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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说上古有剑名泸湛,传闻能诛邪灭鬼,撼动神魔,更有一说得泸湛者得天下。听闻这泸湛宝剑原本也是为天子一脉掌控,却离奇的在两百多年前从皇陵无故消失,引得天子震怒,派兵搜寻,更有无数江湖中人争相寻找,掀起一阵风血雨……”
秦淮河畔的阁楼上,一身素服的年轻女子负手而立,柳眉凤目之间隐隐藏着睨天下的气势。
阁楼之下的说书人还在不知疲倦的说着故事,女子却没有再听下去,她的思绪早在一片喧器声中回到了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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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程州大旱,百姓几乎颗粒无收,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灾民。
当地府衙每月派发给每户米粮只有小半袋,这么点粮食连一个人吃半个月都不够,现在却要用来维持一家三口,四口,甚至更多人的生活。
饥荒遍野,米商们却借此机会哄台米价,大发国难财。
程州到处都是灾民,几乎每天都有人饿死,然而入了夜,王孙富商们却是夜夜笙歌,纵情欢乐。
虽然程州也有愿意为民请愿的小官员,然往上呈递灾情的陈情书一封接一封,却通通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日复一日的绝望中,程州百姓等来的,是皇帝征召天下善舞美人的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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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景轩是程州最大的销金所,几乎程州所有有头脸的人物晚上都会聚集在此,纵情声色,酒池肉林。
舒卿是名景轩的上品舞娘,身价自是不菲,然而这些日子,救济城中的百姓几乎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
不过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舒卿照例在名景轩的雅堂里振袖起舞,舞姿千变万幻,迷了台下人的眼。
她一圈一圈仿佛不知疲倦的旋转,纷纷的花瓣和金叶子如雨一般的撒在舞台上。
一个倾身,长袖如水般甩出。舒卿借着机会,从舞台卷起好些金叶子纳入腰间。
城中的灾已太多,她这番动作着实对不起东家——那个在她一无所有之际收留了她的人,但她实在别无选择。
舒卿怀着复杂的心情起舞,直到舞毕,她翻出一个漂亮的袖花,缓缓退场。
换下舞服,洗去浓妆,舒卿一个人从后门绕出了名景轩。
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带来一股深彻的寒意。
微微拢了拢衣服,舒脚紧捏着袖中的钱袋,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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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她跑进爷爷的书房,看见爷爷正站在书案前笔走龙蛇。
那时候她尚且不识字,只凑到旁边把脑袋搁在书案上,眨巴着眼睛问爷爷在写些什么。
爷爷便放下笔抱起她,乐呵呵地笑着用手指着一字一字的告诉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她又问爷爷这句话的意思,爷爷却不笑了,大手摸她的头,字字郑重。
“在百姓忧愁前忧愁,在百姓快乐后快乐,与百姓同忧乐,把天下放心中。”
她仍不能很懂,但也知道爷爷是很认真的,于是牢牢记下这句话。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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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更冷了,舒卿加快了步子,拐进了一条破败的小巷。
巷里原本住着几户人家,因前些年这里不明不白死了好些人,晚上巷子里还会传出女人的哭声,于是原来的住户都接二连三的搬了出去,白天这里也没人敢走,便慢慢的荒废了。
如今,这里却挤着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
舒卿如往常一样挨家挨户的分发金叶子,只是灾民太多,这点钱根本不够用。
她不忍看那些闪着期盼的眼晴,和那些脸瘦得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孩子,只得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她跑着,却记起曾有一对年迈的夫妇与孙子,磕着头说她是他们的大恩人。
那个孩子,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却睁着大眼睛怯怯的靠近她,小心翼翼的用手勾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吻一件珍宝。
她心酸得差点哭出来。
直到走出了小巷,舒卿的心情仍是不能平静。
会好起来吗?
她看着天无声地问,却注定得不到回答。
“你这样做不过是杯水车薪,救得了一些人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世。”
清冷的声音自舒卿的背后传来,响在安静的大街上,激得她猛的转身向后看去。
“谁!”
