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天微微亮，苏梦枕就从他那张很不舒服的床上醒来了，他一向浅眠，不过今天醒来的特别早，原由是楼外的声响。

　　这个时辰，风雨楼里走动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他心里担忧，以为是出什么事，便起床披上了鹤氅，推门叫人把杨无邪找来。

　　杨无邪来的很快，他进来便看见苏梦枕坐在那具摇椅上，深山凹陷的脸颊透露出一种压抑，眼底泛着青黑色，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杨无邪说：“手底下的人太吵了，我去说一说。”

　　苏梦枕摇摇头，他说：“不必遮掩，说吧，出什么事了。”

　　杨无邪微微一愣，继而明白了苏梦枕烦恼的原因，他微微一笑，说：“楼主多虑了，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昨日被苏梦枕捡回来的那条人命危在旦夕，树大夫使出浑身解数为他剐腐肉止浓血，谁知处理到一半，竟然发现那人全身穿了一套巧夺天工的人皮，人皮包裹住上半身和头颅，完美无瑕，竟让从医数十年的树大夫一时间都给看走了眼。四无中的花无错珍惜这套人皮大衣，于是无错无语，无邪无愧纷纷上阵，在树大夫指导下，仅用一个多余切口，把这件人皮剥了下来。

　　苏梦枕听到那件人皮衣的时候，就已经很惊讶了，谁料杨无邪继续说道：“那人皮脱到一半，大家就发现是一具女子身躯，于是又找来了几个心灵手巧的仆妇接手此事。直到一刻钟后，那人的真面目才大白于天下。”

　　苏梦枕颇为好奇，微微探出身子，说：“那是一个女人？”

　　杨无邪点头，他微微蹙起眉，眼底又是眷恋又是失望，他说：“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一个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人。”

　　杨无邪用了“绝无仅有”这四个字形容，仿佛那个女人就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上。他继续说道：“那是一张超乎想象的脸，是我今生见过，或许来生也未可能有机会见到的，最美的脸。”

　　说到这里，他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个女子在烛火下的五官。

　　他的眼神掠过一抹迷茫，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他说：“只可惜，那么美丽的脸，已经被毁了。”

　　苏梦枕听到前面的内容时，已经有了微微的悔意，因为杨无邪不可能骗他，更何况在这种事情上。而他不可能恰巧捡到一个心智刚毅的绝世美女，这样一来，什么听上去都像一个拙劣的阴谋。可当他听到下半句的时候，流淌的悔意就被飞来一刀切断了。

　　苏梦枕问：“这是为何？”

　　杨无邪说：“那位姑娘左眼的眼角处到鬓角处，有一道陈年的刀疤，约有一寸多长，不知是何人所为。”

　　苏梦枕说：“她既然有一件人皮衣，估计背景复杂，受伤又如此严重，仇杀，暗杀，都有可能。“

　　杨无邪说：“属下已经派人去打听那位姑娘的来历了，想来今日就能有结果，如今树大夫已经稳定了她的情况，待到她醒来后，我再去问话。“

　　苏梦枕点头。

　　此时楼下的走动声，说话声越发嘈杂了，仿佛已经是青天白日了一般，杨无邪颇为无语地跟苏梦枕对视一眼，解释道：“楼内少有女子，那位姑娘好歹有半张花容月貌，兄弟们也就稍微好奇了点。”

　　苏梦枕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颊仿佛因那句“楼内少有女子”而翻起了愉悦的红晕，他说：“随他们去吧，你不必说了。”

　　杨无邪和气地点点头，接着他走了出去。徒留苏梦枕在原地，他看向高塔的窗外，敏感的听觉还能捕捉到大量疾走的脚步声，又想到“楼内少有女子”的评价，不禁好好反思了一下——

　　似乎除了郭东神，的确，金风细雨楼基本上没什么女人。不过江湖之中，女子本就少数，有本事的女子就更少了。但他转念就想到了六分半堂算上三堂主“无剑神剑手”雷媚，六堂主雷娇，七堂主祁连山豆子婆婆，发现不管怎么说，六分半堂的女人都比金风细雨楼要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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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俪娘是被自家那口子连夜拖到黄楼的，她不过是风雨楼里负责扫洒的仆妇，如今的了一个轻便的差事，就是照看一个被楼主救回来的姑娘。

　　她初见那姑娘就觉得惊为天人，待到发现刀疤，只觉得镜花水月被全数打碎，让她一人长吁短叹了好久。说来这姑娘也可怜，那日惊险的跟血都要流干了一样，可却愣是没死。也不知是谁这么造孽，对一个弱女子下这种毒手。

　　孙俪娘撇撇嘴，心里道：没准儿就是六分半堂那帮恶贼！

　　她原本是在六分半堂地界摆摊的小妇人，与丈夫盼着在汴京安家落户。但因为自己稍稍有几分姿色，便引来豺狼环伺，幸亏她家那口子的表叔在风雨楼混口饭吃，给想法子从那个地界搬了过来，这才有惊无险。

　　从此以后，只要是遇上了苦命的美女，孙俪娘都会在心里骂一句六分半堂。

　　就在她一人神游天外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动静。

　　她一扭头，就看见那姑娘睁开了眼。

　　那双眼如烟如雾，如花如月，澄明之时仍带有烟雨迷朦的味道。看到这双眼，你便忘了她的鼻子，嘴巴，脸颊，更不用说是那道刀疤，脑子里只有那双眼，只留那双眼。

　　最后先开口说话的反而是那个身上三刀六洞的姑娘。

　　“请问这里是何处？”

　　女子的声音稍稍令人失望，并不动听娇媚，反而有些冷清低沉，不过很給女人好感，听上去很稳重。

　　孙俪娘立刻回神，开始一边给她倒水，一边给她娓娓道来她现在的情况。

　　说到一半，孙俪娘笑着问：“忘了问了，姑娘你叫啥？”

　　女子微微垂眸，说：“我叫关若飞。”

　　下午，杨无邪带着树大夫来给苏梦枕诊治，完事后，苏梦枕问起了那个女人的事。

　　三日前，金风细雨楼出动的人马在汴京暗地里查访那位女子的来历，但一无所获，那个女人就像从天而降，凭空变出来的一样，没有过去，没有家人，甚至连名讳都问不到。

　　因此这几日，大家都用“那位姑娘”来指代她。

　　杨无邪说她今日上午已经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是问到了她的名讳，说是叫关若飞。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这是木兰辞中替父从军时，木兰在战场度过的八年经历。少有女子会有这样的名字，而且这么听来，似乎连姓都是从诗文里借来的。

　　树大夫摸着胡子说：“这名字倒是贴切她的伤势，我检查了她的伤口，基本没有内伤，不是内力所致。但刀口大，还有六处箭伤，可见当时这姑娘身中六箭，而刀口尺寸也很像是军器，还有一股狼烟的味道。”

　　若只是箭伤和被军器所伤，那这姑娘很有可能是被官府追杀，但如果有狼烟的味道——

　　试问谁会在汴京放狼烟？

　　那是战场的标志，是战争愤怒的鼻息。

　　杨无邪开玩笑道：“该不会真的是一个小姑娘披上了人皮衣去替父从军吧？”

　　苏梦枕不接茬，他说：“等她好一点了，你去问个明白，顺便派人去边关查一查。”

　　杨无邪领命，几人退出后，苏梦枕蹙眉深思：他记得那天他摸到那女子的脉门，不像内里高深的高手。箭伤，军器，还有那个姓名，似乎综合在一起，编写出了这个女子的来历，但有一点根本无法解释，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汴京的？若是一个圈套，设局的人不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若不是，一切未免太凑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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