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夫君往后稍稍(重生)

　　黄府里面的灯火还亮着，人声已经渐渐弱了。周涟涟先去了自己的屋里，推开门一阵响动。

　　里面的油灯是亮着的，微微摇坠着。黄锦行侧身躺在床上，手上捧着一本书，平日倒是看不见他这样刻苦。留春本在外边候着，现在便随着周涟涟一同进来了。

　　黄锦行眼皮微微一掀，嘴角露出笑意。“好些了没？”

　　周涟涟听见他这话，倒是皱了皱眉。现在还有心思想些醉不醉酒的事情，倒是真是心大。“怎么样了？”周涟涟抿了抿唇。

　　黄锦行笑了笑，从床上坐起来，“没事了。”

　　“没事了？”周涟涟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黄锦行点头，“还能有什么事情？本就是那骗子无理取闹又理亏，难不成人证物证俱在还能被他反咬一口？”他的神色温和，眨了眨眼，一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样子。

　　周涟涟的嘴唇往下一压，声音有些低落下来，“我是说...生意。”

　　他说完，黄锦行看了看她现在似乎有些不安的面色。周涟涟坐在床边，他直起身子来靠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放心，没事了。”

　　“我同娘亲都说清楚了。”黄锦行说道，“是我提的主意，我们想做生意试手，又怕自己做不好，不敢同她说。”黄锦行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

　　“至于那些铺子，一半从我没给的回礼扣。”

　　周涟涟抬起头，黄锦行抬手拍她的脑袋，“好了，假的。”他说道，“那些回门礼都是你的，我不过是糊弄糊弄娘亲。”

　　“怎么不说话？”黄锦行看见周涟涟脸色渐渐落下来，眉头没有皱，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他，落在他的身上。黄锦行只当她还是担忧，“你放心，娘现在都信了八成，还夸我们呢。”黄锦行视线落在周涟涟的肩膀上。

　　“没事。”周涟涟轻声说道，“麻烦你了。”

　　黄锦行挑了挑眉，“你如今同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有些好笑。“行了，我瞧你这是酒都还没醒。”

　　周涟涟嘴角一弯，笑起来，身上的疏离气似乎散去小半。

　　黄锦行没有察觉，只隐隐约约觉着她今日乖了许多，大概是心虚加上身子不好的缘故。他想了想，开口催她休息去。周涟涟也不反驳，点了点头，倒是同留春一道出去梳洗。

　　出了门，留春见她神色平静，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刚刚黄锦行说的不过是三言两语带过，留春同她好歹跟了些年，明白周涟涟的意思。倒是细细说起今日的情景来。

　　*

　　几个时辰之前的黄家厅堂。

　　黄锦行脸上挂着冷笑，指着那些人证物证，一一说了出来。方五的脸色随着黄锦行的话变得发白起来，一边的孩子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形势。

　　黄夫人看见这样情景，也明白了大半，虽是还有自家的事情没有搞明白，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她颇有些肃穆生气的样子。

　　等到方五被怼得哑口无言之后，被人押了下去，是被押到了官府里去。

　　黄夫人着实一点儿情面都未留。

　　厅堂上冷清了下去，只不过气氛依旧凝重。黄夫人看着回来的儿子，却不见周涟涟的影子。正想开口询问，便看见黄锦行低头一下子跪了下来。

　　黄夫人一下子愣了神，还来不及开口，便听见自己的儿子一句话一句话说起来。

　　黄锦行对着黄夫人跪地，脸上羞愧，声音不见刚才对着方五的理直气壮和傲气，颇有些暗哑低沉。“儿子不孝。”

　　黄夫人被他下了一跳。黄锦行接着说道。“未能处理好生意上的事情，让人寻了空子，在娘面前撒野，惊扰了娘，此为其一”

　　“私自做生意，未让爹娘知晓，此为其二。”黄锦行抬起头。黄夫人听他这样的揽事，多少是不信的。看他神色诚挚，想到黄锦行之前的种种作为，心里只有疑虑。

　　黄锦行的声线软下来，和着些之前不知事的少爷气，说道。

　　“儿子本做的许多事情都未让爹娘满意，现如今日子知错，也想做出一番事业。可是又怕还是不尽如人意，脸面无光。娘知道我是一个好面的，实在不愿提前说起，虽是生意稳定了，也害怕有风浪。”

　　这倒像是她这个儿子会想到的事情。黄夫人看了看有些撒娇样子的小儿子，神色软了软。

　　“儿子私心，只想背地学好一番东西来，在爹娘面前一时显摆，便也知道儿子不是个无能的。我同涟涟亦说过，她无奈允我。虽是我二人开店，我不过万事不懂，所以多是涟涟做主。但涟涟依旧要我事事跟随，这些日子细细教我。”

