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关若飞仰着头望着他，说：“是你的总堂主让你来找我的？”

　　狄飞惊没见过关若飞笑，如今见到觉得她笑起来与雷纯颇为相似。

　　可雷纯的骨相跟她大不一样，雷纯是杨柳含烟，青山似黛的美景，而她虽然穿着打扮清新素雅，但骨子里有种雍容华贵——浓眉，大眼，红唇，黑白红交织出极端的艳丽，你越看，越不敢久看。
　　他不知道，这是唐朝女人的气质。

　　唐朝的女人，再怎么学宋朝的女人雅致，骨子里也有一种不羁的傲慢。她们生于女人有着极高话语权的朝代，长于女人情爱自由，甚至过度自由的朝代。关若飞跟面前的两个男人有着几百年的距离和数不清的代沟，所以他们只能觉得她是说不出的特别和古怪。

　　没有见识过大唐气象的人，是不会懂得。

　　狄飞惊不懂，因此他说：“是的，总堂主让我来找你。”

　　“所谓何事？”

　　狄飞惊说：“他希望你离开苏梦枕。”

　　关若飞挑了挑眉，她说：“你被他派过来让我离开苏梦枕？”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不对？但是狄飞惊说：“是。”

　　关若飞眼里划过一丝惊讶，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狄飞惊，说：“你们总堂主怎么想的？你说离开我就离开啊？”

　　狄飞惊说：“我以为你会好奇他让你离开的原因。”

　　关若飞笑：“好啊，那我好奇一下，为什么他想让我离开苏梦枕？”

　　狄飞惊看她不紧不慢，一时间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那件事。

　　如果她知道，她怎么能这么坦荡？她一定不知道，苏梦枕如果是一个男人，就一定会瞒着她。

　　于是他说：“为了我们家小姐。”

　　“雷纯？”

　　“看来你听说过她。”狄飞惊说。

　　关若飞点点头，说：“她有那样一个爹，我想不听说她都难。”

　　关若飞这么说话，更是让狄飞惊断定她并不知道那件事。于是狄飞惊有些兴奋了，他很快就要告诉她这个天下人皆知，唯独她不知道的秘密。到那个时候，她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这张华丽的芙蓉面，会在妒忌中灰飞烟灭，还是在惊痛中化为死水？

　　狄飞惊说：“她不仅有那样一个爹，她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做丈夫。”

　　话音刚落，关若飞的眉峰不禁松动了一下。

　　“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她重复道。

　　狄飞惊说：“对的。”

　　关若飞低下头，然后又很快抬起头，眼睛里一片认真地问他：“你是说，她是苏梦枕的未婚妻？”

　　狄飞惊说：“是的。”

　　关若飞继续说：“所以，今天是老丈人为了他的女儿找你三打狐狸精？”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又露出了笑意，但这种笑意跟他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这种笑意很像她脸上的刀疤，寒光潋滟。

　　狄飞惊想过她惊，想过她怒，甚至想过她哭，可没想过她还能玩笑一般对着他。但是一旁坐着的白愁飞却并不意外，因为早在狄飞惊到来的一刻钟之前，他就已经领教过关若飞神奇的情感观了。

　　狄飞惊一时间没能接话。

　　关若飞却调转了矛头，对准了白愁飞，她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白愁飞摸了摸鼻子，说：“这个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楼里的兄弟都知道？”

　　白愁飞答不上话了，因为他对上关若飞的眼神居然有些心虚。

　　关若飞见状，心里有些好笑。

　　她想到了白楼的资料，那里面谁的资料都有，就是没有雷纯的。她原本以为是因为雷纯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虽然亲属关系复杂，然终究被保护的很好，无法建立档案，可当她今天知道了这件事，她心里觉得或许是苏梦枕不愿意为雷纯建立档案。因为一旦建立了档案，雷纯就有了案底，有了被人探究的源头。不建立档案，是一种对她的保护。

　　此时，她似乎忽略了，苏梦枕也没有为她建立档案。

　　关若飞问狄飞惊，说：“苏梦枕想娶雷纯么？”

　　狄飞惊对上她的眼神，一时间琢磨不透她心中所想，于是说得更加过分，他说：“他20多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小姐，那时候小姐还只有13岁，小姐正在山上弹琴唱歌，那个时候他在亭子外听了两个时辰，后来总堂主和他的先父问他想不想纯儿做他的妻子，他跪下来接受了这门婚事。”

　　“如今距离婚期，只有29天了。”

　　“小姐在来京的路上，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完婚。”

　　“他爱小姐。如果没有这些纷乱的江湖事，他怕是能一头磕下去喊我们总堂主岳父。”

　　这些话他越说越顺，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是如此，还是因为说多了以至于自己也以为是如此。

