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时光里等你

作者:水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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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吃过晚饭之后才去方博森的家里,虽然是父亲的故交,但第一次登门拜访,总要带点东西。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买什么好。

      “欧总说,给老教授,带点好的茶叶就行。”

      还是他想得周到,小赵从后座将礼盒拿了出来,欧阳光已经为她准备得妥妥当当。她不过是白天和他提了一句说要去方博森家里,他这样做真的很容易让她变成废人。

      到了楼下,她便打发小赵回去。一来不想麻烦小赵等她,二来她等一下想逛逛附近那条街。

      “嗯,你不是说有一部分稿子还没有完成,其实还有小半个月,你不用那么着急。现在写好了也行,可以先给我看看。”

      开门的是方博森的妻子,教授不知道正和谁打电话,和青欢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进来坐。

      “好,那你有空就拿过来,先这样。”

      “方伯伯,你在忙?”

      “没有,一个学生要给我看论文,就是早上的那个,你们不是认识吗?林远这孩子真不错,他应该很快就能拿下学位来。”

      方博森满口赞赏,她心里一咯噔,只好笑了笑。他在写什么论文?怎么会成了方博森的学生?她心里有好多疑问,但思绪就此打住。

      方博森见她手里还提着东西:“你人来就得了,见外了不是,让你过来一起吃饭也不肯。青欢啊,不是我说你,以前见你你也总是躲我躲得远远的,这次如果不是为了你父亲,恐怕也不会来找我吧,你方伯伯就那么可怕吗?”

      “方伯伯您说哪里话,您德高望重,又是资深的学者,我只是怕在您面前出丑,所以才……”

      她以前压根就不学无术,怎么敢出现在他面前。这就像学渣遇见班主任一样,总是躲得远远的。

      “你就别提客套话。”转向妻子,“你伯母手艺好得很,什么时候来尝尝?”

      有一句话叫盛情难却,而且方博森是真的待她很好,他妻子也热情邀请。

      她笑了笑:“好,改天。”

      “什么改天,就明天。”

      “啊?可是我明天要上班,怕太晚了。”

      “我们习惯比较晚吃,别找借口了啊。”

      她只能点点头,又听他说:“也没单独请你,到时候还会有几个学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学生?他会来吗?

      “这一本相册我保存很久了,这是我和你父亲一起上大学,到后来工作的一些照片,上一次搬家差点丢了。”

      一本泛黄的旧相册,应该有十几年了吧,当时他俩才三十岁出头。

      “方伯伯,你年轻时这么帅啊?”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比帅帅不过你父亲。”

      “你看。”他指着墙上的一幅字,“这是他二十年前送我的,我给裱起来。”

      “身正为范。”

      四个大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父亲的书法一直很好,老宅里还存着许多他临摹的字帖。边青欢看见这几个字,心里顿时泛起了酸楚。

      父亲为官清廉,勤勤恳恳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官司缠身,贫病交加。那些陷害他的人现在虽然已经一一落网了,可是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被审查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他离世,她都没能好好照顾他。

      方博森又搬出一个小盒子出来:“这些是二十几年前的了。”

      原来是一叠厚厚的信,以前的人,大概都有书信往来的习惯吧。还有几件父亲放在这里的衣物,整理出来,满满一箱子。

      这些都是父亲的遗物,她今天要带回去的东西。

      “你父亲过世没能去见他,我心里很难受。我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唯有对此耿耿于怀。”

      “方伯伯。”

      回忆从前种种,他的眼眶跟着湿润了。

      “你还不懂我同他的情意,看见你总会想起老边的样子。我没有女儿,不如你来做我女儿吧,到时候我替老边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他保持着他一惯的幽默,说着说着他又笑了,青欢也跟着笑了。原本她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心情有点沉重,经他这样一开玩笑,有些东西就烟消云散了。

      他推了推眼镜:“今天开车送你回去的那位,你觉得怎么样?”

      青欢有点错愕,怎么聊着聊着突然提起他了?看样子,方博森真的打算给她介绍对象。可是游林远知道吗?他应该有女朋友了。

      方伯母拿了点心过来,嗔了他一句:“女孩子家面子薄,你要问也得先问问小游。青欢,别理你方伯伯,咱吃点心。”

      “青欢这么好,还便宜那小子呢。如果不是咱们家那臭小子已经谈了恋爱,我想让青欢当咱家儿媳妇。这么好的姑娘,上哪里找!”

