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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
周小兮说：“不管大病小病，医生让你住院你就先住着吧。”
林子衿小声地询问：“住院需要预交很多钱的吧，我没多少钱了。”
“听说急救的病人可以享受先诊疗后付费，要不你先倒下装晕倒？”周小兮边开玩笑边说，“别担心，我现在就转钱给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高铁站！”
“太远了，你还是不要来了，人不生地不熟的，我感觉没多大问题。”
电话还没说完，林子衿就倒在了走廊里。倒下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已经死掉了。
林子衿被抬上抢救车，有两个护士拼命地推车，另一名护士迅速地爬到抢救车上开始徒手心肺复苏，1001，1002，1003，1004……再来一组，1001，1002，1003，1004……
待林子衿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首先听到的是滴滴的仪器声音，然后看到了床头的各种仪器上的曲线。
“我怎么了？”林子衿说不出声音来，也没人回答她。
她仔细地辨认着周围的环境，从室内看，大门上的玻璃上反写着“抢救室”三个字。
“我怎么会在抢救室？”林子衿心头一惊，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立马上升。
周小兮听到急促的仪器声响赶紧跑到床边。
“已经没事啦！”周小兮笑着对林子衿说，“你到底享受了一次先诊疗后付费。”
林子衿躺在陌生的病床上。身边的病人与家属正在交流心脏搭桥的相关事宜。
“这是什么科？住在这里的是不是心脏都有严重的问题？我是不是有严重的心脏病？我是不是将要死去？”
“很及时！”医生只说了这三个字。
很及时，林子衿问周小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小兮说是她晕对了地方，如果当时是倒在大街上，那可能已经拜拜了。
林子衿害怕极了，但是一直以来独立而坚强的她又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所有的知情同意书、手术通知书都是周小兮签的字。
医生私下里好奇地问周小兮，“病人的其他家属呢？”
“她是个孤儿，男朋友也把她给甩了，我就是他的家属。”
“真可怜！”医生点了点头，深深叹息一口气，留下了同情的眼神。
第二天护士长送来一个红包，说是心内科全体医护人员募捐的。
第一次听说有医生给患者红包的，周小兮震惊了，这彻底改变了她对医院的看法。
之后医生来查房，语气格外温柔，一直安慰林子衿说没事的，说这都是小问题。
中午护士长特意给林子衿送来午饭，浓浓的香味弥散在整个病房里，好像是鸡汤的香气。
护士长一边打开饭盒里的鸡汤，一边和林子衿讲很多励志的鸡汤故事，鼓励她要坚强，要勇敢地面对人生。
“病人可以喝鸡汤呀？昨天我只给她喂了粥。”周小兮说。
“这不是鸡汤。”护士长纠正道。
“哦，那一定是鸡精放多了，好香啊！”周小兮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护士长还说以前她们病区也有一个病人，全程无家属无陪护，也没有钱找护工，压倒她最后一根稻草的是她的男朋友出国了，然后她就在夜里跳楼自杀了。
护士长离开后，林子衿问周小兮，“医生和护士是不是以为我会想不开自杀呀？”
周小兮干咳两声说：“这只是例行的心理辅导，就那么几句话术，现在医院都这样。”
林子衿说这汤味太重了，喝不下。
“真的好香啊”周小兮再次忍不住端起这碗汤靠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我最近减肥，都快一个月没见过荤了！”
因为临近毕业，各自都在找工作，林子衿和周小兮短暂地分别了有三个月之久。整个下午，两个人一直在聊着这三个月各自的见闻与成长。
周小兮说她在一家演艺公司从事演员工作，为了形体，她最近一直在减肥。
林子衿说等周小兮哪天出名了，那些知情同意书上签的字一下子就值钱了。
周小兮一声苦笑，说她这个演员主要的工作不是拍戏，而是扮演各种游戏角色在各大网咖做宣传活动。她说她的工作和计算机专业还是粘点边的，要不然大学四年就真的白读了。
住院的第二天，林子衿需要做DSA（血管造影）手术。该手术是一种介入性治疗，需要在手腕的血管上割一个口子，把造影的导丝塞进去，一直塞到心脏那里，以便观测血管有没有阻塞的迹象。
一大早林子衿就被推进导管室里，等待着手术安排。
导管室里很安静，她仅能从一块玻璃看到外边的世界，玻璃那边是一排电脑，电脑边坐着几位医生。
导管室的医生都穿着墨绿色的工作服，就和手术室里的医生穿的衣服是一样的。
林子衿感觉导管室里好冷好冷，就好像睡在冷库里似的，但是她额头上却冒着汗。
