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药丸

作者: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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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5


      昨晚接受采访前,张副总同祁深洲细述上周他没去的那个局,随着露骨的描述,不可抑制地浮出回味无穷的表情。
      这个表情太过熟悉,是男人遇见猎奇艳事时常有的油腻。

      都说金融圈一级乱,属于下半身失控行当。
      如果说网红、外围被称为美女集中营,那金融圈便是名副其实的渣男聚集地。
      在那样一个张口千万上亿、时间以秒计算的高强度行业里,每个人名片拿出来都是牛逼的头衔,三观极易被环境扭曲,名烟名酒和声色场所无法满足他们对于刺激的渴望,没有时间维系爱的浓度,没有胆量尝试毒的刺激,那新鲜的性成了唯一合法的便捷途径。

      祁深洲毕业混了一年前台IBD,加班加到死,出差出到恍惚,那时候他和程伊的感情就在悬崖边,几乎隔几天就要上演鸡飞狗跳的吵架和相拥而眠的妥协。
      她不理解为什么他应酬如此多,回回喝趴,身上满是凶烟烂酒的味道,倒床上闷头便睡,一出差便是数周数月,全无同居应有的甜蜜。
      他身心俱疲,无暇为外行人解释行业内情,毕竟那些局连他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要去。与在美国实习时呆的高盛完全不同,国内投行初阶岗位生态更像搬砖民工,收入不高,下班没点,出差的项目现场多在五六线城市,灰头土脸,毫无精英姿态。

      一个毕业生,就算是双名校出身,也要从头做起,毕竟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高学历和牛逼哄哄的母校。
      刚工作那会他很迷茫,躁意最盛。从画饼充饥的梦幻象牙塔步入钢筋混凝土的条框森林,从土生土长的B城来到全然陌生的S市,从父母的人脉网走向全新的伶仃局,高傲的头颅被一次次打压,热血冷了又热,周而复始。

      这些说不出的压抑也在点点滴滴中倾数以另一种负面形式传递给了程伊。

      后来好友邱明奇说,你们分手是必然,天天吵架,工作压力又大,谁有那个力气消耗?

      “你说的那种分手和我们的分手有本质区别。”

      祁深洲终究还是傲的,骨子里多少有俗气的大男子主义,纵感情穷途末路,也不希望自己是被辜负、被背叛的那一个。

      昨晚王清珏说她在隔壁的时候,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烟酒味,这是彼时他们争执最多的事。
      当然,除了烟酒还有女人最敏感的香水味。

      这种味道根本无法解释。

      他没有点小姐,没有碰女人,可那些酒色场合难免沾到个一星半点。程伊又属狗鼻子,为了避免争吵,他喝得烂醉也会挣一丝清醒,在冷风中坐着吹一阵再回去。自认一点儿都辨不出,结果隔几米远她也能闻见,揭开争吵的序幕。

      最凶的一次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
      他辛苦许久的项目黄了,和邱明奇喝了顿酒回到小区楼下,条件反射地坐在长椅上吹风。
      那晚她也晚归,目睹了他独坐许久也没上楼的过程。

      月光穿过枯伶的树梢,携一片挨近的黑影,斑驳成那段关系的聚散。

      *
      “一杯卡布奇诺。”

      祁深洲一眼认出程伊。清汤寡面,扣了顶白色圆帽,衣着休闲,脖子像打了石膏,扭动伸展都是直耿耿的,眼睛死活没看过来。
      这是她不自在时的身体反应。

      猝不及防,但又不算惊讶。
      S市不小,偶遇前任的概率很低,但不至于为零。

      昨晚王清珏问,她在隔壁,去见吗?
      祁深洲第一反应是拒绝,抽完烟往回走,左边包厢门刚巧被打开,注意力背叛意志。那一眼不足以看清里面是否有程伊,但足以看清他自己。

      睡眠不佳的昏沉之意加重了祁深洲清晨的烦躁,身体的本能反应是抬脚堵上。
      步子一迈,手机振动起来,应该是张副总,刚在车上他打过一个电话。

      祁深洲脚步拦住程伊的去路,手在蓝牙耳机上轻点了一下,冷声道:“什么事?”

