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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她现在不能见江放，她会吓到江放的。
李曼珠焦急地在卧室里转了两圈后，拿起手机给她师傅发了条请假的微信，迅速从柜子里翻出一副墨镜戴上，拎起雨伞离开了家。
离开小区后，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许久，她没有带手机，因为怕接到江放或是她师傅陈亦安的电话。
她觉得今天的自己真是又任性又不负责任。雨很大，她的裤脚都被淋湿了，胳膊上也全是水，有点冷。但是也多亏了这点冰冷的雨水，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李曼珠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这个点，江放就算去了她家，也应该已经走了吧。
肚子好饿，衣服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又冷又难受，早上为了躲江放急冲冲地出门，也没有带钱。李曼珠举目四望，不禁后悔起来，早知道带点钱在身上了，也不至于现在饿了想买点东西吃都不成。
她不抱希望地低头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翻了翻，居然还真从里面找出了不知道哪个陈年旧日忘在里面的五块钱纸币。
雨下得密密麻麻，这一带又不是商业区，压根没有卖吃的地方。李曼珠手里捏着五块钱，叹了口气，认命地抱着胳膊朝就近的一处公交站台走去。
算了，还是先回家吧。
一个穿浅黄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撑着把玫红色的雨伞从天桥上走下来，看到李曼珠后，眼睛一亮，快步朝她走来。
“你好，麻烦问一下，538路公交车是在这里坐吗？我刚刚跟着手机导航找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对的公交站牌。”
李曼珠下意识撇开脸退后两步，又想起自己现在带着墨镜对方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才略微心安了些。
黄裙子女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了点探究的意味。这大下雨天的，还带个墨镜，奇奇怪怪的，是脸上有什么吗？不过，长得真好看。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八卦，黄裙子女孩忍不住又多看了李曼珠两眼。
李曼珠没有理会女孩陡然热切起来的眼神，只微微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
“你方向对吗？这边是到软件园的，你如果去肖家湾方向，过天桥后往左走，沿着前面的台阶下去，下面还有一个站台。”
黄裙子女孩点点头，连忙笑着道谢：“谢谢啊，我就是去软件园方向的，今天下午在那边有面试。”
“不客气。”
李曼珠冲女孩点了点头，走到一边，没有再说什么。
黄裙子女孩又偷偷打量了她两眼，才收起雨伞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点开手机继续给刚刚聊天聊到一半的男朋友回信息。
今天的雨真是下得格外的久，李曼珠抬头看向天空中飘来的又一团黑沉沉的乌云，皱起了眉头。天色好暗，如果不是知道时间，她都要以为现在是晚上了。
天空中突然闪过两道闪电，整个世界一瞬间被照得犹如白昼。
一辆538路公交车缓缓停在李曼珠面前，车门打开。有人从后门下车，李曼珠撑起伞走向前门，投了钱后，刚刚跟她问路的女孩还是没有上来。
李曼珠下了一级台阶向公交车外望去，准备提醒那个姑娘一声，没有在站牌上找到她的人。算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重新回到车里，暴雨天的公交车上稀稀拉拉地坐着三五个乘客，都在低头玩着手机。李曼珠拎着雨伞朝后排空着的座位走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黄裙子女孩笑着给男朋友发完信息，一抬头，公交站台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那个带墨镜的漂亮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也没有多想，不远处传来轮胎唰唰擦过水坑的声音，她闻声望去，正好是她等的538路公交车。等公交车停稳后，她撑起雨伞快步跑到车前门，扫码上了车。
李曼珠头靠在玻璃窗上，看着雨水顺着窗玻璃海浪一样的滑下。窗外的江面上云雾缭绕，江两岸的高楼大厦隐在蒸腾的水汽里，俱是看不真切。
前排突然有人惊恐地大声喊了句“小心”，李曼珠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公交车陡然在刺耳的刹车声里剧烈的摇晃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前排座椅，她连忙伸手抓紧前排座椅的椅背，眼睁睁看着公交车七歪八扭地冲向了桥边的护栏。
李曼珠的头重重撞上了公交车的窗玻璃，失去了意识。
意识沉沉浮浮，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天荒地老，又好似只弹指之间。四周围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半点声都没有，安静得叫人心慌。
耳边渐渐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伴随着几声鸦叫，像某种不详的预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仿佛一瞬间凝滞了般。李曼珠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恐惧感，但奇异的是，她很清楚，这股恐惧的情绪并不来自于她。
