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折花

作者:颓丧青年没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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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催魂散



      等三人洗碗盘子擦净手,回到前厅坐下。

      花满楼取出了茶具,沏上热茶,今晚准备的饭食太过油腻,饮茶可解腻。

      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嫩黄色的茶汤色泽明亮,在烛光摇曳中很是诱人。宁边安端起茶,闭眼细致地闻了闻茶香,她喝茶水有一个特殊习惯,就是喜欢把茶汤含在嘴里一段时间再咽下去。

      这茶入口清爽,晚饭时她吃了太多油腻的菜色,正好去了嘴里的油腻,忍不住又含了一口茶汤,一入口是有些苦涩,待入喉,回甘又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幸福。

      有的人品茶能品出百味人生,她非常认同这句话,如果说驻守边关是苦,那平了野心勃勃的外藩,能让大庆享百年朝贡就是回甘,这样的甘甜是最快乐不过的事情了。

      陆小凤见宁边安爱极了这茶水味道的样子,跟着喝了一口茶汤,皱着眉囫囵吞咽下去咂巴了几下嘴,感觉嘴里全是茶叶苦涩的味道,他怎么就品不出什么回甘呢?

      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了一壶酒,也不用杯子,侧过身直接咕嘟咕嘟地倒进嘴里,动作说不出的写意潇洒,总算压下了嘴里的苦味,感叹道:“……哈!爽快!对我来说,酒,才是最解腻的。”

      “说来,今天我还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七童也认识我另一位朋友,妙手老板朱停,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陆小凤第一次替人做保释竟是给他的。”

      宁边安和花满楼静静地听着陆小凤叙述他经历的事情,他们也没想到钱庄的事情居然还牵扯到了朱停七年前就故去的师兄——岳青身上。

      而作为除了岳青以外唯一能仿制银票印刻版的朱停,自然就成了官府唯一的嫌疑犯和突破口,可朱停又咬死了事情同他无关,因为他亲手雕刻的那块印刻版已经被他销毁。

      这个案子刚有点头绪忽然又陷入了僵局,接下来要调查的真相,就要看他们了。

      却不想,接下来的话让宁边安暴怒不已。

      “朱停后来告诉我,他师兄还有一位女儿留于世上,胸口有一个斧头刺青可辨认,至少我们能有个比较明确调查的方向。不过,蒋龙洛马两位捕头着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方法不那么刺激就更好了,毕竟这桩案子还牵扯到了朝廷和花家,就算没收到花伯伯的信,我也定是会凑个热闹。”他摇着头叹了口气,仰头又是一大口酒。

      花满楼打趣道:“他们莫不是拔刀请你去的吧?”

      陆小凤哼笑一声,说:“何止,他们还给我下了一种叫三日催魂散的毒药!”

      花满楼一听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这会说起来,他倒也没有那么气愤了,任谁在客栈里好好休息,突然被人那么用粗暴狠辣的方式带去监牢探监保释,最后才放下身段好言相劝,威逼利诱地想让他帮忙,就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气。

      “简直胡闹!”一听是朝廷的捕头居然给老百姓下毒,还威逼他协助破案,可把宁边安气了个倒仰,她克制着自己暴怒的情绪,眼眶都憋红了,双手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差点控制不住脾气要掀翻桌子,又顾忌着不是自己的地盘不好放肆。

      “堂堂朝廷命官竟敢如此不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真是放肆!”

      英气的眉尾上扬,眉头相触,衬得本就艳丽夺目的外貌此刻在熊熊怒火的笼罩下更是咄咄逼人,平日里刻意收敛的气势也一下子铺散开来,这才让同桌的两位朋友将她与沙场上那个气势磅礴的女将军联系在一起,令人望而生畏,若不是两人都见过大场面,此刻怕是已经两股战战,跌坐到地上。

      “息怒,息怒。”饶是如此,也寒毛卓立,心有余悸。

      见她气成这样,陆小凤心底剩下的三分气也散去了。

      他自觉调整了坐姿,并为她的杯中添上些许了新茶,还安慰她说:“估计也有什么我们不得而知的苦衷罢,毕竟他们只知有钦差大臣要来跟进案件,却不知你已然参与进来。若你实在生气,待间此事了,且让我蹭蹭你定邦侯的威势,亲自报仇,可好?”

      宁边安冷哼一声,也知道这是陆小凤给她面子不跟那两位捕头计较,眉间的皱褶到底是疏散了不少,只微蹙着,眼底还有着余怒未散。

      “毕竟我现在说出去,那可是定邦侯的朋友!”

      作为无辜受牵连的被害人,陆小凤可以称得上心胸豁达了。

      宁边安猛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次没有含在嘴里,而是直接咽了下去,像是借水浇火似的,而后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对陆小凤抱拳行了一礼。

      “诶呀!使不得使不得。”他急得像被烈火燎到了一样,一下子从位子上窜起,侧身想避开她的动作,伸出双手试图将她扶起,说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宁姑娘啊!你,你这可真是折煞我小凤凰了!”