　　狄飞惊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女人都应该去自惭形秽，但如今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让关若飞手痒的情绪。说真的，如果此时她手里有一把刀，或许连刀都不是，可以是一根筷子，一根竹签，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戳过去。

　　他在嘲讽我？

　　不止，他还在可怜我。

　　想罢，关若飞别过头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就像一片羽毛在两个男人的心尖搔了一下。

　　而后，她慢慢站起了身。

　　她的动作很慢，却很是优雅，因此她的脸渐渐从狄飞惊的视野里消失了。

　　狄飞惊有些惋惜，是不是他说的话太重了，惹恼了她，于是他就看不见她的脸了。

　　白愁飞却看得胆战心惊，他也站起了身，试图挡在关若飞面前，生怕这个女人失去理智对一个武林中人施展她的花拳绣腿。

　　哪个女人能保持冷静呢？白愁飞直觉如果自己不拦着，很有可能她会失态，美人失态可能是很丑陋的——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受到了关若飞皮相的迷惑，因为他居然不忍心看到她黯然的样子。

　　可关若飞却一把推开了他，似笑非笑地对他说：“我的事你少管。”

　　白愁飞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刚才女人莫名增大的力道居然直接把他定在了原地。

　　他还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古怪之处，就连忙抬头看女人的动作。

　　只见关若飞微微眯着眼睛，一步一步走近了狄飞惊。她身上那股幽幽的香气裹挟着一股寒意向狄飞惊袭来。狄飞惊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但他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退步。

　　于是他的眼底重新出现了她的脸。

　　原因是她贴的太近了。

　　她的嘴唇几乎靠到了他的耳边，他的胸口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玲珑的起伏。

　　这些都是令他分神的东西，令他不能把观察力集中在她的脸上，她的双眼里。

　　往日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观察力在这种时候就会非常尴尬地土崩瓦解。

　　就在他失神的那一刹那，关若飞呵气如兰，她勾着唇微笑，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雷损何必派你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说到这里，她稍微退开了一步，语气里带着丝尖锐的嘲讽，她说：“你回去告诉雷损，叫他一把年纪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我关若飞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或许不知道吧？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

　　“他有婚约又怎么样呢？”

　　“就算他苏梦枕结了婚，做了人家的丈夫，甚至有了孩子——”

　　“只要我喜欢，我都不妨学学唐朝的公主——去睡一睡别人的丈夫。”

　　“要是雷姑娘因此伤心欲绝，觉得没了苏梦枕活不下去，那就让雷损到我面前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我到不介意发发慈悲。”

　　“不过，那也是苏梦枕走，要我走？”

　　“做梦呢？”

　　说到这里，她有些恶意地眯起了眼睛，凑上去盯着狄飞惊那双好看的眼睛，说：“其实仔细想想，你跟苏梦枕挺像的——”

　　“一样都有不治之症，一样是闻名江湖的英雄豪杰。”

　　“人人赞你，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如果我喜欢苏梦枕，照道理，我应该也会喜欢你。”

　　“雷损派你来找我，就要小心了。”

　　“免得还没替他女儿把苏梦枕抢回去，你倒是先被我抢走了......”

　　话音刚落，狄飞惊的心神忍不住一颤！

　　女人轻飘飘几句话，犹如陨石狠狠地砸入潭水，激荡出万丈的波涛！

　　他的耳朵一片嗡鸣，这质感非凡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双耳，摧毁着他的大脑。方才那么近的距离，狄飞惊才发现关若飞说话有种古韵，咬字很性感，跟寻常的京片子很不一样。

　　明明是极为好听的话，但为何居然给他一种荒谬的震撼感！

　　他看着她娴静斯文的脸，不敢相信这些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话居然是从她那张花瓣似的嘴里吐出来的！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么？！

　　她疯了？

　　她疯了！

　　半晌，他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以为意。

　　这是极为嚣张的态度，仿佛在说：想来吓我？别被我吓死。

　　狄飞惊瞄见她妩媚的眼波，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了她的声音“小心别被我抢走了”，他的胸口忽然间一阵心惊肉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居然猛地倒退了一步。

　　见状，关若飞直接捂着唇笑出了声。等她笑也笑完了，她就毫不犹豫的调转了脚步，往身后的白愁飞走去。

　　狄飞惊心里一阵难堪，他再一次尝到了进退两难的滋味。他看着她调转方向的双脚，突然间明白，他不能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看——她是一个劲敌，如果他永远把她当作女人，就永远都会轻敌。

　　这一次，他又轻敌了。

　　关若飞拿起给苏梦枕打包的馄饨，对白愁飞说：“我们走吧。”

　　白愁飞不知关若飞刚才在狄飞惊耳边说了什么，但看狄飞惊和关若飞两个人的神情，应该是关若飞赢了。

　　他提起了大大小小几个篮子，走到了关若飞身边，没有再回头去看狄飞惊。于是两个人丢下他，潇潇洒洒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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