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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在座之人皆是贵中之贵,唯有荼蘼一个位份低微的,无论是穿着还是行为,都有些格格不入,而从她不理旁人的不作为表现中也不难看出她本身对于这样一场宴会的抗拒。
众人说说笑笑,时而谈及国家,间或聊聊百姓和天下,荼蘼的被忽略却叫她无比庆幸,只是公怀砚却没有她这么好的运气。
当然,他出众的长相和一手精湛的医术也很难让宾客们将他忽略过去。
只听萧聘君先提及公怀砚妙手仁心。
“国宴能如期举行还多亏了公先生。”
“哦?此话怎解?”魏国使臣有些好奇地望向这两人。
“贾大人有所不知,先前太皇太后性命垂危,以我皇兄的怜校之心,定会推迟国宴期限。”说罢,萧聘君扭头看向萧崇焕,粲然一笑,“皇兄,信阳说的可对?”
后者轻举酒杯,淡笑道,“皇妹说得有理,看来朕给公先生的赏赐还是少了。”
萧崇焕眼里带着笑,虽然是面向萧聘君,可那笑意却像是直直地透过了她的眼睛,投射到她的下首后方。
那里是公怀砚的位置。
太皇太后也笑得合不拢嘴,她对公怀砚是越看越欢喜,认识了这许久,那些欢喜也就变成了执念。
信阳脾气不好,但对她这个太奶奶却是真心实意的,所以她愿意为孙女多争取争取。
下方的荼蘼将这些贵人神情中的暗流涌动看得一清二楚,她忽然想到了公怀砚所说的话。
他有办法留下。
莫非,他是想透过萧聘君的手让他们一起留下?
倘若真是如此,倒省了她接近萧聘君的过程。
却听萧家祖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要封公怀砚为官,一时之间竟没有公怀砚插嘴的空隙。
“公先生,你想要做什么官?”萧崇焕道,“不过也不能太过随便,你总该告诉朕,你擅长些什么?如果是写文章,朕便封你做史官,或者你会断案?刑部可好?”
公怀砚不顾四下的抽气声,忙回话,“皇上,既如此,公某也不再推辞,但公某只会医术,不如便让公某做个医官如何?”
“太医?”
“不,只是医官。”他笑,“做些药丸,或者将公某这一身医术著称成医书也好。”
顿时有太医眼睛亮了,“公先生竟愿意将一身医术传授出去?”
好的医术是大夫的立身之本,他们或许会收徒,但却不一定乐意广而教之,否则会的人多了,他们也就没什么独特之处了,而对于公怀砚这样的神医而言,他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宫中红人,也正是依仗着一身医术。
内行人却发现看不懂公怀砚了。
公怀砚扬唇望向问话的张太医,点头,“能救人的才是医术,如若传授出去能救更多人,公某这一身的医术才算是有了用处。”
随即有太医感慨出声,看向公怀砚的眼神里更带崇敬之色。
“这位公先生真有如此好心?”
不和谐的声音就这样冒出。
说话者正是赵国太子赵衍。
荼蘼眉眼不抬,只顾喝酒,她家公子自然没有这么好心,可却有着让旁人这么以为的本事。
只听赵衍继续道,“公先生,你当真会毫无保留地将一身医术著书传授世人?”
公怀砚点头,“让百姓们能病有所医,让那些本可以免除一死之人得以存活,这也是家师的意愿,只可惜他老人家终究是精力有限。”
“如此说来,公先生救贵国太皇太后的命,也只是为了能成名著书?”
