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张小姐古代打工忙

　　“宋大夫！宋大夫！”
　　张百贤把平芝堂的大门砸得哐哐直响。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宋大夫一边扎腰带，一边睡眼朦胧地问，“你们兄妹俩咋了，这么早叫门干什么？”
　　张百贤弓着腰，把背上的汉子往上一掂，“哎呀，宋大夫，找你能干什么，救人呐。”
　　对上张百贤背上的汉子，宋大夫眼神一下子清亮起来，“快，快进来，把他平放到床上!”
　　小女孩抱着宋大夫的腿就跪下了，“求你救救我爹爹，求你救救我爹爹。”
　　孩子的哭声嘶哑凄惨，几个人心里极为不忍，宋大夫冲着张梓涵吼道，“把她拉开，不要耽误我给病人救治。”
　　张梓涵忙老老实实地把小女孩从宋大夫腿上撕下来，搂在怀里。悄声安抚她，“你别怕，这个大夫伯伯是好人，肯定会救你爹爹的，咱别吵着他好不好？”
　　小女孩尽力忍住哭声，呜呜咽咽的抽搭起来，身体微微颤抖。张梓涵又把她搂紧一点，轻轻拍打她的背部，细声安慰她。
　　这边宋大夫赶紧撑开汉子的眼皮看看，又搭上脉，好一会儿才捏着胡子出声。“没事儿，就是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
　　宋大夫睨了张梓涵一眼，“对啊，通俗点讲就是饿晕了。”
　　张梓涵和张百贤放下心来。
　　小女孩挣脱了张梓涵的怀抱，扑上去抱住汉子，“爹爹是骗子！爹爹都把吃的给我了，我们讨到的饭，爹爹都给我了，他总说他不饿，他吃过了。爹爹是骗子。呜呜呜呜呜——”
　　唉。
　　“宋大夫，这钱你拿着，给这父女俩做点吃的吧。我们店里还等着开门，等不忙了我们再过来看看。”
　　宋大夫疯狂摆手，满脸都写着“拒绝”。“拿走拿走，一碗粥的事儿我还要你们的钱？”
　　张梓涵拉着张百贤，“宋大夫悬壶济世，品德高尚，说不要咱也别硬塞了，没得给他添堵。等今日忙完，再来看他们。”
　　“行叭。”张百贤向宋大夫拱手，“那就有劳宋大夫照顾他们了。”
　　“小姑娘，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你爹爹醒来好不好？哥哥姐姐家中有事，过会儿再来看你。”
　　那小姑娘紧紧抓着张梓涵的裙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张梓涵的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
　　******
　　今年5岁的宋小丫，在有记忆以来遭遇了数次欺骗，躺在病床上的娘亲说她会好起来的，但是她没有；村里的大地主说假如有一天他们要卖地，会给公道的价格，但是他没有；逃荒的路上爹爹一直说他不饿，说他吃过了，但是他没有；今早的那个哥哥姐姐说等会儿就会来看她的，她，还能相信吗？
　　那个姐姐好温柔，说话的声音温柔，揽着她的怀抱温柔，连眼神都那么温柔，让她想到已经去世的娘亲也是那么温柔对她的。
　　还能期待吗？
　　“小丫，在想什么呢？”宋大郎虚弱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她起身帮爹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轻声道，“爹爹，我在想今天早上送我们来医馆的哥哥姐姐什么时候来。”
　　头顶被一只大手轻抚，宋小丫抬起头来，父亲的脸沧桑瘦削，神色却没有前几日那样凄惶。“小丫，你听好了，你说得那哥哥姐姐，是咱们父女的救命恩人，要是他们来了，记得跟着爹爹磕头，知道了吗？”
　　宋小丫点头，“那，那要是姐姐不来了呢？”
　　“要是不来咱们就去找他们，这样的恩情就算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的。还有医馆的宋大夫，你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那爹爹你要快点好起来——”话还没说完，眼圈就先红了。
　　“小丫放心，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正在前厅整理药方的宋大夫抬起头来，“过来了？”
　　张梓涵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嘿嘿，是呀，忙过早上这阵子了，我哥看着店呢，我来看看早上送来的那个大叔和小姑娘。这是我最近腌的小咸菜，配着热粥、包子吃最舒坦了，宋大夫也来点儿？”
　　清贫热心的宋大夫好吃，夫人确是个黑暗料理爱好者，同在一条街上的张梓涵是早就知道了的。还没等宋大夫回答，就把竹篮里的饭一样样摆在了桌子上。
　　宋大夫盯着饭咽了口口水，“那，那我可不客气啦。”
　　“咸菜怎么样？”
　　“脆生，爽口，哎，你这黄瓜怎么腌的啊？怎么这么好吃啊！”
　　张梓涵双手倒背，头颅微微高抬，在宋大夫面前走了一圈，“秘密！”
　　“切。”
　　“宋大夫，你切什么——”
　　一声怯生生的“姐姐！”打断了张梓涵的话。
　　她回头，看到早上那个小姑娘正一脸激动的站在柱子后，想上前却又不好意思。
　　“小妹妹，我也给你带好吃的了哟~”张梓涵拿着竹篮里剩下的饭菜就往内室走，“你爹爹醒了吗？一起再吃点吧。”
　　结果刚走进内室，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吧唧一声齐齐跪在地上了。惊得她差点把竹篮给扔了！
