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当铺

作者:鲤鱼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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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转眼,又三年。

      这期间,孟七总共见到卓文君的次数,用单手手指都可以数出来。

      只见她的穿着一次比一次华贵,脸色的愁云却一次比一次浓厚。

      最后一次,孟七竟然隐约发现卓文君的一头青丝中,竟有几根白发。

      她不过才二十出头,正是花开最盛的年纪。

      长安城内最受欢迎的美男子司马长卿,依旧圣宠不衰。爬墙的、在司马府门口摔倒的女子多不胜数。

      建元五年,汉武帝执政第五年。

      匈奴气焰嚣张,西域神秘莫测。帝再难忍受先祖“和亲外交”,用忍气吞声来换取短暂和平。破釜沉舟,毅然抛弃汉王朝施行近七十年的和亲国策,全力出击匈奴。变和平体制为战争体制,弃祖宗制度启现实制度。征服西域,开拓疆土。

      建元六年,立秋刚过。

      唐蒙受命掠取和开通夜郎及其西面的僰中,征发巴、蜀二郡的官吏士卒上千人,西郡又为唐蒙征调陆路及水上的运输人员一万多人。唐蒙又用战时法规杀了大帅,巴、蜀百姓大为震惊恐惧。

      汉武帝听闻,派司马长卿去善后监工,责备唐蒙,安抚百姓。

      司马长卿奋笔疾书,一夜间赋《谕巴蜀檄》公告。先说大汉北征匈奴、康居西域、移师东指、南定蛮夷之天威。再禀巴、蜀百姓,唐蒙所为并非武帝本意,恩威并施,短短数日平定了民怨,稳定西南局势。

      武帝大喜,赐金银珠宝无数、赐西域美人一名,夸赞:

      “战国时期,赵国名将蔺相如机智过人,完璧归赵;今时盛世,大汉郎官司马长卿以笔代戎、平定西南。故赐司马相如。”

      一时之间,司马相如之名名震长安城。

      司马府外,摔倒的女子较往常多了好几倍。不仅是未嫁的年轻女子,甚至守寡的妇人、有心从良的青楼女子,都挑了时辰,往司马府大门口丢帕子。

      不几日,竟红红绿绿的铺了一地各色材质的手帕,司马府的洒扫侍卫,用了好几个大筐才清理干净。

      司马府内,气氛低沉。

      卓文君铁青着脸坐在大堂太师椅上,司马相如毫无神色的坐在她对面,拿了茶杯慢慢的呷。

      “相公想如何处置那美人?”卓文君定定的望着司马相如。

      “陛下恩赐,不得不领旨。留在府内作个婢女罢,一切随夫人安置。”司马相如仍是不咸不淡。

      “夫人?你从前唤我阿君,如今却唤我夫人。不知为何,我听得生分!”卓文君眼中压抑着微怒。

      “夫人唤我相公,我唤夫人有何不对?夫人,你多心了。”说毕,司马相如就要离开。

      “我不管你官至何位,叫司马相如还是司马长卿。我只问相公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是否算数?”

      卓文君用十根手指绞住了手帕,拼命克制着眼中的泪水。

      司马相如身形一顿,半晌回到:“夫人,早些歇息罢,为夫还有要事处理。”

      终是克制不住悲愤,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砸落在手帕上。

      卓文君不能理解,为何这三年来,丈夫对自己若即若离。

      他要功名利禄,她便弃了琴棋书画;一心一意去和各府太太打交道,替他周旋广场关系。

      他要静心耕读,她便拿纸研磨,不声不响陪伴他夜夜点灯。

      她试问自己,不曾做错过什么。为何?为何?

      是夜。司马相如躺在床榻上,听着隔壁屋断断续续的低泣。眸中,竟是深不见底的忧伤,似有思虑万千。半睡半醒中,有温软入怀,他习惯性的伸长了手臂去揽。

      “阿君,睡吧。”

      *** ***

      一夜无梦,天色将亮未亮时。司马府正房内,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猝然响起。

      “啪!”

      “夫人饶命!”

      朦胧间,司马相如察觉身旁异响,费劲的睁开眼睛。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沉重。

      只见卓文君铁青着脸站立在屋子中央,一向清雅柔美的脸上竟有些狰狞的怒意,双眸发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紧紧的攥着双拳,身体颤抖得厉害。

      她的脚下,匍匐着一个女子,□□半露,衣裳不整,脖颈间似有可疑的星星点点。正是那皇帝御赐的西域美人。

      “夫人饶命,昨夜贱妾路过大人卧室,见门未关。想着顺手带上,却见大人被子掉了一地。便自作主张进了房间,正欲帮大人盖上,大人却抓着贱妾的手不放,并,并,……”

      “相公如何说?”卓文君不理会美人的话,转头只是盯着司马相如问道。

      醒来的瞬间,司马相如便察觉到自己身无寸缕,被窝里有阵阵女人芳香传来,几处地方似有黏腻湿滑的触感。他和卓文君恩爱过无数次,此情此境,再是熟悉不过。

      “夫人,我昨晚虽熟睡,所做之事却尚能感知一二。信不信我,全在夫人。”司马相如开口解释,纵然他有意疏远卓文君,却也不希望以这种方式糟蹋她的感情。

      “呵呵,那我便信了你。还希望相公,三日内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

      卓文君强忍着泪水笑到。她要如何相信他?如何自欺欺人?这满室的旖旎,柔情的痕迹,真真实实存在,鼻尖的味道刺得她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心脏也似乎被捅了一个大洞,淋淋的往下流着血水。