      她心里有点慌,有点不好意思。打小方伯伯一家就对她很好,她其实一点都不好,不爱学习也不乖巧。

      这时门铃响了,她想她该走了。

      “教授,我带过来了。”

      熟悉的声音,短短两天,他们碰了三次面。

      现在才七点半,他不是和女朋友约好了,怎么有空过来?

      他穿着一身制服过来,整个人很挺拔。白色衬衫红色领带,西装革履,这身制服太适合他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制服的样子,她对于这种制服,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就是穿着这种制服的人经常往她家跑。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检察院的人,来调查父亲的。

      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检察官,这套衣服,好像是专门为他定制的,将他的身材裁剪得无比挺拔。他又高大颀长,显得一身正气。

      她收回思绪,轻声说道:“方伯伯,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没什么可忙的,林远送论文过来,我晚点再看。你不是拿了茶叶过来,我们喝喝看。”

      他一声不吭,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样子准备喝茶。可她留在这里合适吗?这个时候,又不好拂了方博森的美意。

      一双暖和的手将她拉了过去,是方伯母。

      “我儿子在国外,家里除了他那群学生就很少有人来,你以后可得常来。对了,你母亲现在人呢?”

      “还在国外。”

      “来,你坐这儿。”

      方伯母指了指游林远身旁的位置,她尴尬地站着不动,眼角的余光微微地瞥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在意她。

      茶几边上总共就四个位置,方伯母已经在方博森的那边坐下了,她没有的选,只好默默坐下。

      方博森随手翻看他的论文,而林远自然地承担起泡茶的任务。

      “她回国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也好叙叙旧,我和你母亲许久没见,太想她了。”

      十几岁的时候,她对方伯母有点印象。

      有长辈在,气氛好像没有白天那么尴尬,青欢偷偷看了看林远,反正他忙着手头的事情,没听她们在聊什么。

      “可以啊小子,这么新的题材,这论文报上去,你又让那些人刮目相看了。你办事效率太高了。”

      他专心致志地清洗茶杯:“我进这个行业很晚,有些想法还很粗浅。”

      游林远顿了顿又说道:“最近检察院案子很多,今天本来想早点拿过来,刚才去老沈家查案耽误了一些时间。”

      原来去老沈家不是约会,而是去办公事了。

      “你看看他们,就算来家里,也都离不开论文学术,我听得脑瓜都疼,别理他们。”

      方博森放下厚厚的论文:“今天就先不谈这些了,来,试试青欢的茶。”

      游林远泡完茶,先给方博森递了一杯,第三杯放在了她的面前。

      方教授先闻了闻茶香,轻轻地啜了一口,接着一饮而尽:“很不错,没喝过这种茶,哪里产的?”

      “朋友帮我带的,我也不懂。”

      游林远将茶杯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看见他白皙的食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好像是新伤。

      “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你父亲以前也颇有研究。年轻人都不会品茶,你耳濡目染也没学到点什么?”

      她本来就不安分老实,泡茶大概只有老人家才会做的事情,在家里她从未喝过一口茶。

      看他们两个都没有对话,方教授说道:“你们年轻人也聊聊,青欢啊,他可是我今年最大的收获。”

      “老方,不带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他乐呵呵的:“都是一家人,卖什么夸什么。难得的是这小子,跨专业跑来找我。”

      “反正闲着也没事。”

      “胡说八道,我听你检察院里的人说了,你一天忙到晚,睡不到四个小时。虽说年轻人要拼,但你要好好顾着你的身体。你既然想学经济学,当初为什么选了法学,还去当了检察官?”

      方教授的话好像戳中了什么,他苦涩一笑:“都是随便选的。”

      俩人始终没有对话,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过头看她一眼。

      八点了,时间过得可真慢。

      “方伯伯,现在已经八点了,我还想去超市买点东西,明天再来。”

      “那行,林远,帮我送送。”

      “不用了不用了方伯伯,超市就在附近,我走过去比较方便。”

      “先去超市,再送回家。”

      “几个意思?”她心里嘀咕了一下,“不用了方伯伯,太麻烦了。”

      她感觉到了,方教授好像有意促成他们。不过她很难想象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情景,一定会尴尬死。

      “林远,麻烦吗?”

      “我都可以。”

      青欢站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抱着父亲的遗物,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宁静的夜,微风轻轻拂过,抚平不了她有些不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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