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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身体斜擦着地面滑出去近三米，右肩重重地撞在巷子的基座上，李曼珠直痛得脸色发白，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尚未从剧痛中缓过神，半空中紧跟着传来巨物俯冲而下的声响。眼看着那只眼冒绿光的女梦魇锋利的爪子就要刺穿自己的身体，强烈的求生欲让李曼珠再顾不得肩上钻心的疼痛，拼尽全力迅速向左连滚了两圈躲了开去。
女梦魇的翅膀被削，肩上又受了伤，速度受限，这一下居然没有抓住李曼珠，只堪堪用爪子抓破了她的后背。
虽然勉强躲开了攻击，后背却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李曼珠惨白着脸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脑子里早已分不清方向，只知道要赶紧跑，不跑的话，会死的。
恐惧会催发人强大的求生意志，李曼珠步履踉跄着朝巷子深处跑去。
女梦魇眼睛里的光瞬间明亮了起来，越是意志坚定的精神体，力量就越强大，这道不起眼的开胃小菜倒是终于有点意思了。
瞧这恐惧又无助的味道，真是美味呢。
女梦魇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看着李曼珠蹒跚的背影渐行渐远，不慌不忙地抬腿跟了上去。
男梦魇瞟了眼地面上玩性大起的妻子，一面游刃有余地侧身避开沙华迎面劈下的狼牙钺，一面语气得意地挑衅道：“你的那个人类快要死了，你不去救她吗？”
“啊~我忘了，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可顾不上她。啧啧~真是可怜呢，不如我发发善心，一会儿送你们下地府去团聚。”
对于男梦魇自得意满的挑衅，沙华从始至终连眼神都没有变过。他此时的妖力根本不及男梦魇，但杀敌八百不惜自损一千的打法却让男梦魇觉得极度难缠。
沙华的眸光冷厉，终于在男梦魇又一次得意松懈的空隙看准时机将手里的狼牙钺横劈而过，在男梦魇的腹部拉开了一条十数公分长的伤口。
狼牙钺造成的伤口又深又长，且极难愈合。男梦魇闷哼一声，挥动巨大的翅膀连退数步，再不敢随意轻敌。
女梦魇犹如猫捉老鼠般戏弄了李曼珠数次后，终于没了耐心，在李曼珠又一次挣扎着爬起来跑远后，震动巨大的翅膀飞身扑将了上去，矮身一个扫腿将她掀翻在地。
李曼珠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右手磕到之前被男梦魇拔/出来扔在地上的狼牙钺上。掌下莹绿色的兵刃泛着温热的暖意，她下意识握拳收紧，用力地抓在手里。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哪里都疼，太疼了。
“小宝贝，这么危险的兵器可不是你该玩的哦。”
女梦魇抬起脚尖踢了李曼珠一脚，将她的身体掀翻过来，右腿没甚所谓地踩在她的心口，语气透着漫不经心的残忍。
李曼珠看着面前鸟首人身的妖怪，她读不出那张鸟的脸上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意却直教人不寒而栗。
她们无冤无仇，她想不通为什么？
对于李曼珠手里的狼牙钺，女梦魇根本不放在眼里。狼牙钺是妖力铸成的兵器，除了它的主人，没有妖怪能使得动它，更何况区区一个人类。
她看着脚下已经无力动弹却仍妄图逃跑的猎物，啧啧了两声，五指并爪化作利器直直朝李曼珠的心脏掏了过去。
李曼珠惊惧地睁大双眼，下意识挥动手里的狼牙钺去挡。女梦魇轻蔑一笑，不以为意。
小巷里突然响起痛极的一声惨叫，声音尖而细，显得阴森又恐怖。
男梦魇身形一顿，慌乱地看向下空，目光快速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急寻女梦魇的身影：“贼婆娘，你怎么啦？”
他这一分神的功夫，沙华的狼牙钺直直刺进了他的肋下三寸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泛着暗红色微光的红点，正是男梦魇的命门所在。
男梦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命门会被这么轻易地看穿。他恨极的目光凶狠地瞪视着沙华，半响又恋恋不舍地转向地面上女梦魇的方向。
“贼婆娘，老子没法再照顾你了，你...自己小心...”
