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夜凉

　　你说，爱上一个人的过程是不是很难熬啊。
　　从喜欢到爱，太久了不是吗？
　　可我就是，很快很快地，爱上他了。

　　我决定在这边待上一周。不只是因为这里曾有过我最在乎的人，也是因为现如今，我爱的人在这里，我不舍得离开。
　　燕凉知道了这件事，特意请假了一周，说要带我玩遍这里。我听到后立刻阻止他，毕竟他已经进入复习阶段，这样完全地放松一周会对他很不利。
　　但他不以为意，向老师请了一周的假。原因是，要陪女朋友。
　　我站在他辅导员办公室门口，看他一脸得意地出来。我问他是怎样说服导员的，他笑而不语。
　　“想去哪玩？”他牵着我一直走着。
　　“听说最近有一部电影不错，可以去看吗？”我歪头瞅他。
　　“现在就去。”
　　阳光的少年牵紧了他的女孩，穿梭于暖阳下。
　　买了两张票，又被狂塞了一大桶爆米花。检完票收下递来的3D眼镜。直到坐进影厅，面对着闪烁的屏幕，我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如此的不真实。
　　突然而来的男朋友，突然而来的温暖，突然而来的快乐。难道光临我生命的一切都来得突然。但最真实的笑容却突然的不突然。许是蕴藏已久。
　　灯光暗下，影片开始。在只有屏幕映射的微光中，人们时而欢呼雀跃，时而泪流满面。只有两人与众不同。
　　心潮澎湃，靠爆米花掩盖内心的荡漾起伏。
　　影片结束，灯光亮起，周围的观影人讨论着观影感受。而牵紧手离场的这两位，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只记得他们的第一场电影，只有丰富的内心活动，和遮遮掩掩的小情绪。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电话响起。他看了眼姓名，立即接通。
　　“老燕，听说你以陪家属的理由请了一周的假。”电话里的人故意咬重“家属”二字调侃着。
　　男孩紧了紧握手机的手，尽量表现的不慌不乱。“有事吗？”
　　“也没事，我不是明天要办欢送会嘛，就想着提醒你一下别忘了。既然你家属来了，就一起带来吧，大家都好帮你参谋参谋。”电话里那头顿了顿，突然语调挑衅。
　　“看看是哪个可怜的小姑娘被你骗喽。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
　　这异口同声地一嗓子震得他耳朵生疼，就连站在一旁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燕凉皱紧了眉挂断电话，一把将手机丢进口袋。其实，他有些恼羞成怒。
　　看出了他转变的情绪，我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
　　他立刻冲我笑了笑。“没事。就是一堆很吵的家伙。”
　　我看他没事，点点头回应。
　　“泉，明天我一学长毕业要走了，他办了个欢送会，我们一起去吧。”
　　我猛地看向他，他一副请求的乖巧模样望着我。我不知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以家属的身份。”
　　温柔舒服的声音滑过，偷偷钻进耳道。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红透了脸。家属呀，他说我是他的家属呀。我心里反复念着，美滋滋地点了头。

