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姐送你去投胎

　　雅灯开始讲述人、妖相恋的故事。

　　与民间传说的人救狐妖不同，鬼头经历了自己被狐妖相救的事。

　　他生前是象牙山的山匪，前代大当家身患重疾弥留之际，被存有二心的三当家杀害，连一直清明的二当家鬼头，也被其陷害，险些命丧其手。

　　手中兄弟事先并未察觉三当家歹心至此，遭遇毒手死伤惨重，最后逃出来的，就他一个。

　　他带伤沿官道走，失血过多不省人事，醒来后见床边有一温文尔雅的女子，得知自己被她所救。

　　女子说她乃游医，救人是本分，帮他治伤，与他谈些所见所闻，日子很是愉快。

　　他在急切地期盼着伤好那天，却逐渐地，又在担忧那日到来，因为他将与女子分别，她也要继续她的行医生涯，或许从此再无相见。

　　他的伤口已愈合，发痒的皮肉告诉他是时候离开了。

　　他不打算告别，怕女子舍不得他，也怕自己舍不得女子，便在一天半夜拿上剑与草药，不辞而别。

　　他走进了作为屏障的树林，在清泉边听到狐啸，走近一看，月光下有一飞腾的雪白狐狸，落下来沉入水中，周身升起异样白光，化成女子轮廓，正背对他在水中梳洗。

　　他慌张地后退逃开，脑中像有什么炸开一般，在树林中横冲直撞，却兜兜转转于小屋与泉水间，无他处可去。

　　他在心中问自己：莫非她是狐妖？可狐妖不都是吃人的吗？而她救了我，确确实实、并无歹心地救。怪不得这里三月内无人烟，连点活物都没有，她设了结界吧？还是我其实在做梦？

　　他握着剑，冲去了泉水边，想问出究竟。

　　又想起狐妖在梳洗，顿在那回去不是、等着也不是。

　　狐妖发觉了，一瞬在他眼前现身。

　　他警惕地拔剑指她，“你不是人对不对？”

　　狐妖并不回答，“你方才来过吧？”

　　“那、那又怎样？杀我灭口吗？”

　　相比于面对恶人，还是面对妖怪更为可怕。

　　狐妖靠近，只将头变回狐狸，炸着雪亮的皮毛张大口问他：“怎么，要杀了我吗？”

　　身体贴着剑尖恐吓他。

　　他吓一跳，顺手将剑扔了，闭上眼不敢看她，怕她正想吃掉自己。

　　“你救我一命，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四周一片沉寂。

　　狐妖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是吗？发现我是狐妖以前，我救过的那些人都这样说！”

　　她的脸贴近他，轻轻的吐息喷在他脸上，声音却猛地加大，“他们要么想杀我，要么设计将我送官！他们怕我，他们想要钱！你说你不会恩将仇报，那你相信我吗？说啊！”

　　狐妖在尖声怒吼。

　　鬼头睁开眼睛，被她的怒气震慑着不敢看她，声音颤抖着答：“我信你！你若想杀我吃我，也不会拖到我伤病痊愈！”

　　狐妖再次轻蔑地绽开嘴角，“好啊，那你站在那，直到我让你动才准动！”

　　鬼头闭眼说好。

　　狐妖用法术捡起长剑。

　　鬼头清晰地感觉到冰寒的剑气，双脚定在原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狐妖那又没了声响。

　　鬼头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狐妖似在下决心，而后让长剑直挺挺朝他而来。

　　“别动！”狐妖如此喊了一声。

　　鬼头又将眼睛闭上了，心跳声远大于长剑飞来之声。

　　瞬间，腰侧有股力量，而后归于平静，没感到疼痛，睁眼见长剑已入剑鞘。

　　鬼头长舒口气，觉得如此情景比等问斩还难熬。

　　狐妖冰冷地凝视他，“为何不躲？”

　　鬼头支支吾吾，“我想着......你应该有本事再救我一次......”

　　狐妖憋着笑，怒目圆睁，“你不是相信我吗？虚伪的人！”

　　甩袖离去。

　　鬼头鼓起勇气在后面喊：“那个，你是不是设了结界？能不能放我出去？”

　　狐妖收了笑意，怒着回头，“半夜进树林，等着被野兽吃掉吧！”暗自嘟囔，“走了就别想回来！”

　　她如此说着，还是收回了结界。

　　鬼头发觉远处的景色变了。

　　他却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回到了小屋。

　　狐妖很是惊讶地看着立于门口的他。

　　鬼头说：“你说的有理，附近野兽多，我天亮再走。”

　　狐妖转过身去，不理他。

　　鬼头呆愣一下，深深地朝她的背影鞠了一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改日定当报答！”

　　转身回了他休息的厢房。

　　狐妖独自生闷气，“榆木脑袋，还以为你不走了。”