      程伊低着头,忿忿磨唇低声道:“不让我走还问我什么事?”空气静滞两秒,她又往边上挪了两步。
      “然后呢?”他步子一跨又堵在了她面前。左右人不少,不小心撞了旁人的肩,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话一出,程伊恼了,发根蹭地冒了层薄汗,仰脸不敢置信。

      目光对撞,战火纷飞。
      明是刀光剑影乍舞,暗里情愫缠绵流动。
      程伊不愿承认,汗进眼睛了,有点泛酸,可能是突然睁的太猛了,可能是盯着一夜手机,可能是......
      不知道,反正不是想哭。

      祁深洲板着张脸,耳机里张副总还是那样,三句话可以搞定的事情三十句了还没完。
      他拿眼细描了遍她的脸,最后停留在了黑白分明的乌珠上,周边布满血丝,像一张擒人的网。

      他们谁也没挪开,犟视了几秒,程伊快把自己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等到他“对不起”的下文。

      沉默像一把迟到的火,将程伊过往掩埋的愤怒全数点燃,淬在眸中。

      分手后难免会设想自己与前任重逢的画面,对方会说什么,自己又是如何反应,最好他落魄不堪,她优雅高贵。
      她会用自己的不屑一顾将他的尊严死死踩在脚底下,整个局面全由她掌控。

      她问过吴蔚,如果你和单星火重逢,你会做什么?
      吴蔚不像她,不会自欺欺人,她的文章多在剖白自己、分析他人,坦诚是她的武器,所以她说:“我想我会一片空白,再落荒而逃。”说完反问程伊。
      程伊可算逮着机会了,拳头紧捏得血色全无:“我会狠狠抽他一个巴掌!抽到自己手都疼!”

      而真的遇见了......

      “嗯?”祁深洲应声,右眉轻挑,幽冷回视。

      程伊在他严肃的轻挑中捕捉到不可名的讽刺,想到自己素面朝天,底气不足,没沉住气:“有话快说!”
      “看分析师的结果吧。”祁深洲手慢动作抬起,指了指右耳的耳机,挑眉提醒。

      程伊一愣,明白误会人家了,耳朵火烧,幸好帽子挡住。她飞快猫身拐了个弯,直奔取餐处,一秒都不想留了。她刚刚都自作多情了些什么!

      “我下午的飞机。”他紧随其后,长臂一伸滞在半空,食指在乱七八糟摆了一片的纸杯中轻转,询问:“1088,美式。”
      程伊没拿小票,想去柜台问自己几号,被祁深洲塞了一杯,听他凑近磁声道:“你的,1089。”祁深洲眼窝下淡青明显,眼神里又全无疲色,精神得很。

      说完他飞快站直,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美式,继续电话:“没什么。”

      程伊莫名其妙被他牵着情绪,大骂什么玩意啊,翻了个大白眼往外走。她故意拉低帽檐,把余光挡死,不想让自己关注祁深洲跟上没。
      结果刚走到门口被一把拽住,“一起......吃晚饭?”

      吃个屁!不是说下午的飞机吗?
      程伊手臂一拧,挣开他并不牢固的束缚。
      她不知应如何回应才能掩饰方才的尴尬,也不知自己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他的那句“对不起”是对她说的,那还有聊的可能。

      “不了。”
      “还和以前一样。”他语气了然,非常欠扁。
      程伊不爽:“我以前怎样?”
      他顺话茬,唇角冷撇:“一点都激不得。”

      祁深洲肩倚靠玻璃门,看程伊像根点着的火柴,胸廓迅速起伏,没几下又灭了。

      意料之外,她飞快控制好面部表情,朝他笑了笑:“以前年轻,看人没眼光,不知道一个错的人会让我变得很糟糕,让你见笑了。”

      程伊挤出无比虚伪的笑,看他平静的脸上寸寸冰硬。

      她小跑着上了她的红色高尔夫,放好咖啡,摘掉帽子。
      不可否认,放余光出来,它非常不听理智使唤地观察了圈四周,发觉无人跟上,肩颈失望了似的,跟着垮塌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以前说话横冲直撞,恋爱笨手笨脚,现在能说一口漂亮的膈应话,全身而退,却也没有那份真诚和坦率了。

      程伊木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靠!忘记抽他一巴掌了。

      她这辈子除了妈妈去世,后来的眼泪全是为他而流。
      恋爱甜蜜的时候,哭一百回都说甘之如饴,可分手后心里的天平难免偏向自己。
      她最纯真的恋爱时光,她的初恋,她所有的第一次全他妈的给了这个大混蛋!

      她将脸埋进方向盘,凌晨微博里那个不像她的她跃入脑海。
      云端的大数据唤醒了她的数字失忆空间,她看一千多天前的起伏心路,像一个旁观者用上帝视角速览过去。

      那一段异地恋轰轰烈烈又热热切切,像快进的连续剧。尽管对结果多少意难平,但过程是不可否认的热烈与美妙。

      到吴蔚家时,程伊一杯卡布奇诺下肚,熬夜的恍惚感消退。

      “喏,你最爱的三黄鸡。”程伊换了自己专属的娃娃头拖鞋,自来熟地去到厨房,拿出料碟,将酱油葱香的酱料包倒出,瞬间香气四溢。

      “不是说在看房吗?”吴蔚戴着副金边眼镜,笔记本搁在盘起的长腿上,目不转睛地敲键盘。
      “算上今天看的两个,全S市还在售的楼盘我基本都看过了。一句话,喜欢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在城郊。”

      “你爸那套房子不挺老的嘛,卖了的话应该够市区首付了吧。”
      “我不太想卖那套房。”程伊声音低了下去。
      吴蔚合上电脑,拿起程伊备好的筷子,夹起一块尤带血丝的嫩生鸡块:“是等拆迁吗?那里会拆吗?”