头顶不知什么东西俯冲而下的声音又急又快，裹挟而来的劲风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掀翻似的，李曼珠下意识抱头扑倒在地，那东西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斜擦着她朝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李曼珠闭着眼睛没敢抬头，自那不知道什么东西之后，四周围好像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欢呼声，打斗声，诡异的怪叫声，闹闹嚷嚷，嘈嘈杂杂，她分辨不清那是些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只知道每道声音里都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兴奋，于这莫名兴奋的狂欢里，那股不知道来自哪个人的巨大的恐惧情绪愈发的清晰起来，几乎要化作实感将她笼罩住了。
心底有道稚嫩的声音在小声的求救，颤抖的，绝望的，轻得她几乎都要听不见了的声音。
李曼珠强压着恐惧抬起头，想要找到那个在求救的孩子在哪里，然后不期然和一双如死水般绝望的眼睛四目相对。
李曼珠只怔愣了一瞬，迅速爬了起来。
“你怎么样了？”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眼前的孩子血乎乎的一团，又瘦又小，肩上背上胳膊腿上一道又一道仿佛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口，有好些甚至深可见骨，她都不敢碰他。
那孩子的目光涣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对李曼珠的话置若罔闻。
他伤得太严重了，要赶快送医院才行。
李曼珠不敢再耽搁，也不敢随意乱碰那孩子的身体以免加重他的伤势，只得俯身在那孩子耳边柔声安抚道：“你别害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头顶再次传来俯冲急下的声音，李曼珠下意识扑倒在那孩子身上，身体却直接穿过那孩子的身体扑到了草地上。
她还来不及反应这是怎么一回事，身后紧随而至的东西也穿过她的身体猛地啄咬在那孩子的身上，血肉分离的撕咬声令李曼珠头皮发麻，那孩子痛极的惨叫声更是叫李曼珠感到压抑。
她在这一刻清楚的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清醒的，感同身受的梦。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四周围一瞬间又俱都归于沉寂，那个看不清模样的血乎乎的孩子也好，怪叫厮打的怪物也罢，全都不见了踪影。
李曼珠愣了愣，站起身来，寒风裹挟着潮湿的空气在寂静的旷野里呼啸而过，有点冷，她明知这只是个梦，还是忍不住觉得冷。
她忍不住抬起双手环抱住自己，用力揉搓了下手臂，只这一眨眼的功夫，视线里出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那人留着长及腰臀的头发，看背影像是个女人，李曼珠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人健步如飞，明明走得很快，但不知为何，她却很快就追上了‘她’。鞋子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十分清晰，但那人至始至终都未回头。
李曼珠吞了吞口水，同样也没出声。走近了，她才看清那人身后隆起的刚刚让她觉得怪异的地方居然是条毛茸茸的长尾巴，而且他两侧的的耳朵尖而长，分明是一双兽耳。
对，是他，不是她。走近了，能很清楚地看清那是个男人，虽然他有一头及腰的长发，身形也偏瘦，但那身姿步伐，绝不可能是个女人。
李曼珠想停下来的，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人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跟得久了，李曼珠倒也不怕了。
她细细打量身前那人，他穿着件镶金边的白色袍子，衣袖因快步行走在夜色里烈烈生风。头发是银色的，非常漂亮。毛茸茸的长尾巴安静地垂在身后，毛色油亮，看得久了，李曼珠有些心痒痒，她对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总是没有半点抵抗力。
这是夜深遇狐妖了？李曼珠苦中作乐，在心里暗自调侃自己。只是不知这狐妖转过身来时是一张颠倒众生的妖精脸，还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空白面孔。
李曼珠不禁想起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的无脸妖怪，要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的话，怪吓人的。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跟着那人走了多久。梦里也不会累，天地广阔，走来走去都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她忍不住无聊地从身旁的草丛里拔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玩了起来。
谁知只这一低头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天边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挂在天际，血淋淋的，似屠夫手里的催命刀。李曼珠仓惶四顾，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黑黢黢的林子里。
她抬头看到无数扭曲的形状怪异的影子在头顶撕咬啃打，鸟首人身，人头蛇尾，亦或是整张脸上只长了硕大的一张嘴，空气中全是血腥味。林子里黑黢黢的，枯枝乱树的影子个个张牙舞爪，犹如憧憧鬼影。
李曼珠慌了：“喂，你去哪儿了？”
打斗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停电般毫无预兆地再次漆黑一片，又静得半点声也无。李曼珠手足无措地顿在原地，前方陡然出现一道亮光，温暖的，柔和的，像是在召唤她靠近。
她循着心声快步走进那道亮光里，周身被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包裹住，舒服得直让人想沉沉地睡去，这样想着，眼皮便也真的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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