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其实关若飞并没有她方才在人前表现的那么无动于衷。只不过她不想在一个有心嘲讽她的人面前露出任何一点可以让他“幸灾乐祸”的把柄，因此她很会装，很能装，她的胜利神圣不可侵犯，她的自尊从不会有半分退让。

　　可在那场华丽的反击背后，狄飞惊每说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刻到她的脑海里。

　　远离敌人之后，在留给她的寂静里，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多少年前的苏梦枕第一次见到那个闻名江湖的少女时的情态。

　　同一时间，她想到了苏梦枕的房间里放着的一把琴。

　　他从来不弹，那把琴孤寂地依偎在他的茶壶旁，却从不蒙尘。她原本以为这是苏梦枕的琴，他或许不会弹奏，但时时擦拭。可当知道雷纯甚是会弹琴唱歌之后，她才注意到那把琴的特别之处。

　　那把琴很小，比起市面上卖的要小一个字号。那把琴还很秀气，右边的琴身还镌刻着梅花。听说雷纯在六分半堂住的地方，就叫踏雪寻梅阁。所以，那把琴应该不是苏梦枕的，它的主人应该是13岁的雷纯。这么一想，她的思路就被打开了。或许在她没有到风雨楼之前，是这把琴陪伴着苏梦枕度过了无数个寒冷清苦的夜晚；或许，它是苏梦枕那时候唯一的寄托。

　　试问一个像他那样痛苦的活着的人，唯有仇恨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么？

　　不。

　　他心里一定还有美好的愿望，还有纯白的一角给他生存的勇气。

　　她想起自己曾跟苏梦枕坐在那把琴的旁边，饮茶，说笑。那时候两人笑颜冉冉，心情好还会手谈一局。

　　可如今什么感觉都褪去了。

　　她觉得一切都很虚无。

　　她还想到了那天带着牛肉汤味道的吻，就越发觉得荒谬。

　　除此之外，她更深刻的感受就是她真的不属于这里。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有了他们的故事，她不该掺和进来，事实告诉她：她很多余。

　　北宋的苏梦枕有一个未婚妻同唐朝的关若飞有什么关系呢？北宋的金风细雨楼跟六分半堂杀的你死我活同唐朝的关若飞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同她无关。她的初心应该在唐乾元年间的战场上，应该是那些倒在她怀里，满面黄沙的将士，应该是那些把遗物托付给她，让她带回去给他们的母亲、妻子、儿女的亡魂。这才是属于她的责任，是她必须的宿命。

　　我要离开这里。

　　这一刻，这个念头在她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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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风雨楼的时候，有人接过了他们手中的东西，叫他们去红楼会客堂。

　　白愁飞问：“是谁来了？”

　　那人回答说：“据说是公子的故人。”

　　白愁飞看了一眼关若飞，她神色淡淡，似乎自从与狄飞惊见了一面之后，就变成这样了。连笑都不愿意笑，眉眼间缭绕着浓郁的雾气，整个人都越发疏远起来，好像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一样。

　　但是很美，犹如九天玄女，随时都能飞升。

　　关若飞听见“故人”二字，都懒得去思考这个故人会是谁，她心想：是谁也不关我事。

　　这个世界上两句话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一句就是关我屁事，还有一句就是关你屁事。

　　她心里那么想，但旁人未必让她如愿。白愁飞对她说：“我们一道去看一下吧。”

　　关若飞没点头也没摇头，反而白愁飞抿了抿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带到了会客堂。

　　会客堂里有不少人，茶花沃夫子，师无愧杨无邪，还有刀南神莫北神，简直就是亲信云集。苏梦枕坐在上座，下座右侧坐着一个红衣少女，看上去活泼可爱，娇蛮美丽，气质又很是天真无邪，她身边坐着的正是王小石，而王小石正满眼欢喜地看着她。

　　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此人高大威武，熊背虎腰、虎目、刀眉、突额、大嘴，虬髯满脸，全身肌肉，如同坚石，让人见了不由感叹，好一条汉子！

　　那红衣少女在看到白愁飞的时候，简直眼里能闪出光来，她“噌”的站起身，扬起了娇美的笑容，却在刚要开口的时候，看到了白愁飞的手正握着一个女人的手腕。

　　那手腕极白，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都未必有那么白，白如雪，又很细腻，让人看一眼就魂飞天外。

　　她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你是谁？！！”

　　于是原本要喊出口的“白愁飞”，顿时变成了怒气冲冲的三个字！

　　等她看到关若飞的脸，就越发震惊！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一张脸！这张脸超越人类可以想象的美丽的极限！尽管她只是用一根黑色的签子把两鬓的头发梳在脑后，不施粉黛，不点朱唇，就已经远胜精心打扮的温柔。

　　只有女人能深刻体会到男人都不能注意的美。

　　温柔一上来就气势汹汹，把会客堂里的几个男人都吓了一跳。关若飞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又是谁？”