      程伊想了想,“我爸店离家近。”
      “也对,你爸还有店,平时你老说你爸熬夜看球,你催他早睡的事儿,我总错觉他也跟我爸妈一样退休在家呢。”

      “我倒想他退休呢,开水果店也累得慌,现在是线上、精品水果的市场,他这种业务空间早被压缩得不像话了,也就是在老小区才有点老客源。”
      面前的三黄鸡半生不熟,是吴蔚的口味,也是祁深洲的口味,他喜欢吃生牛肉、生鱼片等生食,非常猎奇。

      “是不是你们留过洋的人都会喜欢吃生食?”程伊嘀咕了句,见吴蔚吃得香,撑起脑袋问她:“还记得我上次问你,如果遇到前任你会怎么样吗?”

      吴蔚啃鸡的动作一顿,弯起眼笑她:“你要说什么?”

      程伊刚分手那阵反应很强烈,提起祁深洲便会暴躁,是高强度的工作拯救了周遭好友免于她糟糕的情绪侵害。
      分手第二年情绪稳定了,人也酷多了,冷血地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扔在胆敢提起此话题的人面前。

      没人提,她也忙,久而久之,先是淡了,后来忘了。

      经过有浓重回忆色彩的地点时、听穿肠刺骨般深入的情歌时她才会想起。
      可今天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那段感情。

      “你猜我见着谁了?”程伊露出苦哈哈的表情。
      “那个......扫地机器人公司的总裁?”吴蔚想不起来名字,但记得他们是做推广的时候认识的。
      “还总裁呢,人破产了。”她翻了个大白眼。

      “嗬,创投圈人人名片拿出来title都吓死人,各种‘总’起步价,一转头还不得回头做搬砖民工。”
      “咳咳,别扯远了!你还没猜中呢!”程伊拉回话题。

      她一夜没睡,卡布奇诺那点咖啡因办完事情就应该失效了,可她精神抖擞如大一考马哲,两眼亮晶晶,就等吴蔚说出名字开启话题。

      吴蔚沉默吃了两块鸡片,静谧的空气放大了她细微的咀嚼。
      一时间,气氛微妙起来。

      程伊拿眼瞪她:“干嘛不说话?”
      “你遇见谁明摆着了,我只是奇怪,你的反应不对。”吴蔚抽了张纸擦嘴,无奈睨她。

      “我应该是什么反应?”程伊咬唇抠起手指来。
      “你应该满头大汗,满口脏话,按照你最后对他的那股子恨意,这些年没去灭他口都算是素质教育的成功了。”吴蔚够手拉开窗帘,乌云遮去艳阳,热气透过玻璃扑上她素净的脸,她揉了把脸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撑头沉思的程伊,“你就这形象碰到的祁深洲?”

      祁深洲三个字一出,程伊有点被打到。

      感觉这个名字上回出现在耳畔是上辈子的事。
      她飞快浸入扼腕哀嚎的遗憾中:“是的,而且我还一夜没睡,黑眼圈都要挂到鼻子了。”

      素颜出街她本来还是比较有自信的。胶原蛋白流失让她的五官较以前更为立体、鲜明。可遇到前任,尤其是意难平的前任,多少显得底气不足。
      要是涂上昨晚的烈焰红唇就好了,她忿忿想。

      “为什么一夜没睡?”
      “我把以前的微博翻出来看了一遍。”
      “然后想到他的好就原谅他了吗?”

      程伊往沙发上一倒,将抱枕拉到脑后垫好,望着吴蔚家客厅精致的吊顶,双目失焦:“其实更多的是惊叹,我以前居然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咋咋呼呼,惊天动地,对感情有用不完的活力和热情。那时候异国恋都可以坚持好几年,现在跨区我都觉得费劲。”

      “其实你们分......还记得我第一次见祁深洲吗?”吴蔚感叹到一半忙转了话题。

      程伊眉心堆起小山,努力去荒废的记忆区翻找。

      吴蔚提醒:“也是你第一次见单星火。”
      程伊腾地坐起,两眼放光,“记得!那天我正和他吵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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