　　“榆木脑袋，怪不得一把年纪讨不来媳妇！”

　　“榆木脑袋，把人惹生气都不知道哄哄！”

　　她反复嘟囔，听那屋没了动静，轻手轻脚地去看他是否察觉了他的心思，在懊恼。

　　结果那人已倒头大睡，呼声震天。

　　狐妖气得踹墙一脚，回屋继续生闷气。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

　　狐妖急迫地跑到厢房门口，见那人与剑都不见了。

　　他走了。

　　而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在后悔喊他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大哥”。

　　为了不让无关的人发现她这块地方，她又在四周布设了结界。

　　她经常到结界边看着，看他有没有路过，有没有回来。

　　可他没有。

　　她有点想去找他，她相信他，可她不能相信城里的那些人。

　　她不敢去。

　　她在结界中与结界边缘徘徊，她不去山上树林里捡受伤、迷路的人了，她整日想他、想见他，她犹豫了好多天，终于还是准备了些干粮，打算第二天去找他。

　　一次、两次、三次，她迈出结界，再跑回去，没有勇气离开这里......

　　最后，她沮丧地变回狐狸滚回结界中，对自己感到失望。

　　她伏在草地上，四肢展开像认命，想与草地融为一体。

　　她的耳朵灵巧地动了动，好像听见了人的声音，竖起耳朵听。

　　是他！

　　他来找她了！

　　她变回人形，飞快地爬起来，看到一个不远处徘徊的身影，穿的还是她帮补的那套破破烂烂的衣裳，喊着：“姑娘，姑娘，你在吗？”

　　她确定他在找她，她的脸上绽开了春光般明媚的笑，她双手抱膝坐在结界里，看他焦急与疑惑，调皮地窃笑着。

　　她笑够了，“榆木脑袋，喊不出人来都不知放弃！”

　　她将他拉入结界。

　　他感觉一件半透明的东西扑到他身上，挂在他脖子上，那上面有他熟悉的草药香。

　　他厚重的胡茬下，满面通红，“姑娘、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狐妖不扭捏了，她对他别扭，他就一声不响地离开，连句话都没留下。既然他又来找她，就休想再逃走！

　　“我的结界里，哪有人能看见？再说我不是姑娘，我是狐狸。”

　　“姑娘、狐狸姑娘，你放开我吧。这个样子怎么说话？”

　　他的手离她八丈远，浑身散发着不知所措。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

　　“我说过了，报答救命之恩。”

　　他还是这个调调。

　　“没有别的了？”

　　“......我想暂且与你告别。”

　　她放开了他。

　　“我之前怕你害怕没与你说，我是山匪，排行老二，老三趁我们老大病重杀害了他，又嫁祸给我。我这段日子找回了些与我和老大同心的兄弟，打算夺回山头。待这事结束，再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那我帮你！”

　　“不必，这是我们山头的事，也是我们汉子间的事，哪能让你个小姑娘插手？再者你这忙着救人的，估计也没杀过人吧？”

　　狐妖沮丧地点头，“那你会不会很危险？”

　　鬼头隐瞒实情假轻松，“很多兄弟呢，不会有事的。我都能被你救一次了，肯定福大命大！”

　　狐妖眼中有怀疑。

　　鬼头不想她再问，转移话茬，“你说你之前被人伤害和背叛，为什么还会救我呢？”

　　狐妖道：“我小时候被人救过，牛鼻子老道，按理说是个除妖的家伙，看我被其他妖怪欺负，收了那几只坏妖怪，告诉我以后不准伤人。我的医术也是和他学的，还有识字。反正又不能补你一刀，干脆带回来救一下好了，也不一定救得活。”

　　鬼头大笑，“看来我真是命大！”

　　“那你之后还到这来找我吗？”

　　“我们在西边的万寿山相见吧，那里这个季节有很漂亮的花，我陪你看花。”

　　“好啊！”

　　鬼头听她答应，满意了。

　　他与她约定在遥远之地相见，并非因为有花，而是怕他们在附近活动被她看见，她会插手。

　　她是位救人的善良妖怪，不该手染血腥；他们的血气方刚也不允许外人插手。

　　就算凶多吉少，为了被杀害的大当家，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他为了一口气而活，要么对不起自己和所有心正的兄弟。

　　“那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明儿。”他不敢看她。“要是快，你后儿就能见着我，我骑快马去找你。你明儿白天就动身去万寿山吧，到那就能见着花了。好好赏花，不要乱跑，免得我找不见你。”

　　“你真的会来吗？真的不用我帮忙？你们有多少人？”

　　“放心吧，我与寨里的兄弟里应外合，不会出事的。我好不容易有工夫找你，想想如何让我报恩啊？”

　　狐妖拽着自己的衣袖，扭捏半晌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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