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2

　　不到医院不知道，一到吓一跳，老家是七八百万人口的二线城市，走进老爸住进的省立医院，李南确实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惊，从大楼外几十米开始，就都是摩肩擦踵的人；从挂号、缴费、拿药包括等电梯，都是长龙般的排队，有的已经排到了楼外；

　　当然，被震惊的不只有李南，那些初次来排队的都是同感，面对着望不到窗口、只看得到人头的长龙队伍，大家都在担心下班前都轮不到自己、白浪费时间了；

　　“很多这种情况啊！所以有些一大早四五点钟就来排队了”“如果你不想自己来呢，也可以找专门的替排，一个小时60-80块，你看，前面靠近窗口的那几个人就是，他们拿着马扎、折叠凳，夜里就在这了。”有人指着前面做着介绍；

　　“真是有什么不能有病！没什么不能没钱哪！”人群里不时有人感叹，光等电梯，李南至少等了十来分钟，总算到了老爸所在的12楼；

　　一出电梯，走道几乎都没空地，除了让出的推车担架通道，都被床给占满了，老爸的床位也在走道上，床侧上方挂着4瓶吊水瓶；

　　“老爸！”李南有些激动，1年多没见，老爸头发白了一大半，难怪他一直不肯视频，李南顿时知道了答案；“南子，你回来了。”老爸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还是用了力的；

　　“就1年多没见，你怎么就成白发魔男卓一航了？不过，还是帅！”李南刻意轻松地调侃着老爸，《白发魔女传》是老爸带自己去看的，当年自己不明白人为何会一夜白头；

　　“呵呵，老爸上年纪了！”看到用了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的老爸，李南迅速地握住了他的手，“您还是壮年！老爸。就像您以前说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呵呵，这次正好好好休息一下，把这些年的劳累彻底排掉，到时候又是条汉子！”

　　看着正注液的这瓶药水快没了，李南便想按铃叫护士，“这种临时床没有按铃，要亲自去叫。”爸爸解释着，李南便朝护士站走去，回来时，看到老妈也不知从哪里刚回来；

　　老妈头发倒没有白那么多，但瘦了，有些憔悴；“妈，还要做些什么？我去做，您先歇歇”李南拍了拍妈妈的肩膀；“我刚从主治医师那里过来，看看能不能早点住进病房，这外面，太吵太乱了，你爸睡不好！”妈妈忧心忡忡；

　　“那是！那医生怎么说？”“医生说：得等！等有病人出院什么的，空出病房来才行。”“那估计什么时候？”“医生说也不知道，不过，刚才碰到老邻居王姨，她说要给医生红包才有可能会快点，或者有关系去打招呼也行。”说到后面，老妈是贴着李南的耳边轻声说的；

　　“那我现在去取钱，送多少？”李南小声地问；“哎呀，这个刚才忘了问你王姨了，算了，就送个5000吧”妈妈提议；“5000？”李南惊住了，“南子，你没有的话，就拿妈妈的卡去取”“妈，我有，我有！要送这么多？”李南贴着妈妈的耳边想再确认一遍；

　　“我也不清楚，但感觉上要！你爸是重症胰腺炎，住院要一个月，主治医师是国内有名的前几把交椅！”妈妈的分析简单但切要害；

　　。。。

　　李南取了钱顺便买了红包，装进去的5000也不太鼓，李南才安心地去了主治医师办公室；但医师不在，李南就在门口等着，期间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病人或病人家属一直没间断过；医生护士脚步都比较匆忙，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简短、快速地叮嘱几句；病人家属则都是紧随医生脚步，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快下班时，主治医师才回到办公室，他刚一落座，李南就赶紧过去：“周主任好！我是病人李范根的儿子，谢谢您对我爸的医治！”周主任头都不抬，也没做任何反应；

　　“周主任，我爸这种情况严重吗？要注意什么？”“我已经对你妈都讲过了，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在这里了”周主任明显很没兴趣继续沟通；

　　“不好意思，我刚从外地回来！那我爸什么时候能住进病房呢？”“都跟你妈说了呀！问你妈去！”周主任完全没耐心了；

　　在李南心目中，医生一直是高素质人群，可面前的这个医生像个暴躁的莽夫，心里很是意外，但自己还是得把钱送出去才心安，“好的，周主任，那您先忙！这点是我们全家的心意，劳您多关照了！”李南凑到周主任一侧，隐蔽地将红包塞给了他；

　　周主任并没接，而是手往外一甩，红包硬生生地被甩在地上还飞了几米，旁边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什么臭钱！不要拿到我这儿来！怎么搞得，什么人都能进来，赶紧走！”周主任骂骂咧咧的下着逐客令；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不堪，李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涨红着脸挪着步子到红包跟前，弯下腰捡起来，但起身的时候还是尴尬地笑了一下，呵呵，都不知道是对谁笑的，就算是对自己吧。

　　当然，对老妈，李南就没说具体的，只说周主任坚决不收！“那，就只好去找熟人关系了”妈妈无奈地表示，李南心里则很愧疚。

　　晚上，李南坚决要陪夜，让老妈回去休息，趁姨妈来医院，老妈建议李南先回去吃完饭洗个澡再回来；一路上看着车外自己的故乡，一年多没回来，还是有不少变化，越来越像一线城市；

　　家里则不比以前干净清爽，大大小小装着外贸服装的包裹堆得，从客厅到每个房间都有；“家里乱了点，南子，也实在没办法，到外面租仓库还得花钱，所以就堆在家里了！”“没关系，老妈，以前你太整洁干净了，老爸和我都觉得不自在，现在这样，好~自~在呀！”李南特意宽慰着老妈；

　　“哈哈你不嫌弃就好！不过，已经越来越好了，现在货就剩这么多了！快熬到头了！”老妈的心情也随之开朗些了；“是吗？老妈和老爸，你们真牛！应该只剩不到十分之一了吧？”

　　李南试探着问；

　　“是啊，你老爸操了很多心，想了很多办法，才能到今天！所以，就病倒了！要半年前，还生不起这病，不要说那么多货，住院的钱都紧张！”老妈最大的优点就是一直相信、支持、鼓励自己的老公和儿子，就像灯塔，一直温暖和照亮着这个三口之家，尤其是黑暗时。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李南忍不住拍了拍老妈的肩膀：“老妈，你也辛苦了！”

　　回到医院已经晚上8点多了，走道里不像白天那么喧闹嘈杂了，因为一个病人加一个陪床家属，所以，走道上也并不冷清；老爸脸色看上去也好些，经过输液、休息，喂了些汤，感觉气力也足些了，爷俩小声地聊了会，互相关心着对方的近况；

　　没过多久，旁边送来了一个小伙子，刚做完急救手术，手上打着绷带，两个被包扎的手指上有渗血，但人还比较精神；“你是怎么了？”李南随口一问；

　　“在机床上一走神，就这样了，呵呵”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很坦诚；

　　“还好只是两个手指，没太大的影响。”李南自然地安慰着；“是啊，没啥大事！不影响传宗接代！”小伙子也很幽默，“我们车间每年都有缺胳膊断腿的指标，这次轮上我了。”

　　“是吗？这么危险，那还有人敢做？”李南有些不解；“呵呵，这总比矿里要安全！但是，接下来还真是想做都做不了了。”小伙子有些怅然，接着说：“我两个手指残废了，肯定做不了这岗了，但好些工友也要下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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