　　他们那时候可不兴如此大礼啊！
　　“大叔，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让我折寿吗？快起来，快起来！”张梓涵放下竹篮，就去搀扶宋大郎，结果纹丝不动——
　　去搀扶宋小丫，这小姑娘刚被扯起来，接着又跪下去了。
　　“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女无以为报，今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张梓涵无奈只能蹲着和这对父女对话，“好好好，我知道了，您先起来好不好，您起来咱们慢慢说。”
　　宋大郎这才慢慢站起来，由宋小丫扶着坐在了床上。
　　“大叔，我和哥哥只是把您送到医馆，”张梓涵用手一指，“真正救您的是宋大夫啊。您要报答也是应该报答他呀。”
　　宋大夫抹着嘴踱步进来，“哎，这话我可得纠正一下，我顶多就是替他诊了一下脉，是你发现他躺在路边，才把他送医馆来的。”
　　“那还是您家粥救了他呢！”张梓涵反驳。
　　宋大夫圆眼一睁，“错！是你家的粥！你那天送我的粥没喝完，放锅里温了一下又给他吃了。”
　　张梓涵：……
　　救命恩人还有互相推脱的？
　　宋大夫下结案陈词：“所以！你，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宋大郎又要跪。
　　张梓涵眼疾手快托住了他，苦笑道，“大叔，你可不能再跪了，就算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这样了啊。”
　　宋大夫补刀，“对，不能再跪了，再跪就给这小丫头折寿了。”
　　张梓涵：“大叔，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呸，瞧这问得是什么话）
　　“我姓宋，排行老大，家里都叫我宋大郎，这是我闺女叫宋小丫。我们是从定州来的。我们那里遭了灾，庄稼房屋全都没了。”
　　张梓涵点头，“听说过。”
　　“小丫她娘本来身子就不好，水灾时又溺了水，就一病不起了。家里是在揭不开锅，小丫她娘还等着吃药救命，我就和村里的财主借了粮食和钱，说好等来年的时候加了利息就还。结果小丫她娘没挺过去——”
　　宋大郎脸颊紧绷，拳头紧紧攥住衣摆，“小丫他娘刚走第二天，那财主就领着十几个家仆来要债，说必须立刻还钱，你说我哪有钱还呢。”
　　“那你们怎么办的？”
　　说到这里，宋大郎的拳头就捏得咯咯作响，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恨意，“我没钱还，就说把家里的地给他，否则就把小丫卖了。”
　　“真是可恶，这不是明抢吗？！”
　　“是啊，是明抢，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小丫可是我唯一的孩子啊，我怎么能看着她被卖掉！”
　　宋大郎：“没办法只能把家里的三亩地都给了那财主，才把之前的债一笔勾销。后来我才知道他用同样的方法坑害了不少老百姓。上天不开眼，怎么不把他收了去！”
　　说完，狠狠锤了一下床铺。
　　天灾人祸，奸商投机倒卖发财时，屡见不鲜了。
　　张梓涵：“那后来呢？朝廷不是派了钦差大员去赈灾了吗？你们最起码也能填饱肚子吧。”
　　宋大郎茫然，“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朝廷的赈灾粮。一粒米都没见过。“
　　”后来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听说北方富庶，也少灾荒，就决定向北走。讨饭也有讨不到的时候。饿了就吃点野果子，渴了就喝点溪水。”
　　他自嘲一笑，“没想到竟然会饿晕在街头。”
　　张梓涵问，“那这一路上，大叔没想找个活计干吗？最起码也能填饱肚子。”
　　宋大郎看了一眼宋小丫，缓缓说道，“找了，不给钱给口饭吃就行，但是人家看我还带个小孩子，都不想要我…”
　　宋小丫把头埋得低低的，果然还是自己拖累了爹爹。
　　宋大郎摸摸女儿的头，“不关小丫的事，都是爹无能，没有照顾好你。”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张梓涵却忍不住活泛起来，自家店里倒是还需要些帮手，山下村买了那么多地，将来如果全家搬到镇上，地也需要人种。宋大郎倒是看着像个老实靠谱的人，他带着的那个五岁的小姑娘吃得又不多，也算不上什么累赘，将来还能陪着张小明玩儿呢……
　　宋大夫：“哎，小碗丫头，你家店里不是需要招人吗？”
　　“是啊。”
　　“那你看他怎么样？”
　　宋大郎闻言倏地一下抬起头来，眼睛一亮，“姑…姑娘，您家真的在招人吗？”
　　张梓涵点头，“是在招人。”
　　“您别看我现在虚弱，但我力气大得很，什么粗活脏活累活我都能干！我不要钱，只要能管我和我闺女饭就行。”
　　张梓涵犹豫：“这……”
　　“我签卖身契都行！”
　　宋大夫推了她一把，“这还有啥好犹豫的，人家可是连工钱都没要呐。”
　　张梓涵睨了宋大夫一眼，：“哎呀，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不管是雇工还是卖身契，都得经过官牙核审呐，要不就是拐卖人口啊！您想看我被充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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