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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
几日后，叶初昕斜靠在零露苑偏厅的软榻上吃着点心，对除夕那日贵人的求娶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他为何会许她妾位呢？
凭自己的才华？
切，写话本的才华他看不上，凭她赚钱的那点小聪明的话……呸，人家又不缺钱。叶初昕马上否决了第一种猜想。
那，不凭才华，难道是凭美貌？
噗……她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嘴里的点心差点呛在喉咙口。
要是没有见过他的绯闻女友她还觉得这个猜想有些可能，可她是见过寒烟的倾城之色的，放着漓国第一美人不娶，对她这么个姿色平平的清汤挂面感兴趣，那不是童话是谬论好么？
“唉。”叶初昕悠悠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想下去真是自取其辱，贵人那夜这么亲切，说不定只是因为那夜的雪比较美而已。
“唉……”她又叹了口气，大雪还未融化，赚钱的事业没有新消息，最近的日子真是无聊啊。
桃桃盯着自家小姐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啊。”叶初昕长长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打出来了，她揉了揉眼睛， “为何会这样问？”
“奴婢看你最近食欲不振。”桃桃指了指案几上的点心：“你平日里最喜欢苏师傅的点心，可你看这盘梅花糕你都没动几块。”
“今天睡太多了呀，天冷又不活动，所以肚子不饿。”叶初昕懒洋洋的解释。
“不单今日。”桃桃道：“好似从除夕那日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饭吃的也不多。”
“哦，对了。”桃桃像想起什么来，问道：“年初一那天早上，奴婢起床发现走廊里支了个茶桌，你后来说是你头天夜里睡不着起来煮茶了，但有桌子上有两个杯子呢，小姐你除夕那夜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叶初昕躺在软榻上，对桃桃翻了个白眼：“你小姐我就不能有点儿诗意么，一人煮茶寂寞，我就不能敬天地敬神明么？”
“只听过敬天地酒的，没听过敬茶的……”桃桃嘀咕道。
“行了行了。”叶初昕打断她：“就别担心小姐我的食欲了，去前院看看有没有信件来。”
“是。”桃桃收了案几上的残茶，走出偏厅往前院去了。
真是，这丫头都会推理了。叶初昕从软榻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
就在这几日，四海钱庄年前布的局，应该有成效了吧，她想。
宸光七年，一月初，四海钱庄在漓国南部几大重要州府分别开设了分号，与渝州的分号一致，钱庄所有新开分号都实行募股集资制，且一开业，便门庭若市。
这些消息传到岚玥时，已经是一月中旬了。叶初昕逐一看了各分号传来的消息，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了。
这一场与汇丰钱庄无硝烟的地盘争夺战，是四海钱庄胜了。
钱庄要能给民众提供便利，才能存活发展。而要给民众提供便利，最主要的就是要让他们到哪儿都能找到分号，简言之，就是渠道为王。
所以她年前与苏四海父子商讨的计划，就是以募股集资为突破口，快速让四海钱庄覆盖漓国所有重点州府。
当时她在四海钱庄画的那份图纸，就是未来几月内四海钱庄分号的设立规划。
之所以要快速，是因为他们必须抢在汇丰有新动作前抢占地盘。
四海钱庄现在的存放款规则，与大邺之前钱庄的存放款规则相比，是无论存款还是贷款，民众都要更受益，其他钱庄若想在这次变革中存活下来，就必须跟着四海一起调整。
汇丰作为漓国的老字号，受这次改革的冲击最大，叶初昕猜测，不出两月，汇丰一定会相应的调整自己的存放款规则。
而这两月，就是四海钱庄决胜的关键。
汇丰称霸漓国南部多年，实力非凡且老主顾众多，若四海在它存放款政策调整之后再进入南边州府，再想抢占市场，已无胜算。
叶初昕将手里的信封放在书桌上，在心里由衷感激墨璟暄是个大方且有魄力的老板。她这回四处开设分号，可是几乎动用了四海钱庄所有的家底呢。
网已经撒开了，天时地利人和，她就等着盈利后收那五成的收益了，叶初昕越想越开心。
不过此时新网布好还得巩固，苏四海父子也还未回到岚玥，看来她又得过一段吃了睡睡醒了再吃的、毫无人生追求的悠闲日子了。