　　次日，我们一早便去了那人发来定位的那家KTV。我特意穿了条米色长裙，而他，则仍是当初那个干净的白衬衫男孩。
　　根据那人给的信息，我们上了三楼。一路上我愈发的忐忑，而燕凉也察觉到我的紧张，他握紧我的手告诉我没事。
　　终于到了门口，他看着仍旧一脸忐忑的她揉揉她的头，低声细语。“别怕，有我在你不用怕他们的问题。”
　　原来他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听了他的话我稍稍放松地点点头。
　　他见我好了很多，便抬起手，在门上连叩三声。屋内的人听到声响应了声。随即，他直接推开了门。
　　眼前站着一排男生。
　　“呦！弟妹好！”为首的男生大喊。
　　随后，另几个男生肃然起立。“弟妹好！”
　　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搂紧了燕凉的右臂，愣在门口动弹不了。
　　“哎呦喂，”刚刚那几位男同胞看到门口的一幕，一个个假装嫌弃。“这恋爱的酸臭味。”
　　“老燕啊，”最先开口的男生撇着燕凉，摆出一副怨妇样。“你说你老能耐了啊，成天与世无争的突然间就冒出来一个女朋友。”说着用余光瞥了眼我，瞬间变了脸。“弟妹您贵姓啊？”
　　“我姓夜，夜泉。”我倒是反应的快。不过听他的口音，是我老乡。
　　果然，那个男生一听到女孩的口音，立马兴奋地蹬到门口。“哎呀妈呀，老乡！”那人刚抬手想同我礼貌握手，却被男孩一巴掌打掉。
　　男孩皱着眉头瞪着他，一身的杀气都要把他削没了。男生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表面上不屑地呲牙，还非得强调。“就你啊，老天也太照顾你了，我们东北姑娘都老好了。不仅啥啥都会，还貌美心善。你就偷着乐吧。”
　　我在一旁搭不上话，但能偷摸地瞟着燕凉的表情。
　　“所以，你能不能请我的女朋友和我进去？”某人一脸不耐烦，还特意加重了“我的女朋友”这几个字。
　　我羞了脸，不自觉地靠着他，绷紧了嘴角怕暴露内心的喜悦。
　　男生开过玩笑脾气倒是好了很多，退到一旁招呼我们进门。燕凉牵紧我带我走到沙发拐角坐下，接着又找来了一个抱枕塞到我怀里。我掖了掖裙角讪讪地笑了，抱着抱枕暖暖地看着他。
　　实际上坐在拐角的目的是为了远离那几位男同胞。
　　他四处揣摩，满意地坐在我旁边，剥起了桌上的葡萄。
　　果然，他的举动引起公愤。
　　“喂，老燕，你这么抠吗？你让弟妹坐中间来啊，坐那么远干嘛。”对面一男生不满。
　　“对啊，水果啥的都在桌子中间了，你让弟妹坐那么远人家也够不着啊。”
　　“老燕你也太护妻了吧。我们又不是坏人。”
　　……
　　抗议声此起彼伏。我不好意思地摆着手说没事，而俯身剥葡萄的某人却泰然自若。
　　我无助地拽着他的衣角，靠近他请求支援。
　　突然，他转头，把手里剥好的葡萄递到我嘴边。“张嘴，啊。”
　　“啊。”我乖乖地张开嘴，吃下了那颗葡萄。
　　“甭管他们，你就好好玩自己的就好。葡萄甜吗？”他一直宠溺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我嚼了嚼口中的葡萄。似乎是因为是他剥的皮，整颗葡萄都甜了好多倍。我点点头，“甜。”
　　他眯起了眼，嘴角笑成了勾起的月牙。“那我接着给你剥。”
　　那一刻我真的被可爱到晕厥了。我松开手，支着下巴倚在他肩头等待投喂。
　　他也因为右肩的温热和依靠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喂一颗我便吃一颗。入口的每颗葡萄都比上一颗更甜。
　　许多粉红色的爱心凝聚空中将我们包围。世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我们两个。
　　对面的人完全被忽略掉了，愤怒到隔空嚎叫。但这些都是无用功，他们已经与世隔绝了。
　　在一边混战的那位老乡退出群聊，蹭一下坐到我身边。“老乡，你给我们讲讲呗。燕凉是咋追到你的。”
　　我转过头，坐直了身子。“我们两个……”
　　“拿着。”
　　一阵冷漠打断了我的话，我疑惑地看向迎面而来的冷气。
　　一大盘的葡萄递到我面前，我愣了，眨着眼盯着他。一旁插话的男生目瞪口呆。
　　“拿着。”持续冷漠。
　　我迷糊地接过盘子，着实被他突然转变的情绪吓到了。
　　“剥给我吃。”
　　“啊？”我更懵了，咋就我剥了。
　　某人看起来更不友好了。“剥给我吃。”
