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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离家
这话一说出来，陆奶奶顿时愣在了那里，回过神来的她忍不住地冲过去，打在了梁嘉敏身上，“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的心呀！”
陆奶奶身材矮小，在身高将近一米八的梁嘉敏面前显得更是瘦小。
她的力气，就像是毛毛雨一样落在了梁嘉敏身上，对站在那里的人没有任何的作用。
街坊邻居连忙过来把陆奶奶拉开，“您别着急，别冲动。”
这孩子妈要带走自家孩子，当爷爷奶奶的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真要是把关系弄僵了，往后再也见不到陆一那才是麻烦呢。
都是老邻居，知道这老两口把陆一看得多重，大家也都是纷纷规劝。
可梁嘉敏却是火上浇油，“我铁了心要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当年要不是这孩子意外出现，自己怎么可能无缘全国锦标赛，她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那就得用自己来弥补。
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说道：“嘉敏，你就别刺激陆一奶奶了行吗，她年纪大了那经得起这么折腾？”
“就是呀，这么小的孩子，她又不高，你让她练什么排球。”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不心疼，这亲妈也不例外。
小孩子磕着碰着家里人都心疼的不得了，可人家梁嘉敏呢，二话不说就是要拉孩子练球去，这是亲妈吗？这是仇人吧。
这么小的孩子，细胳膊细腿的，能受得了这苦头？
街坊邻居帮腔，可是这并不能动摇梁嘉敏的心思，她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堵墙一样不能动摇。
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陆一似乎成了她们的战利品。
一个是舍不得孩子吃苦，一个是为了孩子好，然而她们都没有问过陆一的意见。
没有吃早饭，陆一去上学了，她离开的时候，奶奶依旧是抹着眼泪，那个女人还站在那里，似乎奶奶不答应她就不会走似的。
陆一几近于魂不守舍地去了学校，刚坐下，乔巧就是凑过来，“我跟你说，昨天广福街那边有人被车子撞死了，好像是个乞丐，好可怜的，血肉模糊的。”
广福街，自己昨天好像追那个男人就是到了广福街和平安街的路口，当时张大婶还说那边出了车祸，是乔巧说的那个吗？
其实乔巧也就是听说了这么两句，大人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可是撞死人这种事，大人们自己瞧着都瘆得慌，又怎么可能让孩子去看？
然而孩子们都好奇，中午放了学，乔巧就拉着陆一过去看热闹，“听说人早就被抬走了，咱们就过去看看。”
瞧出陆一不太想去，乔巧抓紧了她的手，“咱们就过去看两眼，要是那人还在，咱们就跑。”她到底是小姑娘家，其实没那么大的胆子。
陆一拗不过她，跟着一块过去。
广福街那里只剩下一滩血迹，黏在地上，脏兮兮的。
乔巧猛地后退了一步，拉着陆一就往回跑，“咱们赶紧回家吃中午饭。”
只不过乔巧不知道的是，这是她童年时代最后一次和陆一手拉手放学回家。
下午的时候陆一没有去学校，乔巧好奇，就算是感冒都来学校的人怎么好端端地会逃课呢？
陆一是乖孩子，便是乔爸乔妈都夸赞陆一懂事又聪明。
下课后，乔巧去问老师，班主任看着一脸担忧的学生，叹了口气，“陆一的妈妈帮她办理了退学手续，听说要带她走。”
乔巧不解，“可是陆一家在这里，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走不了啊。”
小朋友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班主任揉了揉脑袋，“是啊，所以她爷爷奶奶很难过。”
然而梁嘉敏是亲妈，法律上她才是陆一的监护人，她想要带陆一走，就算是陆爷爷陆奶奶也拦不住。
梁嘉敏的话刺痛了二老的心，“你们疼她，就是让她跟着你们过这种日子？你们做爷爷奶奶的舍得，我这个当妈的舍不得！”
陆奶奶当时就不乐意了，“当初你抛夫弃女离家出走，现在有什么脸说这话！”
“我离家出走是我不对，那你儿子贪污公款就对了？让陆一在这里长大，背着个逃犯女儿的名声，这就是你们对她好？”
几秒钟前还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张开翅膀的陆奶奶哑了火，她浑身像是没了力气似的，颓然地坐在那里，看着身材高大的前儿媳，干瘪的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街坊邻居们都说，是梁嘉敏当年离家出走导致她儿子不正常，做出了那贪污枉法的事。
他们说归这么说，陆奶奶也恨过梁嘉敏，恨她狠心抛下这么小的孩子不管不问，更恨她回来就是要把陆一给抢走。
可梁嘉敏的离开那么多年后，建华才出了这档子事。
硬是要扯关系，实在是太牵强了。
何况，陆奶奶始终坚信，儿子不是那样的人，贪赃公款的事情绝对不是她儿子做的，只是建华跑了，真相也没了。
……
陆秀梅听到消息赶回娘家的时候，就看到老头坐在院子里喝茶，说是喝茶其实那茶叶都泡了好几遍，从早泡到晚早就没了味道，那还是自己带过来的，二老忙着挣钱还账，哪会买这些？
“爸，陆一真的被梁嘉敏带走了？”
陆爷爷叹了口气，带走了。
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挖去了一块似的。
孩子那么小，从小到大都是他们老两口拉扯大，就没离开过他们。
下午的时候，被她妈拽着上了小汽车，趴在车窗上想往外钻。