不等公怀砚回答,萧聘君便笑了,“衍太子此言差矣,公先生是为了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公先生果真是心系天下。”
最后这话像是在隐喻公怀砚狼子野心,意在萧氏江山。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会儿却连萧聘君也不知该怎么替公怀砚解释了,试探地向萧崇焕那儿投去打探的视线。
落针可闻,硝烟在这三个英俊的男子之间逐渐蔓延开来,可他们却都在笑,让人看不到他们的底牌。
公怀砚:“太子说得不错。所以待公某著完书,便也命人送此书给赵国与魏国。”
既然说他心系天下,那便将这世上三个国家的黎民百姓的身体健康都一并关心了去。
荼蘼面无表情,可抿杯沿时,嘴角却几不可闻地斜上扬,她家公子若是想赢,就绝不会输。
不仅借萧聘君之手成功留在了萧氏皇宫,更借赵衍的嘴告诉了萧崇焕,他进宫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心系天下。
一直以来,公怀砚医术的来源都是一个谜,有人说他是医圣传人,但是否如此,他从未有过正面回应。
方才听见公怀砚提及师父,张太医就更好奇他的来历,这会儿见赵衍不再发问,便追问出声,“公先生,敢问令师可是医圣张明安?”
在众人的好奇中,公怀砚点了头,“正是家师。”
一来一回,萧崇焕便如了公怀砚的愿,创了一个新的官名:医理官,正三品。
酒过三巡,众人看歌舞表演兴致高涨,话题也一变再变。
就连不常喝酒的几个妃嫔也跟着喝了几杯。
倒是褚昭仪端起酒杯久久都没用,萧聘君瞥见这一幕,还跟着打趣劝酒,美目流盼间,似有毒光涌过。
褚昭仪皱紧了眉头,终于下定了决心,酒杯端到嘴边,忽的脸色一白,捂着肚子,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萧崇焕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太医随即替她把脉,随后表示褚昭仪小产后身体未愈,不能受凉,于是便回了宫。
得令的褚昭仪似是松了口气,离开前仍有些怯怯地不敢去看萧聘君所在的方向。
荼蘼将这两人的眼神交流看得清楚。
萧聘君在外同宋修仪等人交好,而宋修仪等人又同褚昭仪不和,只怕萧聘君又在盘算着什么。
然而宴会都快结束也并未出事,荼蘼联系宴会上褚昭仪的表现,明白褚昭仪大约是中途退缩了,但仍旧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宴会终于结束,远方贵客轮流同萧崇焕打招呼离去。
随后便是嫔妃们行礼。
皇后同几个妃子一齐上前,因着柔妃与褚昭仪走得近,其余妃嫔便将她也排挤了出去,统共五个妃子却是分了两支队伍,中间隔了三尺距离。
皇后端庄得体,行礼后却未曾听到钟玉柔的声音,余光见她并未行礼,侧目沉声,“柔妃,还不行礼?”
这一声提醒却叫荼蘼注意到了一旁的钟玉柔。
她体态玲珑有致但看着仍是瘦弱不堪,眼下却是摇摇欲坠,身边的宫女搀着她,却见她身形一晃,按住的胸口底下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却见她终于喉头汹涌一阵。
“噗——”
红色水珠洒在羊绒地毯上,逐渐将地毯改了颜色。
柔妃彻底失了力气,腿一弯,倒在侍女的臂弯里,两人一同跌坐在地。
众人还未从这突变中回过神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柔妃吐血了!”
声音尖细且带着惊恐,早已走出殿内的别国使臣猜到出事,但他们却没心情管别人的闲事,于是装作并未听到,一往无前。
柔妃是萧崇焕有史以来宠幸最多的妃嫔,她突然在国宴上出事,于情于国威,都足以让萧崇焕震怒。
公怀砚诊断完毕,随即道,“柔妃中了毒。”
太皇太后挺喜欢钟玉柔,忙问,“公先生可解?”
几乎所有人都将眸光望向公怀砚,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希望如此的答案,然而事与愿违。
公怀砚摇头,向来温和的脸上此时也涌现了一抹疑惑,“公某从未见过此毒。”
众人哗然。
侍女哭个不停,“公神医,救救柔妃。”
公怀砚仍在摇头,但还是命宫人在事发地附近设了屏风,又屏退了闲杂人等。
然而,公怀砚却退到了屏风外。
然后抬眸对上荼蘼的眼神,后者接命上前,擦肩时,荼蘼接过公怀砚递给她的东西,无声上前查看钟玉柔的状况,先是诊脉,随后又看了她的心脉等。
随后,荼蘼的脸上也添了笔疑惑。
一旁的萧聘君将荼蘼同公怀砚之间的无声交流看在眼里,嫉妒丛生,她难掩怒意,“公先生都救不了,你能行?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让公先生多看几眼,兴许还有得救。”
侍女哭哭啼啼的声音本就让萧崇焕烦心不已,这会儿见萧聘君不看时机地乱吃飞醋,狠狠瞪她一眼,沉声道,“你能救?”