      陆小凤见硬扶不起,手下能感受到她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就知道她是极认真的,苦笑着受了她这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两撇修的跟眉毛一样的胡子,说:“哎,宁姑娘,小凤凰潇洒惯了,最怕女人来这套,你这样做我……”

      宁边安见他不再躲避,才直起身,只听她掷地有声地说:“不必介怀,这是我作为钦差大臣对牵连无辜百姓的愧疚,这也是作为朝廷命官却御下不严对苦主的道歉。”

      “作为陆小凤的朋友,宁边安自然要让你出气,而且必须到你满意为止。”

      “作为朝廷命官,下属却用如此狠辣的手段胁迫百姓办案,他们也必须受到惩罚,否则有一就有二,日后将我大庆的国威置于何地!百姓将如何对我朝廷失望!”

      “怎能为了一己私欲……就手段如此下作狠辣!枉为朝廷命官!”

      她心里清楚,陆小凤的无妄之灾定是因为她这个钦差大臣受的,所以这个礼受得,必须得受,否则她必然内心不安,于良心都过不去。

      “我会将此事上书奏折禀明皇表兄,由他定夺。”

      “陆兄,你受苦了。”

      不说被宁边安这话感动到的陆小凤,就连一旁的花满楼都颇有些感同身受。

      此时,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话。

      “我陆小凤能交到宁姑娘这样浩气凛然的朋友,真的是我三生有幸!”他总算能够抛去了那些狗屁礼节,拍了拍宁边安的肩膀。

      “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朝廷侯爷当朋友,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要不是现在已经撤了饭菜,我必然要同你一醉方休!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宁边安也被他的情绪带动,唇角含笑,仿佛从肩膀处被输入了属于江湖侠客的豪气,打破了她身上的寒冰,让他们之间的生疏与隔阂尽在这一笑中,随风散了。

      “陆兄,你也是一位神奇的朋友。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与普通人相交也没什么不同,能这么松快,就像我又回到了军营一样!”她高兴地说道,尾音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上扬。

      “咳嗯!”花满楼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偏生陆小凤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别人不知道,作为花满楼最好的朋友,他还能不知道花满楼很关注这位宁姑娘吗?

      “哈哈哈哈,七童你莫不是嫉妒了?我虽然与边安相识地比你晚,却先一步让她说出跟我交朋友很松快的话!”陆小凤若是有尾巴,这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对宁边安的称呼也从宁姑娘改成了边安。

      花满楼微笑道:“我可不会那么小气,宁姑娘能与我的朋友也成为好朋友,应该开心才是。”

      他突然不想把‘三日催魂散’的秘密说出来了,就让陆小凤愁去吧。

      陆小凤看着他的微笑,猜不出他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挑了挑眉毛,就权当他不在意了。

      “别那么客气嘛七童,你看,边安现在好不容易松快下来,你还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她得多难受啊。”说完,他看了看那边正喝茶的宁边安,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宁边安在边关军营待的时间太久,时隔多年再次回京,接触的人肯定也不会是像他这种自由散漫的江湖人。他看得出,这份寡言除了她确实是对生人不爱说有关自己的私事以外,更多的应该是不善与那些文绉绉的人说话。

      “我说的对吧,边安。”

      突然被点名,她下意识顺着话点了点头,然而事实也确实如陆小凤所说那样,又想起花满楼是看不见的,遂道:“确实如此,花公子若不介意,可以跟陆兄一样称呼我边安即可。”

      听到她认同了陆小凤的话,花满楼沉默了一瞬,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一样,温柔地说:“那边安也可以叫我七童,家翁……咳,我在家行七,家里人和关系好的朋友都是叫我七童的。”

      “好,七童。”

      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平稳的心跳还是加快了,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脸上的薄红。

      “哎呀,你看这样相处多好,之前虽然融洽,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陆小凤恢复了他之前悠哉悠哉的坐姿,朝嘴里倒了口酒,这次他的小腿还随着欢快的心情时不时晃动着。

      宁边安依旧还是那副冷面的样子,只是周身的寒意被夏夜的微风吹散了。

      “茶美,酒美,人更美,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两位美人不同的美,人生无憾啊!”

      花满楼兰芝玉树,温润如玉;宁边安艳色逼人,威严英气,两个截然不同的气质的人偏偏和谐地坐在一张桌子上。

      “陆小凤,你是喝醉了吗?”花满楼觉得今天他的话特别多。

      陆小凤咽下嘴里的酒,随意撩起袖子,朝花满楼一伸说道:“七童不是懂医吗?不如帮我瞧瞧我醉了没,顺便帮我看看那毒药严不严重。”

      “据洛马捕快所说,三日后没有找出幕后黑手,没有解药便会毒发,我这心里也没底,外头的大夫到底都不如你让我安心。”

      听到这话,宁边安也忍不住把自己的视线也落到了花满楼身上,她突然很忐忑,就怕底下的人真做出这等腌臜丑事,届时肯定会被读书人编成朝廷丑闻,那就更丢脸了。

      花满楼感到宁边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忍不住暗自把背再挺直了些许,缓缓伸手搭在陆小凤的手腕上。

      另一边的两人一个屏住呼吸,一个也放下了酒壶,视线不自觉随着他的动作而定在了花满楼诊脉的位置。

      半晌,他收回手,这下完全确认了蒋龙洛马两人给陆小凤下的不是毒药,而是他炼制的一种香丸,只是……他今天不是很想说出实情。

      只道:“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两人都瞬间放松了下来,一个继续喝茶一个继续喝酒,你来我往,尽管多数是陆小凤在喋喋不休,终归还是热闹了起来。

      从某种方面来说,宁边安和陆小凤性格上也有点相似之处,他们都觉得只要死不了就不是大事,更何况还有花满楼在呢,肯定出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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