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随江枳

　　随着时间的流逝痛苦会变得淡薄，然而我并不想让时间来治愈我的痛苦，就算从痛苦中逃脱，忘记一切，得到的得也只是停滞，无法前进。 ——夏尔

　　我叫洛云枳，也叫蓝云枳。

　　就像名字一样，我的人生是被割裂的。

　　五岁前，我生在洛氏，父母陪伴，无忧无虑。五岁后，我来到蓝氏，独身一人，再无亲人。

　　这事情该像伤口一样，历久弥新，成为我心头上挥不去的血痕。

　　但我没有。

　　其实我是记不得那些过去的，那些过往在我脑海里就像被蒙上了一层棉纱，我看不清楚，我捉摸不住。

　　我只能隐约记起那些小时候的琐碎，都是些对于孩童来讲至关重要的小事。母亲买的新头花，父亲带回来的糖画……

　　有时候想起来总会笑，但有时侯想起来又恨。

　　我恨自己记不住，恨自己太脆弱。是不是人们都有一个保护机制，在面对重大打击时候，会下意识保护自己。

　　我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

　　刚来到蓝氏的那几年，半夜总是哭醒。醒来时，心头难受的像是下坠，可是记忆却总模糊。

　　“小枳，你要活下去，答应阿娘，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坚强的活着。”

　　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我只有活下去的使命。

　　我的人生沉重灰暗，被鲜血浸泡，被仇恨追赶。遇上蓝氏应该是这茫茫前路里唯一的灯火。

　　在蓝氏的生活说不上顺遂，却也安稳。幸运遇上蓝忘机和蓝曦臣，虽无血缘关系但也情同兄妹。他们待我，就像俗世中的兄长。让我有了依靠，有了安定，有了回来时想要望着的人间烟火。

　　若不是他们，恐怕我会更加游离。

　　这些年里，我不喜欢与人相处，也不喜欢读书修炼。我不喜欢繁华喧嚣，也不喜欢寂静无声。我不喜欢活着，也不喜欢不得不活着。

　　很多时候，我站着，是无处可去。我笑着，是无值得可哭。我举目望去，这人世间没有一点留恋之处。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庭。没有学着爱人的时候，失去要爱之人。没有明白仇恨之前，已无仇恨可追。没有知道热爱生活，就已经被逼着生活。

　　我像是被贸然抛弃在荒野的小兽，靠着天然的使命跌跌撞撞生存。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不是没有想过离开。

　　“小枳，你要活下去，答应阿娘，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坚强的活着。”

　　“可是阿娘，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梦醒的时候，我时常这样问自己。我好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笼子，除了蓝忘机和蓝曦臣递过来的手，我不曾接触过世界。

　　改变发生在一个普普通通夏天。

　　自从上次随蓝忘机出门除祟受伤后，他再也没带我出门了。

　　我知他怕我冲动，可那妖物直直向他飞去，我怎能眼睁睁站着。

　　他和蓝氏是我现今唯一在乎之处。

　　蓝忘机是真的生气了。我还记得我躺在床上，醒来时，他就站着床边。还穿着去时的衣物。

　　“你怎么也不去洗漱一下？”

　　我笑着说，又因为说话扯着伤口，不自觉皱了眉头。

　　蓝忘机看着我，眼中是担忧和不解。

　　“你知我躲得开的。”

　　他说话总是这么简洁。可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是气我的冲动，又气自己没有保护我。

　　“万一呢？”

　　良久，我听见自己轻轻的说。

　　“若你万一有事……”

　　“没有万一。”蓝忘机定定看着我。“你要信我。”

　　“我信你，可我会怕……”

　　我小心翼翼去拉蓝忘机的手，我害怕呀，怕他受伤，怕他痛，怕他被伤害。相处十年了，他是我唯一在乎的理由，是我想要去依靠的肩膀，是比我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

　　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蓝忘机看着我，突然叹了一口气。他坐到我的床边，任由我拉住他的手。

　　“你不必如此。”

　　他一向是这样，对人好是本心，从不要求任何回报，只问心无愧。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拉着他。

　　相顾无言，互相说服不了对方。他没办法让我放下，我没办法让他安心。

　　他知我执拗，认准了就一去不回头。可我就是执拗，这世上人情冷暖，都是梦中看花，只有他是真实可触碰。我若不紧紧抓住，就再无在意我的人。

　　他不会明白，我也不愿他明白。

　　我在他们面前，向来正常的像其他人的妹妹一样。蓝氏又要举办听学，今年我要和忘机一起去协助先生。

　　今年同往年不一样，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魏无羡。”

　　躺在房里，我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真是神奇，自他之后，蓝忘机多了许多情绪。往日像山一样沉默的人，被注入生气，注入烦恼，注入无可奈何。

　　魏无羡就像他的另一面，自由随意，无拘无束。

　　许是蓝氏的人都会喜欢这样的脾气，他就是我们不曾拥有的存在。我和蓝曦臣都乐见其成。

　　我们也许没有想过，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个少年带来的，不仅仅如此。

　　这次听学，我第一次见到温氏，久违的梦又回来了。

　　是的，不知几岁开始，我已经不做梦了。那些过去的，忘记的，在意的，似乎明白我的处境，渐渐的，就像远去的马车，缓缓消失。

　　此刻，它又重新出现了。

　　梦中是一望无际的血海，我似乎被什么重压。空气里出来浓郁的血腥味，还有雨后森林的泥土气息。

　　救我，救救我们。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回音。四周寂静一片，只有血流动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用尽全身力气呼喊。

　　醒来，一身冷汗，头痛。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在刺激头皮，又像是在撕咬什么。

　　记忆是混沌。

　　直到，直到………

　　彩衣镇除祟回来，我见温情神色不对，偷偷耍了心眼，打一个窃听咒在她衣角。

　　“阴铁果然在你们手中。”

　　意外听到的一个词，让我心脏砰砰乱跳。

　　重回梦里，这次不同。我是旁观者，是清醒者。我终于，终于想起来了。

　　黑底红纹的太阳标志。

　　醒来时，多年抑郁在心中的苦闷，像是一夕间构建喷涌而出。

　　我已经忘了我是谁，只记得一个念头。

　　“温氏！！！！”

　　拿起长剑，忘了自己尚未穿外衣鞋子。我直冲冲向外走去。

　　夜是微凉的，更深露重。蓝氏的夜格外安静，无人发现我的异常。很快我就冲出小院子，前往温氏所在之地。

　　我没有什么想法，一心只要温氏去死。

　　我要他们死，让他们流一样多的血，埋一样多的骨。

　　这世界何其不公，天道何时睁开过双眼！我们做错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厄运，而他温氏又是靠什么走到今天的位置？

　　我想一只无头苍蝇，带着的只有冲动和愤怒。不考虑后果，不考虑现实。直到我被拦下。

　　一根剑拦住我的去路。

　　“滚！”

　　我看也不看，拿剑打开。

　　“你要做什么？”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我抬眼一看，反应了好久，才认出眼前人。

　　“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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