可叶初昕的悠闲日子没有过成，因为隔天她就接到了一个令她十分沮丧的消息。
据说是贵人他娘，漓国当朝太后钦点，要她不久后的元宵节，参加皇宫的元宵宫宴，以墨璟暄女人的身份！
整个零露苑都喜气洋洋，为她出席这次宴会忙碌操劳，可她却内心忐忑郁郁寡欢。
坦白来讲，能去参观漓国的皇宫她还是有点小激动，这种激动就如她第一次参观故宫，第一次参观凡尔赛宫时一样的心情。
可她这回去皇宫不是观光旅游，而是参加宫宴，而且是以贵人女人的身份。
王府已经深似海，那皇宫的深度估计已浩瀚如银河了，叶初昕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她本是惜命之人，可自从进了王府干的都是些提心吊胆的事。造化弄人大抵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叶初昕心里无限惆怅。
当然，令她无限惆怅的事情远不止这个，眼下，她就有了一件最最头疼的事。
参加皇宫宴会是件马虎不得的事，接到太后旨意的当天，墨璟暄便从宫里请了一位老嬷嬷来教叶初昕礼仪。
嬷嬷姓辛，是墨璟暄的乳母，老人家长得慈眉善目，可对叶初昕却一点儿都不慈祥。
元宵将至，而叶初昕对于宫廷礼仪一点儿都不了解，辛嬷嬷只得从头教起，并给她制定了一个全天候的学习计划表。
晨起学走路的姿态，中午学用餐礼仪，傍晚学端茶倒水，晚上还得诵读皇宫体制及各宫主子喜好，就连晚上睡觉，都要注意仪态。
叶初昕学的苦不堪言。
这日她正在学习行礼，屡次达不到辛嬷嬷的标准，腿都快弯折了。
“太后娘娘吉祥。”叶初昕对着东边虚拟方向又练习了一遍，自觉已经将辛嬷嬷要求的要领都注意到了。
可老人家依旧不满意：“不对不对，再来一次。”
“嬷嬷，您说的要领我都照做了，这次又是哪里不对？”叶初昕快哭了。
“还是不对。”辛嬷嬷围着她转了一圈，道：“姑娘你行的礼，没有敬畏。”
叶初昕这回真哭了，无奈地问：“为何没有敬畏？低头弯腰下礼，每一个角度都是按嬷嬷您的要求做的呐！”
“不是肢体上的敬畏。”辛嬷嬷解释道：“不对的是姑娘的眼神，姑娘的眼神太过清亮，没有见到高位者的那种敬畏。”
叶初昕欲哭无泪。
“姑娘是王爷的人，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王爷的体面，马虎不得。”辛嬷嬷毫不留情：“起来，再练习！”
叶初昕怀着悲痛的心情站起身，正准备对着东边方向再行一礼的时候，背后传来辛嬷嬷的声音：“老身给王爷请安了。”
王爷？叶初昕折着腰回头，便见到了一脸笑意的墨璟暄。除夕那日后，她已有十多天未曾见到他了。
“嬷嬷不必多礼。”墨璟暄快步走上前，将辛嬷嬷扶起。
这是第一次，叶初昕看到他招牌倾城笑容之外的另一种笑容，不再是颠倒众生的笑，更简单干净，可却也更真实，她不由得愣了愣。
“咳咳。”辛嬷嬷轻咳了两声，叶初昕连忙晃过神来，在老人家如炬的目光里，用标准的姿势给墨璟暄行了一个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这一句“妾身”她说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崩溃的，要是辛嬷嬷不在场她宁愿自称“小人”也要不叫“妾身”。
“看来嬷嬷教的很好。”墨璟暄道：“平身吧。”
“谢王爷。”
“今天就学到这儿。”他对辛嬷嬷说：“嬷嬷今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老身告退。”辛嬷嬷欠身行了一礼，搭着侍女的手离开了零露苑。
屋内奴仆一下散去，墨璟暄在厅内椅子上坐下，叶初昕不知道他此时来零露苑的目的，只得保持辛嬷嬷吩咐的标准站姿，站在厅内眼观鼻鼻观心。
“呵。”他轻笑一声：“看来嬷嬷真是下了十足功夫，你这仪态倒是比从前乖巧了许多。”
“不用这么拘谨。”他又道：“太后的旨意来的突然，我近日都比较忙，也不得空来零露苑看看你学的如何了。”
叶初昕微微点头，做恭敬聆听状。
“后日便是元宵节。”他声音很轻：“你对外的身份是本王的女人，到了皇宫也不必太紧张。”
“是。”
“本王还有事，先走了。”墨璟暄站起身，“你这几日也辛苦，今日就暂且歇会儿吧。”
“恭送王爷。”
看着墨璟暄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叶初昕才揉着酸疼的后腰坐到屋内的软榻上。
贵人今日来零露苑为何？难道仅仅为了看她礼仪学的如何？还如此亲切好脾气？
叶初昕在软榻上想了好一会儿，终不得要领，困意袭来，便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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