男梦魇巨大的鸟身沿着红点的位置一寸寸碎开，最终化作暗红色的光点，消散在黑暗中。
沙华面无表情地看着男梦魇的身体四散开去，等光点落尽后，一跃而上伸手抓住了浮在半空中龙眼大小的暗红色珠子，那是男梦魇的精元。
李曼珠愣愣地看着抱着被自己斩断的右臂痛苦嘶嚎的女梦魇，握着狼牙钺的左手后知后觉地开始发颤，她...她砍掉了别人的手。
女梦魇此时尚不知丈夫已经死了，她抱着鲜血直流的右臂尖声嚎叫，转头目光阴狠地瞪视着李曼珠。
李曼珠被她恨极的目光紧盯着，下意识转身想逃。她撑着手掌想要爬起来，但是来不及了。恨极的女梦魇犹如发疯的野兽，她倾身而上飞起一脚踢飞李曼珠手里的狼牙钺，紧跟着右脚上前拦腰将李曼珠踹飞数十米。
女梦魇抱着右手还待再要飞身上前，胸口突然横穿出一只指尖锋利的手。女梦魇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慢慢回头，身后是一张异常好看的阴郁苍白的脸。
沙华凉薄的目光与女梦魇夹杂着恐惧和恨意的眼睛四目相对，不起半点波澜。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贯穿女梦魇身体的右手，失去支撑的女梦魇身体无力地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再无动静。
女梦魇的身体紧跟着一寸寸碎开，化成黄豆粒大小的暗红色光点，光点消散后，半空中剩下一颗葡萄粒大小的紫红色珠子。
沙华身形微动，抬手抓住了漂浮在半空中的紫红色珠子。他的视线忽的一转，凉薄的目光直直射向正前方目光惊惧地注视着他的李曼珠。
四目相对，沙华的眼神凉薄依旧，他不急不缓地将珠子收入怀中，抬腿朝李曼珠一步步走去。
李曼珠仰头看着笔直站在自己面前，微垂眼目光冷淡地注视着她的沙华，顿了顿，轻声开口。
“你身上的伤，需要赶紧包扎处理一下。”
他胸前胳膊上都是刺目惊心的血道道，看着都疼。
未曾想到她开口第一句会是要他处理伤口，沙华看向李曼珠的眸光微动，里面显出一点诧异的情绪，很快又归于平静。他可没有忘记刚刚看向他的那双惊诧中带着惧意的眼睛。
人类都是虚伪又狡诈的，沙华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曼珠，如是想着。
他冷淡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李曼珠的全身，从她染着血的上衣到擦破的裤腿。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个脆弱又不堪一击的人类，居然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机缘巧合地帮了他一把。
“起来。”
李曼珠面白如纸，虚弱地摇摇头：“这次是真没力气了。”
沙华轻蹙眉头，看着李曼珠的眸光迟疑。半响，他烦躁地伸出双手一把将李曼珠抓起扛到肩头。
“快放我下来，你左肩有伤的。”
沙华微愣，又面无表情地再次抓起李曼珠，抬手将她扔到了右肩上，开口的语气十分不耐烦：“闭嘴，再吵就把你扔在这里。”
李曼珠张了张嘴，到底真怕他把自己扔下，没再说什么，况且她也是真的走不动了，浑身上下，哪都疼得厉害。
“谢谢你，沙华。”
沙华没有应声，脚步未停地带着李曼珠从容地走向阵眼。
“我们现在去哪儿？”
“出去。”
听见这话，李曼珠彻底安心下来，精神一旦放松，疲惫感和疼痛感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她勉力支撑到现在的身体再也撑不住，合上双眼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沙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的病床边却趴着一个叫她意外的人。李纪臣呼吸清浅，面上带着明显的倦容，正趴在她床边小憩。
窗外夜幕升起，四下里安静得很，床头只点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与梦魇幻境里恐怖厮杀的场景相比，此刻的画面温馨平静得叫人觉得不真实。
李曼珠犹豫了下，到底没有出声叫醒李纪臣。让他再睡会儿吧，他看起来也没休息好的样子。
她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李曼珠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他们之前是在梦魇的幻境的关系。
梦魇？那是妖怪吧。那沙华，也是妖怪吧。他是什么妖怪呢？有耳朵又有尾巴，狐妖？犬妖也有可能。她想起在梦魇幻境里看到的沙华的样子，觉得还是狐妖的可能性更大些，志怪小说里不都说狐妖貌美吗。
我真的是穿越时空吗？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妖怪呢？还是以前的世界其实也有，只是不为人知而已。
也不知道沙华怎么样了，比起她之前在幻境里的皮外伤，他身上明显撕裂伤和刃器划开的伤口要更多些。
“沙华，”
“沙华。”
李曼珠轻声喊了两声他的名字，没有回应，她有些担心。
“你可算醒了？”
李纪臣犹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乍然在身侧响起，李曼珠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去，李纪臣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纪臣脸上的关心真真切切，李曼珠有些动容：“没事，让你担心了。你一直在这里？”
“我下班过来的，你昨天傍晚突然晕倒在病房，到现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李曼珠愣了一下：“我已经睡了这么久？”
“曼珠，我觉得你暂时还是别急着出院，在医院多住几天。虽然医生检查过说你身体没有问题，但你一睡睡这么久也太吓人了，我觉得还是多住几天吧。”
