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龙故事录

　　“龙女在想什么呀？”城隍捂着眼睛坐在素素身旁，虽痛却仍不忘关怀。
　　素素斜睨了城隍一眼，哀声道：“我在这待了那么久，那个傻子为什么没来找我？”
　　“龙女说的是那董绪言吧。”城隍撸了撸胡子，一脸笑意。
　　“你怎么知道？”素素狐疑的看着城隍，这老头儿怎么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看见素素凶恶的眼神，城隍立刻收敛了笑容，解释道：“老头儿是城隍，从龙女进入临安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未去看望，而龙女入住凡人家中，老头儿也自然是知道的。”
　　“什么？那你有没有告诉我龙爹龙妈？”素素激动的站起来，等待着城隍的回答。
　　城隍老头儿只是笑着摇摇头，一脸好似自己能看透人心而散发的得意表情。“龙女既然想待在凡间，就应该顺应凡间的生活，凡人有为五斗米而折腰的，也有宁死不屈的，这些都是龙女待在凡间应该学会和明白的。”
　　城隍脸上得意的笑还未享受够，回头就看见素素那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立刻正了正姿态，一本正经的坐着不说话。
　　“那个傻子，肯定听那个母老虎的话，才不来找我，就算我回龙宫，我也要先去报仇！”素素想了想自己半个月来，的确吃了不少苦，被欺负就算了，还不敢随便使用法术，不然，那个母老虎有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突然，素素感觉胸口的龙珠又在闪光，仔细想想上一次闪光，好像是......遇见傻子的时候！这次难道又是傻子来找自己了？
　　素素猛地站起身，便听见屋外一个少年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虽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个声音却是熟悉的。
　　“龙女等的人来了，老头儿就先去休息咯。”说完，城隍便转身消失不见。
　　素素从新坐回原地，对于董绪言的叫喊全当没听见，只是用双手堵着耳朵。
　　董绪言从屋外走进来，身上已打湿了一半，鞋子也已经全部打湿了，身子还有些发抖，看见素素，脸上的焦虑立刻变成欣喜，“素素，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素素瞥了董绪言一眼转过身，依旧堵着耳朵，鼓着脸，并不去理会他。
　　“素素，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你一个女孩子不能一个人待在外面。”董绪言走到素素面前，语气虽有些责备，却更多的是担心。
　　“反正我死不了，你不用管我。”
　　董绪言直接坐在素素身旁，双手抱胸，说道：“我不管，你要是不和我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素素斜视着董绪言，这傻子什么时候也会耍流氓了？就像龙兄每次赖着自己的时候一样。
　　俩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坐着，持续僵坐了一炷香的时间，素素才开始对董绪言起了佩服心，居然能坐这么久？还可以纹丝不动！脸上淡淡的笑容好似从未离开过他的脸，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材味，却如晨曦中开出的花一样香。
　　素素终于忍受不住身子僵痛的感觉了，立马站起身，想要发泄心中的怒气。谁知，脚已经麻了，以至于站起身时，差点没摔成龟丞相那样四脚朝天的模样，还好是董绪言快速起身将她扶住。
　　“你到底要怎么样！”素素愤怒的甩开董绪言的手，往后退却被脚下的木头给绊倒，董绪言再次去拉住素素，可俩人都一起摔倒在地。
　　等睁开眼时，只见董绪言紧紧的压着自己，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脸上还泛着红晕，这个眼神，素素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也从来不懂是为何。
　　“傻子，你打算不起来了吗？”见董绪言还愣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素素只得亲自开口让董绪言起来。
　　听见素素这样说，董绪言立刻回过神，慌忙站起来，并将素素扶起来，不停点头认错，“素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素素打断董绪言的话，直接扭头就走，“走，回家。”
　　董绪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为素素打伞。
　　伞下的世界是安静的，大雨未停止过，可街上俩个白色身影在大雨滂沱下却显得是那样平静。素素和董绪言缓慢的行走着，仿佛这是一段走不完的路程，此刻，董绪言的心是喜悦的，也是享受的，而素素的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好似往日所有的浮躁都不曾存在过......
　　这把伞遮住了雨，却遮不住俩人渐渐萌发的情愫。
　　“傻子，下次你娘亲再骂我，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这个好比我和你娘亲同时落水，你会先救谁，一样是个千古难题，小时候的董绪言没少听过自己娘亲这样问父亲。
　　“你且放心，回去后，我便不会再让你收到任何欺负。”
　　“这是你说的，那你发誓。”
　　“小生董绪言对天发誓，若有违此誓.......”
