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抽刀断水

　　无情前脚从风雨楼走出，后脚就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方应看。

　　神通侯方应看对“观音斩”非常在意。因那天在花枯府内的，不只有任劳任怨，还有他派过去的八大刀王中的四个，其中一个还是「五虎断魂刀」彭门彭天霸的衣钵传人彭尖。方应看的义夫方歌吟方巨侠曾经说过，如果这八个人一同攻击他，他未必吃得消，可见这八个人武艺卓绝，那四个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去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四个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他之所以派自己的人过去，说到底是因为那笔家财有他的份，可如今钱虽然被这四个迷晕头了的笨蛋拿了回来，但他多了一个根本不知道身份的威胁。此人敢杀任劳任怨，可见也是个狂傲的；但此人却放过了这四个人，毕竟如他们所说，他们突然就昏过去了，那就好比砧板上的肉，可以任人宰割。观音斩既然放过了他们，势必有些理由吧。

　　他怀疑观音斩是知道这几个人是他的人，故意手下留情。可手下留情也不代表观音斩是无害的，此人毕竟知道了他在灭门花枯一案中的手脚，算是抓住了他的一个小把柄。观音斩若是说出去，他不仅刚拿回来的那笔钱要受人非议，更关键的是他神通侯的声誉受损，受不准还得面临诸葛神侯府的几个大捕头。虽然此事暂时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了一个高手，他还连个人影都摸不到，真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因此当知道无情去了金风细雨楼，方应看立刻派人给风雨楼递了拜帖，要亲自去见一见那个“嫌疑人”。

　　为了方应看这张拜帖，苏梦枕还得起了个大早来准备。

　　关若飞在房内悄悄运功为自己调解内伤，听闻到房门外，楼层内不怎么寻常的人员流动，暂时收功，睁开了眼。

　　她打开窗户，向楼外望去，只见风雨楼前停着一架马车。【这部马车十分豪华，执辔者有三，都是华衣锦服，神情庄穆，看去要说他们是朝廷中的高官、庙堂里的执事，决没有人会不相信。但他们现在只是替他赶车的。】

　　车外站着八个带刀侍卫，这八个人默立如陶俑，关若飞一眼望去，便知道其中至少有两人是当代刀法名家，而且还是她在花枯府上见过的。

　　——车中人是“方拾舟”？

　　关若飞一向沉得住气，如今她也忍不住引目张望。

　　【车中人一说了那句话，便有两名白衣人小心翼翼地，替他掀开了华丽柔软的车帘。】

　　关若飞在这个朝代认识的人不多，但一见那两个掀帘人的手，便暗地吃了一惊。因为那两个掀帘人的手，一只手掌厚实粗钝，拇指粗短肥大，而四指几乎都萎缩回掌中，整只手掌就似一块铁锤；另一只手掌软若无骨，五指修长，像柳枝一般，指端尖细得像竹签一般，但偏偏一点指甲也不留。关若飞笃定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至少浸淫了60年的掌法功力，另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些，但起码也有30年的阴劲。

　　【帘子轻柔华美，帘子一掀，那三名掌辔的、八名侍卫、两名掀帘的，脸上都现出了毕恭毕敬的神情。】

　　【车里一个人先行探出头来，然后才下了车子。】

　　【──车中人身分无疑十分尊贵，但对苏梦枕丝毫不敢怠慢。】

　　【这人样子十分俊朗，浓眉星目，脸若冠玉，衣着却十分随便，神态间自有一种贵气。】

　　果然是“方拾舟”。关若飞想道。

　　而苏梦枕这个病鬼，居然不在室内呆着，特地等在门外，算得上是恭迎方应看了。

　　尤其当关若飞看到苏梦枕对他拱手微笑的时候，心底微微讶异：要知道笑容对一个苏梦枕来说，从来都是稀客。

　　等到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风雨楼，她才把掩着的窗户彻底关上了。

　　由于方应看是“贵客”，不像昨天那两个上门索命似的大捕头，风雨楼必须拿出高规格的对待。杨无邪甚至派人来关若飞这里，说让她沏一壶雀舌毛尖，准备一些点心上去。

　　关若飞立即去了厨房，考虑到时间有限，她只准备了之前做好的豌豆黄和羊羹，拿出来热一热，切成拇指头大小的水晶丁，配着一壶气味沁人心脾的雀舌，然后端去了会客堂。

　　方应看正巧还在跟苏梦枕打着机锋，要知道苏梦枕并不清楚他今天的来意，他口头上说是来讲些朝廷里的事，但实际上，刚才却一直在问他们楼里新来的烹调好手关姑娘。

　　方应看面如冠玉，眼里永远是笑意盈盈，他说他想尝尝厨娘的手艺，苏梦枕又怎么可能打他的脸？于是苏梦枕对身后的杨无邪说：“去找关姑娘。”

　　杨无邪笑，说：“已经吩咐人下去了，现在估计都快做好了。”

　　听到杨无邪这么一说，方应看满意的笑了起来，这才说起了朝廷里的事。

　　“苏楼主，今日我来其实是为了年关朝政。你应该听说了吧，最近边关不太平，金人屡屡来犯。”

