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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阮知音乍得一惊,想收回脚来。那手还发力,她急中生智,将另一只脚带鞋往那只来历不明的手上头一踩,竹榻下传来一声鬼哭狼嚎。
呵,论装神弄鬼,你的经验还未必有我丰富。
阮知音兜起衣裳来,胡乱系了衣带,却往那竹榻底下寻去。
幸好她从前自个儿就是个女鬼,知道当鬼是什么也做不成的,故而并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胆子反而格外大些。国公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竹榻下恐怕是个府上的仆人,喝醉了耍酒疯,混进了这处偏僻地方来。
榻底下有个男人,满身酒气,正醉眼朦胧地往外爬。
一面还迷迷糊糊地喊着:“疼……”
幸好方才没叫出声来,否则节外生枝,也没甚好处。阮知音心中想着,她在此更衣,又恰好碰上个酒鬼,若是传出去,有理也添三分乱。
那男人强自爬了出来,扶着地站起来,一双眉眼微微眯着,竟有几分桃花意思。脸上泛起一阵酡红,鼻息之间一阵竹叶青酒的味道,半松着上衣,露出锁骨一片白皙来。他靠着旁边一个妆奁柜子,捂着头微微皱眉,好一幅玉山将倾的靡丽图景。
只要这人不张口说话。
“呀,长得凑合,脾气倒很大。”
他支起颐来,把阮知音通身上下都扫了一遍。阮知音狠瞪了他一眼,他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怕不是个酒疯子。
阮知音心说不妙,走为上策,赶忙揽裙而出,往门口逃。那门栓却偏偏因着久不使用而落了尘,卡塞住了。她用力推了几道,竟不得动。
一道影子却已随在她身后,笼罩过来。
阮知音回头一看,那男人已靠近她身后。他长得的确是高,阮知音身量已算修长,他的身形却能将她整个儿的包在里头。
他方才那道迷迷蒙蒙的目光此刻变得异常犀利,不知蕴含何意,就用那双靠近了看,才知是瑞风形状的眼睛打量着阮知音。
他朝阮知音伸出手来。
想到此人是个醉鬼,若欲行不轨,只怕还是自己吃亏。况且现下国公府上人多嘴杂,流传出去,有理也说不清。阮知音心中一紧,却被他堵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啪!”
她恶向胆边生,使尽全身气力,抬手就往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这一掌显然是产生了效果。阮知音看见那人“嘶”了一声,有些措手不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下一刻,他抚着脸上那个新鲜出炉的掌印嚎叫起来。
“登徒子!”她急眉皱眼地怒骂。
听到这话,那人呆愣在原地。
趁此空当,她好容易推开了门栓,飞也似的逃走了。
回了宴上,她还惊魂未定。就连知遇递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也被她置之度外。她啜了半盏酒,又夹了几箸鳜鱼,心里头仍旧砰砰直跳,好不安定。忍不住又回想方才的情景。
那人容貌不凡,形容俊俏,眉目间倒有几分异样的熟悉。恐怕不是寻常奴仆。
阮知音又努力回想他周身情景,他身着锦绣,腰间一块玉佩色泽盈润,非一般的世家公子所能佩戴,只怕是有头面的人。
回想起那人被打之后的无辜表情,她心头一抽。莫非那人伸手,是想帮她开门?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个儿是不识好人心,阮知音心头惴惴。踩了一个有地位的贵人的手,又骂了人家,还给了人家一巴掌,要追究起来,可不好糊弄,只能寄希望于他醉得糊涂,醒来什么也不记得才好。
阮知音纠结了一会儿,又自我开解道:谁让他喝成那样躲进小姐闺房里头?万一他偷看自己更衣,又欲行不轨呢?也是他合该被打。
这也是她如今的一大好处。从前在冷宫里头飘来飘去的那两年,也无甚新鲜事,就只好追忆往昔。起初是满腔不甘好似一江汹涌,令她日日怨怼悔恨。
后来悔恨久了,自己也觉得没劲儿,反倒开始自我疏解起来。凡事都能想出个理由,好减轻自己心头的沉沉心绪。
她现在是想通了,做了什么不要紧,最最重要是自己这里能达成自洽,只要你觉着自个儿做的很对,那日子就能舒坦起来。要想过快活日子,就千万不能当个拧巴人。
于是那一巴掌变得合理起来。
阮知音心神渐定。知遇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手段给吓怕了,和桌上的旁人攀谈,言语之中还有些欢快,却不知阮知音方才失神与她全然无关,而此时又已经醒过神来了。
阮知音问旁边坐着的程府小姐程姣:“我这一去,没错过给国公夫人敬酒吧?”