      只是现在,还有要事,她是司马府的女主人,她必须要顾了周全。

      “陛下圣旨已到,还请相公尽快收拾干净,前往正厅领旨。”

      卓文君强忍着悲伤,顿了顿说道:“就让这御赐的美人服侍相公更衣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美人从地上缓缓爬起,似一条水蛇般偎依着司马相如的身体。她捡起地上的男外裳替司马相如更衣,柔荑若有若无的拂过他健硕的胸膛。

      司马相如不耐的倏然转身,用尽全力捏紧了她的手腕,将美人往地上甩去。

      “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迸射出毒蛇般的光芒,和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美人娇呼“大人,您弄痛我了。刚刚贱妾已经如实和夫人禀报过一次,所言之处,绝无半句虚假。”

      司马相如冷笑道:“哼,先莫不说我对除了阿君以外的女人丝毫提不起兴趣。更何况,我昨晚睡得异常深沉,如何对你做那等事。床上却是满目痕迹,你这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你是和居心,我暂且不管。但我警告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陛下御赐,只要你敢动了歪心思,伤害阿君一分,我便要你拿命来抵。”

      “大人饶命,贱妾对夫人绝无半分加害心思。只是贱妾,贱妾乃陛下御赐给大人的美人。这一生,也只能呆在司马府了。

      为能得到您的垂怜,有些焦急了。但是,贱妾对大人一片丹心,天地可鉴呐!”美人慌忙匍匐在地。

      司马相如狠狠白了她一眼。不再理会,自行收拾了清爽,迎旨入宫。

      只是他不曾看见,身后原本匍匐在地,神情慌乱的美人。在他转身出门的一刹那。瞬间收了惊慌,只是微微一笑,歪坐在地,胸前玩弄着一缕秀发,眉眼深处恨意满满,竟似毒蛇般妖异蛊惑。

      *** ***

      未央宫内,汉武帝朝服未褪,他拿了卷轴仔细批阅,半晌,问侯立一旁的司马相如。

      “司马爱卿,唐蒙又报,西南夷密林遍布,高耸入云,多有悬崖天堑。南夷大道修路两年,今日仍未有进展。求援士卒一万,黄金十万两,用以通道。昔日你曾深入巴蜀,对当地情况甚熟,有何见解?”

      “唐郎将开夜郎及僰中时,征巴、蜀、广汉士卒,参加筑路建城的有数万人,多为士兵,领头皆为兵长。能工稀少。修路二年,未成,士卒多死亡,耗费钱财。修路建城经费又多来自当地官库,故巴蜀当权者多有反对者。上下不通,诸事拖延。今西南已降,天下一家。论能工巧匠,当属我中原为多。是以,臣认为派工匠三千,先进工具、车马五千、备足粮食、过冬物资。支援唐郎将为佳。”

      “爱卿所言,甚合吾意。”汉武帝甚喜。

      建元六年,冬。

      夜郎国降汉,邛、笮、冉、駹、斯榆等少数民族的君长听闻西南夷归汉后,当地经济得到大力扶持,百姓安居乐业,君族仍为汉臣安享荣华,纷纷请求成为汉王朝的臣子。

      事多且重,郎将唐蒙分身不得,是以,任命司马相如为中郎将,令持节出使。

      午时,司马相如了领了旨意,从朱雀大街直奔回府,正欲入门。

      “司马大人。”清哑的女声在他侧边叫住了他。

      孟七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一身漆黑,只在领口处绣了朵朵鲜艳的彼岸花。她带着侍女二人,提了木箱伫立在石狮子的一侧,看样子是刚做了一笔买卖。

      司马相如辑手,“孟掌柜的,有何指教。”

      “民妇看司马大人印堂发黑,最近宅内是否不安?”

      “我竟不知孟掌柜除了做典当抵押生意外,还兼职帮人看相算命。”司马相如讽刺到。

      孟七却也不恼,只是笑了道:

      “干典当一行,最重要的一点是讲究眼力,眼力若是不好,很容易被鱼目混了宝珠,把榆木疙瘩当了黄金宝贝。故和看相掐命,是有几分相似。司马大人,欠了债是要还的,否则祸及家人,那就太过无辜了。”

      “孟掌柜今日大概是被日头晒昏了头,有些胡言乱语。恕相如不奉陪,告辞。”司马相如说完就入了府。

      “司马大人,将来如果有需要。可到到东市找孟七。民妇恭等大人大驾光临。”

      司马府的木门缓缓关起,咔哧一声,终于隔绝了外界。

      “掌柜的,您今天没诓人呢。我看那司马大人的印堂,确实乌黑发青。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将至?”曼珠体质特殊,一向对污秽之物异常敏感。

      “呵,这笔大生意。就要成了。”

      “不对啊,曼珠,你这样说,好似我经常诓人似的。”孟七未直接回答,却反二女。

      “不是经常,是无时无刻。”绛珠抢白到。

      “啊,啊。”孟七左右手同时抬起,曲指用力一弹两侍女的脑门。她的力气一向大得很,疼得二女龇牙咧嘴。

      曼珠揉了头很是不满孟七的暴力行为,绛珠却是眼睛一红,眼看就要掉下眼泪。

      “绛珠,你若是敢在这儿哭出来,今晚便罚你守夜。近日常有那不识相的“君子”爬窗,当铺内没什么贵重物品,我看就把你包成个条子,丢在地上,让他们给掳了去算了。”孟七继续添油加醋。

      为了不被包成条子丢在地上被捡走。可怜的绛珠硬是生生的憋住了眼泪,一旁的曼珠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是安慰,又是好笑的扶了她的肩头。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慢悠悠的往当铺方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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