隔着玻璃，林子衿终于看到周小兮，周小兮再向她挥手，她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手术即将开始，美女护士按住林子衿的手腕，用酒精擦了擦，林子衿眼神迷离地注视着，她发现护士的手好白好白，白的就像戴上了婚纱手套一样白。
林子衿回转过头，眼角湿润着。
护士说，别怕，马上打麻药了，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林子衿就闭上眼睡着了。
林子衿感觉自己才刚刚闭上眼就被人叫醒了。她模模糊糊地瞥见护士的手和她的手还在一起，就好像故意在和她比谁的皮肤白。
护士的手好白好白，林子衿想用力缩回，但根本使不出劲。
另一只手好黑好黑，那是护士的手吗？林子衿分明记得护士的手好白好白。那么，那只黑手肯定就是自己的手了，一白一黑，就好像护士姐姐的手里握着一根粗粗的油条。
林子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才眯了一会，为什么我的手变得这么黑？是血液循环不畅淤黑了？还是因为这个胳膊已经坏死了？”
想到这林子衿紧张极了，突然放声大叫：“我的手怎么了？我的手怎么变黑了？”
“别动，我在给你按压切口！”是周小兮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我的手怎么了？为什么才一会就变黑了？”
“那是我的手！”周小兮无力吐槽，“少说点话，你现在神志不清、思维混乱！”
“哦。”
才安静了几秒钟，林子衿又开始说话了，“我们宿舍什么时候装这么多灯啊？我的被子怎么是白色的？”
“这不是宿舍，这是医院。”
“我怎么在这啊？我记得我刚刚的房间里没有这么多灯？”林子衿东张张西望望。
“现在你在苏醒室，少讲电话。”
“那护士呢？她的手好白啊。”林子衿问。
“请不要聊这个话题！”周小兮努着嘴。
“我抓着你的手干吗？”林子衿又开始发问。
“我哪知道你抓我手干吗？”
“我刚刚做梦了。”林子衿说。
“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好饿，然后我的手里握着一根大油条。”林子衿说。
“我们还能好好做朋友吗？”周小兮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什么破演艺公司，天天让我在太阳底下当模特，都快晒成非洲人了！”
林子衿终于不说话了。可是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她就好像才发现周小兮一样，“你怎么在这？”
“你个问题你已经问五遍了！”
“哦，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你怎么在这？”林子衿问。
“算了，不说了，白在病房里陪了你三天。”
“我是不是才刚刚被推出来？医生手术前说会叫醒我的。”
“你已经醒了快一个小时了！”
“哦，谢谢你！”林子衿在呜咽声中留着眼泪。
重新回到病房里，林子衿感觉自己的胸口很不舒服，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似的，她赶紧按了叫铃。
护士立即过来问她哪里不舒服。
林子衿指了指胸口。
护士赶紧又叫来医生。
林子衿问医生，“我感觉胸口就好像卡着什么东西，是不是给我放支架了？”
“一个支架一万块呢，姐姐我放不起！”周小兮说。
医生说林子衿的血管堵塞达到65%了，再高一点就真的要放支架了。医生还说幸好她还医院比较及时，晕倒的时候要是身边没人急救，那她可能已经走了。
“那我为什么总感觉胸口卡着东西？”林子衿继续问。
“是你的文胸太紧了吧？”医生皱了皱眉，看着林子衿的上半身。
“哦，可能是吧。”林子衿连连向医生道谢。
医生走后，林子衿问周小兮有没有打电话给她爸妈？
周小兮说等出院了再告诉她爸妈，免得他们担心。
“可是我现在好想他们。”林子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唉，我好歹也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请配合我把戏演完好吗？我都收了医生护士的红包了。”周小兮赶紧把病房的门给关上。
“什么意思？”
“你知道医生护士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那是因为她们同情你！”周小兮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临出院时，周小兮又把红包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护士长，并且还和林子衿一起送给心内科送了一面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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