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顾

作者:醺夜未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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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拐


      微风拂面,卷着夏天的味道。

      十五年前的夏天没有那么热,很撩人舒适。

      正在楼下树底抓虫子的赵槿玩得满手泥土,其他院里的小姑娘都不敢过来,小男孩也不带他玩。

      把两只有着大夹子的甲虫放在一起。

      “预备,开打!”

      虫子当然听不懂人话,兀自爬过对方的头脚,向草丛方向爬去。

      “小夹1号,在战场上逃跑是不可以的!”

      说完伸手把跑得较快长得较小的那只拎起来,在地上摸到一面小白旗,做工很是精致,插在了甲虫的夹子上。

      跑了一百步的甲虫被迫挥着白旗,看跑了五十步的对手挥着红旗,陷入沉思。

      “槿槿,回来吃饭啦。”洛芬下班买菜回来,远远又看到儿子在树下抓虫。

      “来啦!”赵槿把两只虫子放进口香糖盒里,上面还扎了两个通气孔,揣在兜里跑向妈妈。

      “妈,我想吃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才九岁就已经到肩膀的小男孩,虽然身量高,但还是孩子,喜欢跟妈妈撒娇。

      “行,回去记得把手洗了,妈给你做。”洛芬是慈母型,不会阻止孩子玩,甚至乐于看孩子玩。

      知道自己手上都是泥土,没有去牵妈妈的手,而是去接妈妈手里的塑料袋,“我来拎吧,我现在力气可大了。”

      洛芬把不是很重的菜递给他,笑着夸了他几句,就见到他唰地窜上楼梯,跑向家的方向。

      到家时,赵戊已经擀好饺子皮了,接过儿子手里的菜,指了指洗手池。

      赵槿拿起香皂很认真地洗着手,把指甲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洛芬把菜择好,剁碎,开始和馅儿。

      “槿槿,今天做作业了吗?”

      “做了数学和英语。”赵戊在冰箱里翻出一排奶,看着动画片吸溜起来。

      周六的少儿频道有很多好看的动画片,赵槿最喜欢黑猫警长。

      “一只耳好坏啊,害死了白鸽侦探!”

      赵槿沉迷动画剧情,挥起小拳头,隔着电视屏幕想揍那只小老鼠。

      “槿槿,过来帮忙端饺子。”洛芬喊着儿子,表示可以开饭了。

      赵槿关掉电视,把喝完的瓶子扔进垃圾桶,跑进了厨房。

      一口就吞下一个饺子,赵槿一次能吃二十几个,难怪长得比同龄人高且壮实。

      吃完后主动收拾桌子,用抹布把桌子抹得干干净净之后,回卧室去写作业了。

      “槿槿这孩子真让人省心,不过就是性子有点独,楼下那帮小孩都不和他玩。”洛芬每次见儿子孤孤单单一个人玩,就心疼得不得了。

      “槿槿是不爱跟人交流,但那帮小孩也是真不省心,没有几天在干正事的。”赵戊表示,儿子好好学习,不让人操心挺好的。

      周一早上,赵槿自己起床收拾好,拿着妈妈给的早餐钱,独自一人去了学校。

      每天都在馅饼店买早餐,馅饼店的夫妇都认识这个安安静静的小男孩了,看他来了,早早就包好鸡肉馅饼和一杯豆浆。

      “一个鸡肉馅饼和一杯豆浆,谢谢。”

      “给,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赵槿想了想,觉得馅饼夫妇不是坏人,答道:“路上发现一只小猫受伤了,我把它交给警察叔叔了。”

      “你可真乖,快去学校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赵槿点了点头,然后向学校大门走去。

      校门口旁边的树下站了两个男子,赵槿没有在意,直接进了学校。

      “赵槿,老师说让你去一趟办公室。”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个子女同学过来传话。

      赵槿收起书,拿起自己做的卷子去了办公室。

      “张老师,你让我做的卷子我做完了。”

      张老师拿着这套小升初的试卷,翻着看了看,全都对了。

      笑着夸着赵槿,拉开抽屉给他递了一颗软糖。

      剥开糖吃起来,很甜,心想着回去要让妈妈买。

      放学后往家里走去,天已经有点黑了。

      因为在学校打扫卫生和做作业,赵槿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人了。

      “回去就可以直接看黑猫警长了。”赵槿有点高兴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他没注意到的身后,缀着两个身影。