　　苏梦枕说：“当然，官家是什么意思呢？要打仗么？”

　　方应看说：“仗肯定是要打的，但也要在合适的时候打。外头乱，内里不能乱。否则里外都闹哄哄的，两边都顾不好，你说是吧。”

　　苏梦枕没接茬，半晌，他问：“这是官家的意思？”

　　方应看点头，说：“官家已经等不得了，这场仗今年年底很有可能就要准备起来，可如今京中还四分五裂，官家很不放心。”

　　苏梦枕说：“若是联合呢？战争时候，我们宋人自然会同仇敌忾。”

　　方应看反问：“苏楼主高洁，可不知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

　　苏梦枕不语。

　　方应看见苏梦枕没回话，就说：“其实早点晚点，风雨楼，六分半堂还有迷天盟总要分出个高下的，京中不可能一直三分天下，苏楼主早点下定决心又何妨？”

　　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自他背后而来，他原本没多注意，直到来人伸出一双柔荑，将碧玉似的茶盏放置在他的手边，动作之间带起一股清淡的麝香。他忍不住顺着那双手向上看去，直到视线爬到来人的脸庞上，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关若飞感觉到他在看她，侧头对他牵了牵嘴角，然后端起另一份差点儿走到了苏梦枕身边放置。

　　她走，方应看的视线就跟着走，女人细腻的腰肢摇摆着，像月色中轻轻摇曳的粉荷。这时方应看才回过神，发现上回见到的青衣女子今天穿了藕荷色的衣裙，浑身上下依旧素得楚楚可怜，亏得还有这抹淡红，衬的她人比花娇。

　　堂内的人都很安静，几乎不敢说话，所有人都看着方应看，因为自关若飞走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珠子就一直黏在她身上，连所有人漠然的注视也不曾打断他。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把方应看从恍然中唤醒，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刚才被围观了，也不觉丢脸，反而是喜笑颜开地对苏梦枕说：“怎么不知道风雨楼里还有这等的佳人？”

　　苏梦枕喝了口茶，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说：“她就是关姑娘，关若飞。”

　　方应看听到这个名字，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苏梦枕身后波澜不惊的女子，觉得无情有些荒谬。
　　这怎么会是杀了任劳任怨的人呢？

　　她是那么脆弱，那么纤细，她甚至看不出有多少内力。她的脚步相对于练家子来说，也太沉重了，她的动作相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也太绵软，太轻盈了。

　　“原来你叫关若飞，那日我问了你的名字好久，你都没有告诉我。”方应看越过苏梦枕，直接跟关若飞说话，口吻亲昵，惹来不少瞩目。

　　苏梦枕回头看了关若飞一眼，眼神里的大有“你见过他怎么不跟我说”的意味，关若飞飞了个眼回去：我哪里知道他派头那么大。两个人眉眼官司打得飞快，完了就恢复正常，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关若飞说：“方小侯爷说笑了，我不是没来得及说么。再者有缘自会相见。”

　　方应看眼神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说：“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对六分半堂那么感兴趣了，原来你是风雨楼的人，你的大哥呢？不会是苏楼主吧？”

　　方小侯爷来势汹汹，关若飞心里一阵痛骂，但她面上仍旧云淡风轻，说：“不是，我就是一个厨子，没那么大分量。”

　　方应看拈起一片豌豆黄，放进嘴里尝了尝，的确清甜可口，像雨后的春笋一般鲜嫩，于是他说：“既然只是个厨子，哪里不能做，不如跟我回侯府去？”

　　说到这里，他歪着头看着苏梦枕，说：“苏楼主，借你的厨子用用无碍吧？”

　　借你个头。

　　关若飞心里骂了一句。说实话，她觉得这个方小侯爷比苏梦枕要难搞一万倍，而且水深的很，更不要说他那里还有八个武林高手。她若是去了侯府，那跟闯龙潭虎穴无异了。就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苏梦枕冷淡的声音从她身前传来。

　　他说：“关姑娘是个厨子，但是是一个自由的厨子。她想做饭就做饭，不想做就不做。我管不了她，也说不上一个借字。”

　　方应看挑挑眉，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那我这提议，关姑娘觉得呢？”

　　关若飞说：“楼主于我有恩，大恩未报，别的都不想。”

　　方应看的眼神在面前这两个人之间游移了一下，心里觉得颇为有趣，但毕竟是被美人拒绝，以他自负的个性，暗地里自然会跟苏梦枕较劲。

　　不过他不急于一时，他向来能忍。

　　于是他又笑逐言开，自觉把这个话茬揭过了。苏梦枕跟他扯皮了几句，有这个工夫，关若飞麻利的遁地了。等到楼外再次传来一片嘈杂，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关若飞站在窗户后小心的探看，直到确认方应看的马车开走了，才一掌拍上了窗户。

　　她看了看房间的周遭，当看到窗台放着的一盆栀子花的时候，她凝神静气，开始思考这个人今天来风雨楼的原因。

　　——或许他是过来跟苏梦枕传达什么消息的，或许他是因为观音斩的案子跟着大捕头的步伐走过来的，又或许他就是闲的荒，唯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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