月色之下,一个男人的轮廓渐渐明晰,由远及近,慢慢走至她跟前。
“我叫泸湛,只是个闲人罢了。”
看清来人似乎全无恶意,舒卿偏过头,声音带上了几分薄怒。
“你懂什么?”
泸湛行至她的身侧,微微仰头看着天,那里,几颗似乎摇摇欲坠的星星正闪着微弱的光。
“我什么都不懂,不过是觉得你的做法太事倍功半了。”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舒卿停下脚步,冷冷地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已只是在做无用功: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做是白费力气,可是……有什么办法?”
她猛地顿住,双眸一片通红:“你以为我不想做些有用的事吗?可我只个弱女子!不能平抑米价,不能阻止赈灾的钱款被那些贪官污吏层层克扣,更不能跑到那个整天沉迷声色的老皇帝那里,告诉他民贵君轻!我能做什么?”
舒卿凄然的望向远处似乎没有边际的黑暗,哽咽的呢喃:“我能做什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不。”泸湛转过脸,定定的看着她:“你可以做更多,只要你登上足够高的位置,握着足够大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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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德阳女帝出生之时,满城霞光,金凤傲然在云间徘徊,久久未曾离开……”
说书人的故事仍未讲完,女子却缓缓走下阁楼,向城中一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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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夜起,舒卿便离开了名景轩。
泸湛那天晚上答应她,帮她用一个劳永逸的法子去救全城的灾民。
他说:“天道之下,万人之上。”
舒卿不是深闺间养大的柔弱女子,爷爷从小便教她要做怀着一颗兼济天下之心的人,纵为女子,也要不让须眉。
她也常想,若自己是那个位子上的人,必不叫她的子民受一点儿辛苦。
她知道前朝女帝武英的故事,深深的敬佩着那个聪颖过人,胆识超凡的女子,她不是没想过效仿武英,但也深知自己根本及不上那个女子半分。
深宫重帏,哪是寻常人能看透的地方。
她终究只是个凡人罢了。
可是泸湛却说,他会教她。
她知道泸湛并非常人,她愿意信他,也想信自己一次,哪怕最后失败,亦是无悔。
她开始跟着泸湛学习,学习兵法,学习治国之道,学习如何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周旋自如,学习如何兵不刃血的解决对手。
她也曾问泸湛,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子。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为什么他不自己去坐,而要找上她。
泸淇却只是笑,神情莫名。
舒卿弄不懂他,便也不问了,他教什么,她便学什么。她本是极聪明的女子,泸湛教什么,总是教一遍,多也不过两遍,她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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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后,舒卿与泸湛坐在小院对弃,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错,倒有了几分指点天下的味道。
“舒卿。”泸湛执起一枚白子,缓缓置于棋盘上:“别让你的仁慈成为敌人手中的尖刀。”
捏住黑子的手猛地僵住,舒卿抬头,看着对面男子沉静如水的脸,终是狠狠的将黑子落下。
一场厮杀,成败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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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氏有女,天翔十四年,因一舞名动程州,奉诏入宫,次年,封慧妃,入主淑阳宫,再次年,登后位,入主景仁宫,执掌凤印。
传闻这位慧仁皇后掌权两年,铲除异己,从不留情,然而官里官外,却始终只有她贤良淑德的声名传出,足见其手段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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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卿站在她与泸湛相遇的巷口,当初荒芜的景象不再,如今这里一片繁荣。
她取出腰间别着的短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当年泸湛离开的时候,将这短剑留给她,并告诉她,这把剑,名为泸湛。
她当时笑了良久,取笑泸湛给一把剑取了自己的名字,却错过了泸湛眼底的微光。
五年,整整五年,她便是靠着这把剑时刻提醒自己,才得以从一片血海之中泗水至岸。
她用泸湛教给她的东西,一步步将后官,朝堂控制于股掌之间,一步一步架空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最后用一碗毒汤送了皇帝的性命。
她名正言顺的上位,做了这大越的主人,成了天下人称颂的德阳女帝。
“泸湛……泸湛……”
舒卿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偶然的一次机会,她从古书上得知,上古有把帝王之剑,名为“泸湛”,可化人形,于世间寻觅济世之人,得之助者,可得天下。
德阳三年,天下泰平,四海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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