陆爷爷看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可是梁嘉敏千错万错，有句话没说错，陆一跟着她会过得更好些，起码不用跟着他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过这紧巴巴的日子。
陆秀梅看到老头这般模样，有点着急，“你们也真是的，怎么就让她把孩子带走了呢？”
她昨天加班，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躺下就睡根本不知道娘家这边发生的事。
还是今天上班的时候听单位里的人说的，紧赶慢赶把账目整理清楚，下了班就往娘家这边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陆爷爷看着女儿那模样，他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自从儿子出事后，陆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唉声叹气的，陆爷爷觉得这样不行啊，日子总归是要过。哭丧着脸是过，笑着脸也是过。
家里还有个孩子呢，哪能天天跟丧门星似的？
他乐呵了三年，然后又是唉声叹气起来。
生活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狠狠给你一棒槌。
陆爷爷挨了好几棍子，习惯了。
现在剩下俩念头，尽可能多的还钱，还有就是能看到陆一长大成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一天。
……
陆一第一次出远门，小汽车把她们送到火车站，然后她被梁嘉敏拉着上了火车。
原本还哭的人上了火车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打量着车窗。
梁嘉敏冷眼旁观，这个孩子比她小时候好看多了，然而好看有什么用，长得那么矮。
虽说把人带走，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
然而看到陆一，梁嘉敏依旧高兴不起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从这里跳下去，除了摔死，你哪都去不了。”
卧铺车厢里还有其他乘客，听到这话不由地看了梁嘉敏一眼。
梁嘉敏不甘示弱地回看了一眼，倒是让那乘客有些心虚——
自己多管这闲事做什么？
只是看着坐在那里的小女娃，实在是没办法将这小娃娃跟这个高大个联系在一起，虽然眉眼间的确有几分相似。
陆一怔怔地看着窗外，她的小心思被戳穿了。
之前的确有跳窗户逃走的打算，可摔死的话……
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是同学们说她爸爸其实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她还想回去，去看爷爷奶奶。
揉了揉肿的像是小核桃似的眼，陆一倔强地坐在那里看车窗外。
这还是陆一第一次出远门，她还不懂火车的运行机理，只觉得车窗外的景变得真快，那太阳缓缓落下，把外面都染成了金色。
漂亮壮观的直击人心，让她一时间忘了被迫背井离乡的痛苦。
火车在徐州停靠的时候，一下子涌上来了很多人，便是卧铺车厢也都挤了不少。
梁嘉敏怕人把孩子抱走，连忙将趴在小桌上睡觉的陆一抱到了下铺。
她当初怀孕生娃的时候满心的不乐意，没抱过这孩子一次。
这破天荒的第一遭，让她恍惚了下，就看到陆一细细的胳膊揽在她脖子上，嘴里呢喃着，“奶奶。”
梁嘉敏笑了下，还能指望她喊妈不成？
真是笑话了。
她把人挪到了铺位上，借着那弱弱的光，看熟睡的人，依旧是心有不甘，“怎么就长得这么矮呢？”
……
陆一第一次坐火车，只知道自己从傍晚坐到了第二天早晨，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小屋。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准备下车了。”
梁嘉敏看了眼迷迷糊糊揉眼睛的人，连忙把陆一的小手扯开，“没洗手怎么能揉眼睛？”
陆一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愣，低下头不说话。
从车站出来，就能看到周围贩卖早点的人，梁嘉敏看了眼被自己牵着的小人儿，“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包子？”
陆一不吭声，只是被动的跟着她。
这反应让梁嘉敏冷哼了一声，“有本事你就绝食，饿死了将来去做你们陆家的鬼，九泉之下等着你爷爷奶奶去。”
九泉是哪里，陆一还不懂。
她手里被塞了一个包子，里面好像是肉馅儿的，很香。
她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吃肉包了。
爷爷奶奶也没吃。
想到这，陆一又是把包子捏了下，闻了闻味，没舍得吃。
梁嘉敏正在找人，没注意到陆一的举动。
她正着急之际，忽然间听到有人喊，“小妈，我在这呢。”
旁边忽然间响起了小汽车的鸣笛声，陆一吓了一跳，手里的包子没捏紧，一下子就是掉到了地上。
顾晨怎么也没想到，他和这个小妹妹的第一次见面竟然这么不愉快——
他按了下车喇叭，然后把小妈的那个女儿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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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新人物出场。
老绿皮车的车窗是能打开的，后来更新换代为红皮车，提速了一点点，有了暖气空调，车窗也就再也打不开了。
不过我记得火车上还有提示音:不要往车窗外乱扔东西。车窗都开不了了，咋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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