程姣摇头,又问:“音音方才去何处了?怎这样久?本来方才送晋王走时,国公夫人还来唤你,可惜你不在。”
她二人走得近,阮父与程姣父亲曾经同在吏部主事,性情又相投,算得上手帕交,平时也只以小名相称。
阮知音“嗳”了一声,心说那晋王不见也罢,又答:
“路上碰见个婆子,领我去换了件衣裳。这是她们小姐的旧衣。”
程姣打量了她周身上下:
“还别说,就你这身高七尺的,竟然还挺合身,国公小姐和你大概身形相近。难怪国公夫人偏疼你些。”
阮知音低头看了看,的确是尺寸相宜,毕竟她比寻常女子要高些。又听程姣话里有戏谑之意。回道:
“论偏疼,谁也比不过你。你倒说说,国公府上谁不把你当将来的主子看?方才路上那婆子还问呢,阮大小姐,你与程小姐关系可好啊。平日里叫她也领你上园子里逛逛去——是不是你提前把自个儿地盘踩好点了?”
程姣啐她一口,脸却红起来。她与国公府世子是指腹为婚,从小国公夫人就把她当半个女儿看。这园子她是踏足许多回了,倒让下人们拿她作筏子玩笑。
她柳眉倒竖,佯怒道:
“你说说你,原来也不这样牙尖嘴利的,怎么生了场病,出来倒像只斗鸡似的了。”
她俩还调笑着,一帮人却簇拥着国公夫人来了。那贵妇人执了酒杯便要谢她们,又说了几句喜庆话。众人连声道贺,国公夫人笑道:
“我这老婆子倒也沾沾你们年轻人的活气儿。”
眼见国公夫人又往自个儿方向来,阮知音心说,这位夫人也真是心眼够多,见风使舵。上一世她特地找知遇说话,因为晋王青眼于知遇,而冷落了自己。
这一世倒了个儿。
国公夫人满面堆笑,执了她的手道:
“音丫头,你今日可吃得惯?”
阮知音提了一副甜笑来应她:
“舅母这里样样都好。我已吃得挪不动脚了。方才知遇还和我说,她觉着这儿的虾好,要打听方子,回府上做呢。”
阮知遇听了转过头来看她,不可置信。她天生不能碰这些虾蟹之类的东西,一碰便要浑身起红疹,阮知音能不知道?
知遇刚要张口,国公夫人笑:
“这有何难?你们姐妹俩得闲,便来我们府上吃。只当咱们这儿是家一样的。”
又看知遇呆立在一旁,欲言又止,遂道:“爱吃这虾,今儿多吃些。”
阮知音笑眼弯弯,连忙顺着国公夫人的话夹了几箸虾到知遇碗里。知遇看那虾的眼神好似看几只虫子,嫌恶不已,又敢怒不敢言。她抬眼飞了阮知音一个眼刀,阮知音双目含笑,完全一副无辜样貌。
知遇生生把话都咽了下去。
国公夫人一走,知遇干脆撂下筷子,再也不动了。阮知音得意地瞟她一眼,心道:难道这人真以为自己忘了方才洒酒之事?我还未尽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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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某只:我的炫酷出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