　　“好了，别说了，我逗你的。”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素素回到董家后，依旧不愿意去理会董娘，而董娘也好似当素素从未存在过，但也不再让她做事。
　　素素经过半个月以来的折磨，终于决定要和董绪言一起去学堂了。董绪言告诉素素上学第一天是要亲自去给夫子请安。
　　据说这夫子是个古怪脾气，若夫子看的上眼的，就会直接同意入学，如果看不上眼就会毫不留情的拒绝这个人。
　　这夫子的学堂虽开设在临安边缘并不繁华的地方，但却凭着当年一举拿下状元，才能深厚，得以声名远播，一向自视清高。
　　在他学堂出来的学生，至少有一大半的学生最终都能如愿走上仕途，即使不比那些大学堂，可有点钱财的父母都爱把自己的送到那里学习。
　　可这夫子喜怒不定，招收学生，全凭心情，一年新招学生不过十几人便是最多的了，但最重要的是，李夫子的学堂会收女学生，在他看来男女皆一样，只要是想学习，够聪慧的女子都有可能被看重。
　　这素素对自己是信心满满，自己读了上千年的长篇大论，仙界奇闻异录，哪样不知晓。
　　可唯独董夫人在她出门时，给了她当头棒喝，让素素千万别笑着脸出去，苦着脸回来。所以，在出门时，素素还不忘和董夫人再来一次大战三百回合。
　　这次董娘和原来不同了，就算和素素大吵大闹，但也不会轻易说出让素素离开董家的话。
　　原来，是上次素素离开后，到天黑都未曾回来，董夫人原先想着这丫头人生地不熟，出去顶多半柱香时间久灰溜溜的回来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竟有些担心，这一个姑娘家家，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良心也是过不去的。
　　加上上次素素出走后，受到董父和董绪言同时的谴责后心怀愧疚，也不敢多说什么。
　　学堂外是一道竹子编制成的竹门，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竟有些脱落，还有被虫驻过的小圆孔，但里面又种满翠竹，又逢生长的最好的季节，所以，每株竹子都显得格外生机盎然。就连学生上课的屋子也都是竹子搭建的，看来这夫子还真是喜欢竹子，又或许是因为，竹，乃君子也，才会如此厚爱吧。
　　“素素，这是夫子。”董绪言的一句话，让东张西望的素素回过神来。
　　素素仔细瞧着眼前这个夫子，身上穿的极其朴素，准确的说是极其破烂，衣服上补了不少的大大小小的洞，加上是淡蓝色衣服，显得整个人更加窘迫，但却是童颜鹤发。
　　虽有花白色的头发和胡子，但若只是瞧那张脸，却又看不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拜见夫子。”素素学着董绪言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谦卑鞠躬。
　　夫子打量了素素一眼，满脸不屑，冷笑一声道：“在我学堂只有两个女弟子，你想当第三个，一个是金如巧，一个是柳梦湘，老夫倒觉得你还不够格。”
　　什么？竟敢一来就说我不够格！姑奶奶好歹是堂堂堂神族龙女。
　　话说这夫子学堂虽要招收女学生，但却成立以来，无人把自己的女子送来和一帮男子同堂学习。
　　而那金如巧本就无心学习，到学堂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之所以破格招收她，也是因为她的老爹答应帮夫子资助一位天资极高，却家境贫寒的学生。
　　再说那柳梦湘，确实有点才气，却还没能达到夫子的要求。也是当日哭着跪在夫子面前，声称不愿待在家中日日受尽爹娘的白眼才要来学堂，这夫子一时心软，见不惯可怜人，便也就同意了。
　　素素原本以为只要谦虚一点就可以讨得夫子欢心，没想到这夫子竟会如此不客气，当即愤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要没有我龙......爹爹的存在，这人间早已干旱，你们还不得干死！”
　　董绪言见素素的脾气又出来了，只得立刻劝住，“素素，你先别着急，我会帮你好好祈求夫子的。”随即又看向夫子，慌张解释道：“夫子，你别介意，素素她还小，你不要生气。”
　　“慢着！”素素立刻打断董绪言，“为什么要求他，不愿意收我就算了，本姑娘不稀罕！”
　　夫子并未生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天道降雨之责自由神人负责，又和素素姑娘的爹爹有什么关系？”
　　发觉一时心急，说错话的素素立马守住自己的嘴。脑袋飞快转了一圈，想了想自己的龙兄平日是如何耍无赖的行为，灵机一动。
　　只见素素一屁股坐倒在地，再顺势抱着夫子大腿，声嘶力竭哭道：“夫子，我求求你了，我从小没爹没娘，来这城中寻亲未果，好不容易得董家收留，却日日收那董夫人欺负，我若不来学堂，就只能每日在家劈材挑水了。”
　　这夫子一看，又是一抱大腿的，但这董夫人的脾性自己也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二，无奈道：“你且放开。”
　　“我不放，我不放。”
　　越哭越起劲的素素，拼命摇头，一时引来了学堂内的学生，大家一看这么个漂亮姑娘，如此可怜汪汪，还真是可怜。
　　夫子这边倒是两难了，不收她，那她要是一直抱着不放，在学生面前自己老脸都给丢尽了，要是收了在学生面前自己同样颜面全无。
　　“你起来，我问你个问题，你若答上，我便收你。”
　　“没问题。”
　　“若是你学得知识后满腹经文，却发觉因是女子身份无法考取功名，报效国家应当如何？”
　　“简单，这世间对女子有着太多不公平，家中有兄弟或以后有自己的儿子，我可以学孟母，以自己的才识言传身教，并以此代代相传。”
　　“好，你可以入学了。”说罢回到教堂。
　　“耶，太好了。”
　　素素高兴的再次抱住董绪言，这种小问题怎么会难到自己呢，堂堂龙女活了上千年，早在几百岁的时候，因为逃课被龙母抓去教导。龙母时时刻刻告诉素素，自己是龙女，日后定会成为一方女主人，若是没点学识，如何言传身教，教导族中之人，又如何能服众。
　　以前的素素并不在意这些话，可如今再次想来，她并不想成为一方女主人。
　　也许，她只想守着这某个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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