　　她早就知道这个人是温柔，可她偏偏要问回去，可能是因为温柔太不客气，但更多的是因为她现在心情不好。

　　苏梦枕感觉出来了。

　　因为她从进入会客堂到现在，一眼都没看过他。

　　杨无邪，茶花，沃夫子等人跟关若飞都是老交情，而且关若飞的药还救过茶花和沃夫子的命，三人看到温柔腰间的星星宝刀，生怕她脾气上来砍关姑娘一刀，于是连忙走上前，杨无邪说：“温姑娘，这位是关若飞关姑娘。关姑娘，这位是公子的师妹，温柔温姑娘。”

　　关若飞知道这几个人关心她，她心底一暖，然后对着几个人柔柔地绽开了微笑，温柔看见这个微笑，都不禁自惭形秽，因为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名字给她用着更好。

　　“温姑娘，你好。”关若飞笑着对她说。

　　温柔看了一眼白愁飞的手，没好气的说：“你好啊。你不会走路么？还要别人拉着你？”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白愁飞的手上。

　　白愁飞心底一惊，然后立刻松手。关若飞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她说：“白大哥照看我出门，方才在路上遇到了歹人，他就看顾得紧了点。”

　　她语气坦坦荡荡，倒不像是扭扭捏捏的样子，温柔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来的确受了惊吓，于是她问：“你不会武功？”

　　关若飞说：“我会一点，但拿不出手。”

　　温柔这才有些同情起她来，她生的那么好看，容易遇上坏人，偏偏还不能自保，难怪要麻烦白愁飞。

　　倒是苏梦枕在听到她说遇到歹人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他问：“你遇到谁了？”

　　关若飞听到他的声音，把视线从温柔的脸上移开，然后落到苏梦枕那双燃着两朵寒焰的眼底。这是她到目前为止看他的第一眼。

　　她把他的双眼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却只能看到她眼中翻涌的雾气。

　　关若飞说：“我遇到了狄飞惊。”

　　说着，她往前迈了几步，越过了温柔，越过了在一旁观察的陌生男人，最后站立在苏梦枕面前。苏梦枕问：“他来找你的？”

　　关若飞点了点头，说：“对，他是特意来找我的。”

　　苏梦枕站起身，仔细打量了她一圈，说：“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关若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手里的一碗馄饨放在他的桌案上，说：“他不过就是来说些事。我买了点馄饨，很香的。杨总管说你最近都没什么胃口，不如尝尝这个？”

　　苏梦枕看到那个小小的碗碟，眉眼不禁柔和了下来。其实他很难对她生气，因为她跟个面团一样，怎么揉搓按捏，都很有韧性。他把手轻轻按在那个温热的碗碟上，说：“好，我一会儿就尝尝。”

　　关若飞点点头，然后说：“今天有那么多客人来，我布置一桌宴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苏梦枕顿了顿，说：“不必，你不必麻烦，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说到一半，他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温柔，然后对关若飞说：“我师妹刚到，有些东西你帮着置办一下吧。”

　　关若飞笑，回头看着温柔说：“我那里还有好多东西叠着没人用呢，温姑娘一会儿得了闲，就来挑一挑吧。”

　　温柔看这两人聊了一会儿，似乎有点看明白了，原来这个关姑娘的对象，是他师兄，可是她师兄不是已经有田纯这个未婚妻了么？她看着关若飞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是觉得这个姑娘站在哪个男人身边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她嘴上爽朗道：“好啊好啊，我吃了午饭就过来！”

　　吃中午饭的时候，要坐位子，这个时候是很尴尬的。关若飞以往会随着苏梦枕，他落座之后，坐在他旁边，但是今天她一屁股坐在了白愁飞身边，白愁飞看了她一眼，也没出声，于是温柔脸色又不好看起来，她也跑过去坐在白愁飞身边。

　　王小石自然也想贴着温柔坐，于是王小石又坐在温柔身边，关若飞身边还有一个空位，没人敢坐。
　　最后苏梦枕看了她一眼，坐了下去。

　　杨无邪看着这番落座，脑门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

　　到吃饭了，关若飞夹菜的时候，温柔似乎有点跟她对着干的意思。温柔会武功，关若飞是不应该会的，所以自然抢不过她，只能守着面前的一盘竹笋炒肉。白愁飞心知关若飞坐在他身边另有目的，于是借着帮她夹菜的缘由，低头过去。

　　正巧看见她张嘴说了几个字：

　　别告诉他。

　　别告诉他？别告诉苏梦枕？别告诉苏梦枕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对上她坚定的眼神，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是今天狄飞惊说的所有话都不许告诉苏梦枕。

　　她料到苏梦枕一定会单独问他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所以现在是提前提醒。他其实未必要帮助关若飞，但是关若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很感兴趣。而且这个女人之前就在厨房警告过他。

　　不是那么过分的要求，他都可以答应。

　　于是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顿饭才吃了下去。

　　两个人挨得很近。小动作借着角度就很难被人看清楚，无论是温柔还是苏梦枕。

　　杨无邪坐在对面，觉得头好大，他心里不断重复这个疑问：白愁飞和关若飞怎么就变的那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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