      后脑突然剧烈疼痛起来,然后眼前黑了下去,赵槿被装进了一个麻袋。

      “斌哥,这小崽子还不轻嘞。”瘦高男子扛着赵槿,往旁边的面包车走去。

      “老杆,还不上来,一会儿他家人找来了哩。”面上有一道刀疤的微胖男子,坐在驾驶座上,催促着同伙。

      这辆车绕过检查站,驶向了家的反方向。

      福利院胡院长日常去各大“售卖点”转悠,虽然被警察围过很多次了,但还是有不清楚情况的胆大不法分子会来。

      结果就被他给撞上了。

      一个漂亮精致的小男孩,被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带着蹲在破巷子口,东张西望的。

      胡院长立刻给紧急联系人拨了电话,接到报警的派出所立刻出警,把还在懵逼的两人拷上白金手镯。

      胡院子慈爱地问着男孩名字,但他懵懵的,反应也很迟钝。

      胡院子直觉不对劲,认真检查起他的身体,发现他后脑凝着血块,赶紧送去了医院。

      窗帘被风吹起,带翻了桌上的一盆绿植。

      贺弭起身,把土捧回塑料花盆中,把那颗无论精养粗养都没有变化的多肉插回土里。

      已经来福利院两个月了,后脑的创伤已经好了,但记忆还是很残缺不全,不记得自己名字,不记得自己是哪儿的人,唯一记得自己的生日,可能是快要到了,所以印象深刻。

      六月五日那天,胡院子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和福利院里其他的小孩一起给他唱歌。

      他记起了自己的家,他的父母也给他唱了歌。

      福利院没有钱供孩子们上学,连吃饭都很困难。贺弭去捡废品卖,去给人家帮忙,勉强糊口。

      他最喜欢去要卖废书的人家,把那些书以很低的价钱买回来,如饥似渴地读着。

      两年后,本该按正常轨迹小学毕业的贺弭,捧着书在福利院的树荫下读着。

      某一天,贺弭记不清是哪一天了,但那天阳光特别好,特别暖和。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捐了很多食物和衣物,并拍着他的肩膀,说可以继续上学了。

      贺弭直接上了初一,第一次月考就拿了第一。

      贺弭穿着破旧的补丁衣服,但腰背挺得特别直。

      他第一次哭了,被胡院长搂着,哭得泪流满面。

      在他十八岁那年,他拿到了设计院校的保送资格,在胡院长唠唠叨叨的话语中,告别福利院,去往新的天地。

      记忆里的芹菜猪肉馅儿饺子,怎么会那么好吃。

      贺弭慢慢把自己十五年的生活摊开,分享给最该知道的父母。

      洛芬搂着高大的儿子,哭声破碎,把这么多年一直不敢碰的那块心疤撕了下来。

      赵戊拍着儿子的背,直念叨着回来就好。

      “槿槿,我们去杭州见见胡院长吧。”赵戊觉得应该去感谢他,谢谢他救了自己儿子,让他全须全尾地能再次回来。

      贺弭听着熟悉的称呼,用力点了点头。

      情绪起伏之后,慢慢平静下来。

      洛芬拉过陈眷,给自己儿子介绍,“这是你妹妹,是在你丢了八年后收养的,这七年都是她抚慰着我们老两口,以后就是你亲妹妹了。”

      陈眷主动上去抱了一下贺弭,她从心底感谢他把她带出公司。

      “妈妈,明天就是贺哥的生日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呀?”陈眷知道父母很想和失散多年的儿子相处,很是贴心地提着建议。

      洛芬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孩子,笑得真抹眼睛,哆嗦着嘴角,像是又要哭出来。

      陈眷走过去搂住妈妈的肩膀,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给她真实感,笑着问道:“说好的给我的礼物呢?我可期待好久了。”

      洛芬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笑了,伸手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就你调皮。”然后转身向卧室走去。

      陈眷眼神示意了一下贺弭,然后两人一起挽着赵戊的胳膊回到客厅。

      陈眷走到冰箱门前,取出冰过的绿茶,拿玻璃杯子倒出来,端给爸爸和哥哥,然后自己取了一瓶橙汁出来,乖巧坐在沙发上喝着。

      赵戊无奈地摇摇头,低头抿了一口绿茶,缓缓开口说道:“槿槿,你现在住哪儿?”

      贺弭坐得很板正,微微有点局促,很认真地答道:“在嘉豪小区,离这里有一个小时车程。”

      “离琅苑小区挺近的,不过现在我不住那里了。”陈眷详细的描述出地点特征,让爸爸更直接地知道位置。

      贺弭看向热乎的妹妹,有点期待地说道:“嘉豪离公司也挺近的,你可以去我那儿住。”向陈眷发送收留的信号。

      陈眷信号接受失败,她本人现在满脑子都是顾怀浮,中午被各种折腾,仅仅是因为贺弭要来蹭一顿饭而已,如果真搬过去了,他就可能直接去抢人了!

      刚准备开口拒绝,赵爸爸突然拍板,直叹好主意啊!然后不管女儿死活的跟贺弭讨论起搬过去的各种细节。

      陈眷张了张口,刚发出一个“诶”就被告知明天过完纪念日就让贺弭接她过去,连东西都不用她收拾,直接流水线服务,包都不用拎就可以入住。

      看着满脸写着我真机智的贺弭,陈眷反复深呼吸,才忍住没有泼他一脸橙汁。

      被迫接受现实的陈眷,大口喝着橙汁,等着能安抚自己心灵的洛妈妈出来。

      洛妈妈可能把东西塞得过于严实,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这就是礼物,你拆开看看吧。”洛妈妈把一个包着粉色桃心的半大盒子递给陈眷,然后坐在了儿子身边。

      陈眷把包装纸胡乱地撕开,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发箍,粉粉嫩嫩的,尤其是上面的两个猫耳朵,可爱极了,陈眷对这种萌萌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陈眷捏着发箍,比了比尺寸,觉得应该适合,就扣到了头上,然后嘴角扬起扭头给洛妈妈看。

      洛芬举起手机对着女儿一顿连拍,然后把照片和编好了很久的夸奖词一起挂到了朋友圈,毕竟这么好看的女儿不晒晒多亏啊。

      陈眷顶着头箍短暂的快乐了一下,然后在为自己选择死法,告诉顾怀浮自己要住到贺弭家去了这种话,怎么说都是必死无疑。

      因为太晚了,贺弭住了下来,陈眷和妈妈睡一张床。

      准备坦白从宽的陈眷刚点开聊天软件,就被洗好澡的洛妈妈拿走了手机,以睡前一小时玩手机影响睡眠的不实言论,把女儿推入了深渊。

      搂着兔子的陈眷很快进入睡眠,一夜好梦。

      这可能是最后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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