萧聘君脸上的趾高气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她彻底噤了声。
荼蘼恰好发现了萧聘君眼底的恐惧,她随即收回余光。
众人还未摸清公怀砚和他的婢女在做什么,就见屏风中的女子眼疾手快排开公怀砚扔给她的布帛,正是公怀砚的银针。
只听荼蘼轻唤一声“公子。”
公怀砚便开始报穴位,“内关穴、神门穴、天泉穴……”
有些穴道需要宽衣,男女授受不亲,因此公怀砚才会着人如此操办。
忙活着的两人没有太多的时间为大家解释,不过在场的并不只有公怀砚一个大夫,几个太医听着听着便听出了公怀砚的意图。
张太医顺着胡须摸索,“看来公大人是在封住娘娘的心脉,以防毒侵入心脉,若是毒入心脉……”后果如何,众人心知肚明。
一刻钟后,荼蘼终于收了手,但钟玉柔的手臂上、腿上、头部都立着细细的银针。
公怀砚终于出口解释,“我已命荼蘼封住了柔妃的各处穴道,防止毒侵入柔妃的心脉和头部,接下来我会尽量救她,可倘若没有解药……”他抬头,神情凝重,“她三日后必死无疑。”
萧崇焕喜怒难辨,掀起眼睫,“怎会如此严重?难道公先生配不出解药?”
公怀砚已没时间回复,他半蹲在钟玉柔身边为她争取时间。
擦了擦额头和鬓边的汗,荼蘼跪下回话,“此毒毒性霸道,奴婢从未见过,但这样烈的毒,倒像是……”
“像是什么?”太皇太后追问道。
“像是西域疫毒。”她皱眉,“奴婢曾见过动物中此毒后浑身血液沸腾,先是出冷汗,之后是出热汗,然后口吐鲜血,不及时压制,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会侵入心脉,然后五脏六腑都会被毒血腐蚀而亡。”
太皇太后抚着心口,有些后怕,“好端端的,怎会中毒?”
“是你!”
一直啜泣着的侍女山岚颤抖着手指向她眼中的杀人凶手,“昨日娘娘同褚昭仪在御花园说你坏话,恰好被你听见,你还瞪了她们,宴会开始前娘娘的帕子落在地上,你却会如此好心帮她捡起?”
山岚下颚颤动,脸上满是泪,“不过是说了你的坏话,你何以如此对娘娘,她才16岁——”
荼蘼下意识地回头睨向萧聘君,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但她并没有如此蠢笨地神情得意,只见她皱着眉,似乎也像是不敢相信山岚口中所说一般。
公怀砚拧眉,“荼蘼不会做这种事,你若要污蔑于她,那便恕公某无能为力了。”
他作势便要停手。
山岚过于惊恐,迅速抱住他的腿,“公先生,是奴婢错了,请您救救娘娘。”她因急怒急悲而胡言乱语,“奴婢与娘娘一同长大……”
她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尽是悲痛欲绝,哭成泪人一般。
“公医理,你先救下,朕且听听这侍女要如何污蔑荼蘼姑娘。”
萧崇焕用官名称呼公怀砚,正如荼蘼所说,先前公怀砚没有官衔在身,所以他们不算宫中人,到了宫外便也不用守宫中礼仪,可他们能长久留在这里直到达成心愿,便只有绑住自己这一条路。
公怀砚颔首遵命。
萧崇焕转向山岚,“公先生必会竭尽全力救柔妃,只是你为何要污蔑公先生的婢女,是何人指使你这么说的?”