人心都是肉做的，李纪臣的关心简单直白，李曼珠没法做到真的无动于衷。
“我知道了，谢谢你。”
李纪臣见她终于肯听劝，立时便笑了：“你睡了一天一夜，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说完随即站起身，李曼珠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摇摇头：“你别忙活了，我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你现在是病人，不吃饭哪有力气康复？很快的，我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待李曼珠再拦，小跑着出了病房。
李曼珠心底一暖，轻轻笑了笑。趁着李纪臣出门的功夫，她还是想确认下沙华的伤怎么样了。
“沙华，你还在吗？”
等了一会，始终没有人说话，李曼珠不觉微微有些紧张，他还在的吧？
“沙华。”李曼珠又轻轻叫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脑海中才响起一道冷淡的男声：什么事？
李曼珠不觉松了口气，还在就好。
“你伤怎么样了？”
沙华的目光寂静，沉默了会，才起唇回道：无事。
李曼珠还是不放心，那么严重的伤势，这么快就没事了吗？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沙华是只妖怪，可妖怪又怎样，该受伤还是会受伤，该疼还是会疼。
“真的没事吗？你包扎过吗？要不要我找医生开点药，吃了可能会好得快点。”
沙华眸光微动，半响，只冷淡地回了句：啰嗦，幻境里的伤只会损耗精神体的能量，不会对□□造成损害，况且我也没有实体。
“这样啊，那就好。”
李曼珠这才真正放心下来，面上也带了些笑意：“对了，我之前一直没问你，你现在的情况需不需吃东西，你要是饿的话，我把身体让给你，你可以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
她嗓音轻柔，含着显而易见的关心，沙华有些烦躁，冷淡地开口拒绝：不用，没其他事别再吵我睡觉。
大概是习惯了他一直以来冷冷淡淡的说话方式，李曼珠未觉有什么，只轻笑着将声音又放低了些。
“好，那我不吵你了，你睡吧，晚安。”
沙华没有再出声回复，四下里再次归于寂静。过了没一会儿，李纪臣就回来了，带了一碗白粥和两荤一素三个菜。
李曼珠自己支起小桌板，看只一碗粥便问李纪臣：“你吃过了吗？”
李纪臣轻轻笑了笑，一边帮她打开盒饭盖一边回道：“我晚饭的时候去医院食堂吃过了，放心好了。尝尝这个白灼虾，特地问的小文，她说这家店的菜味道一绝，这个是招牌菜之一。”
李曼珠尝了一只，味道确实不错。
“挺好吃的，很鲜。”
李曼珠的胃口在女孩子里算不错的，但三个菜她一个人吃确实有点多，到底是没有吃完。吃完饭，李纪臣收拾好打包盒，看开水瓶里的开水不多了，又要去开水房帮李曼珠打热水，被她拦下了。
“你别忙活了，”李曼珠看了眼手表，这是她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唯一一样东西，那么大的车祸，这块表倒是安然无恙的留了下来。
“快十点半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行行行，我打完水就走。”
李纪臣就跟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说完又一溜烟出了病房，李曼珠拿他没办法，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感动。
刚刚聊天的时候她才知道，李纪臣今天凌晨还跑了个突发，下午在家补了会觉就赶来了医院。跑突发有多累她是再知道不过了，她心里承了他的情，已经无法回报什么了，就更不能再连累他了。
接二连三被妖怪袭击的事，让李曼珠意识到跟她走太近可能会有危险。
李纪臣打完开水回来，看着李曼珠巴不得他赶紧走的眼神好笑道：“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走了。”他说着伸手拎起一旁的胸包，从里面摸出一个浅粉色幻彩背面的手机递给李曼珠。
“号码我帮你写在备忘录里，有事打我电话。”
李曼珠看着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愣了愣：“这个我不...”
话未说完就被李纪臣打断了，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妈的旧手机，放在家里也是浪费，况且你不是需要吗？你要实在不好意思，等你出院打工赚了钱，再还我好了，现在就当我借你的。”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李曼珠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他说的没错，她是真的需要。
“谢谢你，李纪臣。”李曼珠抿着唇，眼眶微微发红。
李纪臣轻笑了笑，抬手用力揉了揉李曼珠的发顶：“说什么傻话呢，我走了。”
李曼珠不疑他会突然做这样亲昵的动作，直接愣住了。在李曼珠怔愣的空隙，李纪臣笑着将胸包单肩背上，冲她挥了挥手，转身脚步轻快地出了病房。
李曼珠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被他揉乱的发顶，半响，才轻轻笑骂了句：“小屁孩！”
她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手机，吸了吸鼻子，轻轻笑了起来。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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