线香,以手为扇,深深的嗅着。

      “看不出剧情发展。”

      孟七很是嫌弃的看着冥王一脸陶醉的样子,实在不知道那破玩意儿有什么好闻的。不就是龙王的枕头么,说不定上面都是千年头油和口水味儿。

      “阿姜。你可真是迟钝呐。你难道看不出,那娇艳美丽的樛桐姑娘,已对俊俏少年郎-赵侍卫长情根深种了吗?”

      “那又何如?”孟七觉得自己最近大抵是睡太多了,脑子有些打结,不太爱思考。索性顺序冥王的线索问下去。

      冥王看出孟七在偷懒,心里却是一片受用。很是耐心的解释道:“据我所知,这樛桐自恃貌美,身手又不错,性子很是张扬。寻常文弱的公子哥们压根看不上,一心一意,要嫁个英武不凡的少年郎。你说今日,被神仙似的赵婴齐救了,还不追寻到底?”

      “那你又如何肯定,赵婴齐一定会从了她?”孟七继续追问。

      “呵呵”冥王冷笑道:

      “因为他有所求,而所求之事,偏偏还得这个樛桐才能够帮到他。”

      “赵婴齐,可不是个小人物呢。”

      ***

      不是小人物的赵婴齐,此刻正和侍卫轮完班,心事重重的走在回宅的路上。脑海里,不时闪过白日街上救下的红衣女子的脸庞。娇艳、美丽、像一株带刺的玫瑰。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惦记,他只是疑惑,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缓步前行,赵宅位于城内东侧的小巷里,入长安当质子的三年里,他和随同一直住在这里。
      宅子位于小巷尽头,年久失修,阴冷潮湿。木门上长了厚厚一层青苔。赵婴齐静静看着,门却吱呀一声,缓缓钝钝的开了。一绿衣女子,怀中抱着个大灯笼正要走出来,猛然瞧见他木木的立在门口,吃了一惊。

      “太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赵婴齐仍是愣愣的看着绿衣女子的脸,乍看之下,竟然和白天的樛桐有八分相似。只是樛桐生得更为娇艳,眉眼也浓烈一些。

      努力收了心神,赵婴齐抬手拿过女子手中的灯笼,一踮脚,挂在空空的屋檐下。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婉婉,你可曾有其他姐妹?”

      被唤作婉婉的女子柔柔的回到:“公子说笑了吧,您自小和婉婉一起长大。自知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连兄弟都不曾有,何况姐妹。”

      赵婴齐听罢,也不再多言。也许真是他多想了,长安城和南越,相隔的何止是几千里路程,这样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能有什么干系?

      “婉婉,说了几次了,在长安,叫我公子就好。”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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