有了萧崇焕的保证,山岚随即道,“宫中人都知公神医的婢女荼蘼擅使毒,在宫中得罪过她的人非死即伤。”
“哦?怎讲?”
山岚:“之前的郑采女……奴婢听人说宫中有几个宫女也被她下过毒,有的是说了她坏话,有的欺负过她的也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毛病。”
“可有证据?”
“皇上大可问问其他宫人,她们必定知道的比奴婢多。”
柔妃刚入宫没多久,身边的侍女自然知道得不多。
萧崇焕命人将山岚口中的宫人带过来,宫人们不明是何情况,但山岚的哭声隐约地让他们感到不安,所以回话时多少还藏着些。
琉杏听清问题后忽然卷起袖口,“奴婢手上的这些疤都是拜她所赐,翠芜,你也给大家看看。”
翠芜的脑袋原本埋得低低的,感受到上首的威严,她只好也亮出伤痕。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却听萧聘君“呀”了一声,“我身边的二等丫鬟花舞身上也有这样的痕迹,她当时也说是……”她目光扫向荼蘼,“只是她平日嘴碎,我还以为是她瞎说,却不想……竟是我错怪了她。”
气氛有一瞬间变得单调且微妙,耳边只萦绕着山岚断断续续的哭声。
萧崇焕望着底下的一圈人却并不出声,不知信了几分。
良久后,他终于轻抬眉眼,“荼蘼,你怎么说?”
这一切来得过于顺理成章,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演戏成分,无论是山岚,又或者是萧崇焕,亦或是萧聘君。
只可惜没人比荼蘼更清楚自己没做过此事。
一直在为钟玉柔进行救治的公怀砚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边道,“皇上……”
却不料被荼蘼打断,“荼蘼的确给过她们一些教训,但也只教训过她们五人。但并非下毒,而是痒痒粉,身上会连续痒七日,七日后便可安好。”
琉杏瞪她,“你可知那几日我们挠得皮都破损了,这对姑娘家而言是多么阴损的毒?!”
公怀砚动作微顿,嘴唇微张。
荼蘼继续不让他开口,的确,让她们伤口留疤是公怀砚下的手,可她不能让公怀砚有事,他方才还在国宴上说过心系天下百姓才进宫,若是被人知道此事,他还何以用这个理由使人信服?
“荼蘼憎恨那些乱嚼舌根之人,却不会随意对人痛下杀手,至于柔妃,荼蘼更不会伤害一个弱女子。”
“哎——”萧聘君叹道,“只是荼蘼姑娘,口说无凭,况且连公先生都不知道的毒,只有你知道,而这宫中又只有你最擅用毒,若不是你,总该拿出些证据。”
“帕子。”公怀砚轻声提了一句。
山岚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去找钟玉柔的帕子,身上没有,便在四处的座位边找,然而,遍寻无获。
“荼蘼姑娘,眼下你的嫌疑最大,可还有别的法子证明你没在那帕子上下毒?”
荼蘼没有回答,甚至并不急于澄清自己,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
她忍不住望向钟玉柔,这个可怜的女子嘴角还残留着血渍,黑血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与她苍白的面容相互映衬,更显可怖颜色。
一旁哭哭啼啼不休的忠仆,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早已冰冷的心忽而有了一丝波动。
“荼蘼姑娘?”萧聘君叫了一声。
萧崇焕也跟着抬高了音量,“荼蘼。”不同于以往的和颜笑意,里头带着丝帝王的威严。
荼蘼伏低身子,“清者自清,奴婢入了天牢后必定会尽快想出解毒之法。”
萧聘君眼底露出一丝轻蔑,“你会解毒?”
“只要我知道这毒是如何研制的,便能解毒。”
她毫无惧意的眼神迎上去,澄澈清明,洞悉一切,反倒让萧聘君生了些微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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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最近在调试几点能蹭上玄学以及效果如何,所以最近更新时间不会太稳定,但最迟会在晚上九点更新,大家可以晚上九点统一来看,请原谅我的更新时间无法确定,因为这里是一个没有尊严的小透明写手,急需蹭个榜单增加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