　　“故而同涟涟做过生意的，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那日方五在一边同涟涟做生意，涟涟机智，反将他一笔的时候，我正在一边，不过隔得尚远，那方五未认出我。可是我却是识得他的。”

　　黄夫人的眉头皱了皱，看向下面的儿子，她本就是个心疼人的。黄锦行虽是无理取闹，不过这些日子他总是在书房同涟涟一道——这也是看在眼里的。

　　黄夫人多少信了几分。

　　黄锦行见他娘似乎有些动摇，神色愈发真诚，“娘，你若是不信。我们还有多少铺子，打算做什么生意，有什么进账，我都是可以一一说的。”

　　黄锦行想到，的确是可以一一说的，好歹前几日他也算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个清楚。
　　要是黄夫人问起来他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都说到这儿了，黄夫人也不会问了。她招了招手，少爷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黄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但好一会没说话。

　　*

　　周涟涟认真听着留春说下午的情景，抿了抿唇，嘴唇有些发干，“之后黄夫人如何说的？”

　　留春想了想，“黄夫人说不准是怎么想的，脸上神色变得小，我不如小姐一样察言观色。只记得黄夫人好一会才对少爷说说道‘你懂事了。’少爷似乎怔了怔，之后黄夫人说道‘不论如何，你知道上进，也知道维护妻子，明道理说真话，便是极好了。’到了这儿，黄夫人便没有说什么了。”

　　周涟涟神色缓了缓，低头应了一声。留春有些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道，“小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是？”

　　留春见她没有回应，“我倒是觉得少爷对小姐算是上心了。”

　　“上次便没有找我们麻烦，这次还这样帮小姐。”留春说道，“莫不是小少爷的确是很喜欢小姐的。”

　　周涟涟自然不会以为是这样，白了她一眼，“胡说。”

　　“我如何是胡说了。”留春颇有些不忿，“我这照着实在来说的。”她俯身过去，周涟涟正在浴桶里，蒸腾而起的雾气下面容模糊。留春抬手抚了抚雾气，才说道，“若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样好，一来要不就是有血缘；二来要不就是有情爱；三来要不就是有亏欠。”

　　周涟涟睫毛微微颤了颤，留春以为黄锦行对她有情爱，她只觉得这八成是没有的。但留春说的终究没有错，黄锦行平白无故对她这样容忍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周涟涟的思绪飞到了亏欠上。

　　黄锦行若是对她有亏欠？周涟涟皱了皱眉，黄锦行现在如何会对她有亏欠？周涟涟仔仔细细翻找着自己的记忆，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了，她勉力回想起来。

　　若是上辈子黄锦行也有这样的时候，那他定然一直有着事情瞒着她。

　　若是上辈子没有，那就是这辈子出了问题，许是从她要他念书？还是送他礼物？周涟涟脑子里有些发乱，在恍然惊醒了些。

　　这辈子自己同黄锦行似乎走的颇有些近了，这...大概算不上什么好事。

　　留春见她似乎走了神，摸了摸水，有些凉了。留春取来热水加进去，浴桶里传来一阵波动，将周涟涟唤了回去。

　　留春笑她，“小姐，你怎么又失了魂？”

　　周涟涟笑了笑，“怎么，还不许我呆一会儿。”她看了看留春。

　　留春抬手在她额角按了按，“小姐可是醉醒还有些头疼，我都忘了这件事情了。我应当让厨房给小姐备些安神的汤来。都怪我，今儿事多，我心里见不着小姐又发慌，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留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阵脆响，她似乎是被自己敲疼了，口中一阵哎哟。

　　周涟涟转过头笑她，“你小心些。”周涟涟的神色放松下来，听着留春一张嘴在那儿絮絮叨叨，一副说个没完的架势。

　　周涟涟嘴角合着雾气向着头上扬起，她是颇为怀念这样絮絮叨叨的声音的，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她神思逐渐放松下来。

　　手指在桶壁划着，黄锦行的亏心事。上辈子她巴不得天天不看见他，他对周涟涟，或者是周涟涟对他说到底....若是有着相互欺瞒的东西，两人多半都是一无所知的。

　　周涟涟回想起那八年来，她对于小少爷的事迹许多甚至都是从外人嘴里听来的，只剩下荒唐二字。至于小少爷，上辈子连面都见不到几回，对她的日子更是一无所知了。

　　估摸着到了她最后死了，小少爷说不准也会掉几滴眼泪。

　　“小姐？”留春喊她。周涟涟站起身来，收拾好自己。“少爷今天这事？”

　　周涟涟知道她心里捣鼓什么，“我知道，我会还他人情的。”留春听她这话，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一心站在周涟涟这边的，很快就重新高兴起来，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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