　　鬼知道他哪儿冒出来的脾气，好端端地突然打断我们说话，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哦哦。”我赶紧反应过来，抖着手揪下了一粒葡萄。可这葡萄非要与我作对，再加上我手抖，颤颤巍巍地剥的很慢。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了许久，我才好不容易剥完了一颗。没等我递到他嘴边，我捏着葡萄的指尖突然一热。
　　他含住了手里的葡萄，以及我的手指。
　　我惊呆了。
　　像是被点了穴的，保持这个姿势僵在了原地。
　　男孩收敛着得逞的骄傲，咬掉了女孩指尖的葡萄，细细品尝着。
　　“真挺甜的。”
　　我依旧僵着，指尖的温度仍在，脸上的温度飙升。
　　除了我之外，一旁目瞪口呆的男生比我更目瞪口呆。
　　男孩看着女孩，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错，他就是醋坛子翻了。原本好好地，结果肩头的温度和重量突然消失。当着他的面勾搭他的小丫头还抓着老乡的名义攀关系，他没把他拖出去打一顿不错了。他气坏了，以至于看到女孩刚剥好便迫不及待地吃掉。
　　表面上看起来故意地占有，实际上是霸气地宣示主权。其实，他心底早已翻涌澎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做了之后才知晓。
　　当他舌尖触及她指尖时，他的身体如同通了电般地麻木。但他仍故作镇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是……吃醋了吧……
　　这居然是他表达吃醋的方式。有些令人出乎意料，但又有些幼稚。
　　终于，通电后的反应暴露在外，他一把夺过女孩手里的盘子，丢回桌面继续剥着。他用告诫掩饰惊慌，背对着女孩不让她看出破绽。
　　“别跟坏人来往。”
　　这句话的背后，是憋红的脸。
　　血液飙升，顶上头颅如同火山爆发。悬空的手指动弹不得，直视着男孩的背影说不出话。
　　虽说是吃醋，但也太犯规了吧。
　　指尖的温存依旧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指尖被隔着纸巾的手擦拭着。
　　他一手抽出一张纸巾为女孩擦着手指，一手往女孩嘴里递着已经剥好的葡萄。
　　有的醋坛子说翻就翻，有的又能自己收拾的一滴不落。
　　“还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
　　“没没没。”我咬住葡萄，摇摇头。“就吃葡萄就好，要你剥的。”语落，像他那样眯着眼笑了。
　　他抬手戳了戳女孩鼓起的脸颊，“好，我继续给你剥。”便转身拽下一颗葡萄，继续兴致勃勃地剥起来。
　　我支着下巴，靠在他肩头等待投喂。
　　感受到肩头女孩的温度，他得意地笑了。将剥好的葡萄一颗颗地递到女孩嘴里。
　　一切的甜蜜回到最初，空气的味道是甜的。
　　目睹全过程的男生侧过身，拱手离去。
　　惹不起啊，惹不起啊。

　　后来，整整一盘子的葡萄全都变成了一条条的葡萄皮。
　　随后，又是一大盘的葡萄端上桌。这次直接放到了众人面前。端葡萄的人转头看了看身后吃葡萄撑的一脸微醺的女孩，无奈地开口。“不好意思，我家小丫头把葡萄都吃了。我又点了一份，你们吃。”
　　众人面面相觑，一齐地摆手。这可是弟妹爱吃的水果，碰不得，碰不得。

　　一场欢送会，主角借高歌过得洒脱，可难掩内心的不舍和失落。灯光很暗，暗到可以掩盖他的泪。谁都没看清。
　　我仍记得道别时的泪眼婆娑。他们相互拥着。这一别，可能便会是一辈子。
　　人人志向远大，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唯独燕凉一人愿留于此。但此后，只剩他孤身一人，再无同道中人。
　　我看得见燕凉眼里的水光，自他坐在角落看他们玩得尽兴，自他牵紧我的手无助抖动，自那屏幕的刺眼亮光映射着他的眼。
　　可我做不了什么，只能握紧他的手，搂紧着他。
　　我不知道，这一举动却温暖了他。

　　西出阳关无故人。他不信。因为他相信，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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